第164章 何人大鬧婚禮?

她的聲音剛說完,便能聽到兩個不一樣的驚呼聲,一個出自於浣溪的不可思議,一個出自於逐月皇的一絲興奮。

瞪了逐月皇一眼,她不免擔心的開口:“舞陽,你知道你再說什麽麽?你別嚇娘親。”

“我說的是真的。”不再看甯妃,舞陽隻是輕飄飄的轉眸對逐月皇開口:“如果褚文珺不反對,你可以去準備婚禮了。”

“好,朕這就……”

“不,不行,我不同意。”

緩緩的轉過身來,舞陽靜靜的看著娘親,隻說了一句話:“娘,我願意!”純淨的雙眸,清冽的泉水叮咚作響,幹淨而有透明。

沒再說話,甯妃隻是微微的搖首,而後抱著小若翾邊往外走邊低聲說道:“小若翾,長大了一定要好好聽外祖母的話,一定要!”說那句話的時候,分明能讓人聽得出她嗓子裏的哽咽和一種沙啞。

她不怪舞陽不聽話,隻怪自己在當初沒有好好看著她讓她有了如此的人生。

緊緊的閉眸,舞陽不再去想這些,原來,真的是隻要不去聽,便不會痛;隻要不去想,便可以不傷。

這,或許是痛到極致的一種釋放,更或者是一種對自己曾經掙紮而不得不認命的一種無奈的放棄。

如此的喜訊,對於在皇城苦苦守候多日的褚文珺來說,無異於從天而降的好消息,對舞陽,他是一種憐惜。若是她跟了殤聿,以如今舞陽競文公主的身份看來,將來那是無窮無盡的苦日子;隨了幕憂雲,他雖愛舞陽至深,能接受舞陽的孩子,但於舞陽來說更是一種晦澀。

唯獨自己,或許愛她,但卻不會迫她;憐她,卻也不會因此而束縛她。

從禦書房出來,他便已是洶湧澎湃。

雖是舞陽做的決定,他仍然不因此而小人行徑,而是親自去了語煙宮。

剛進宮門,便聽舞陽抱著孩子在院子裏逗弄,那輕笑的臉上,有著天山上不可觸摸的一種笑容,陽光照上,光芒奪目,卻透著一種透心的冰涼。

稍稍一怔,褚文珺竟然有些怯步了,隻得傻傻的心疼著她那可望不可即的光芒。

轉眸之間,卻看到他心疼的打量,舞陽當即頓住笑容:“你怎麽來了?”她不是冷情,而是對於小若翾,她不得不笑,哪怕是裝出來的,哪怕是比哭還難受的。

正要將手上的小若翾交給一旁的奶娘,褚文珺卻主動伸出手來:“讓我抱抱吧,將來總是要習慣的。”這句話,是一句試探,更是對於的一種詢問。

若反悔,現下便可以,若是接受了,那便是今生的承諾。

僵持的看他,這個男人,該是舉世之間,除了殤聿和香燁便最為親近的男人了,如今為了保全殤聿,他明明知道自己不過是利用他,而他卻還能前來尊重自己的意願。

輕輕的,她將小若翾給了褚文珺,而那孩子,竟然不哭不鬧,隻是含笑著看著她。

在舞陽將孩子放在他手上的那一刻,褚文珺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眸間閃過一絲亮光卻又隨即隱去,再抬起,已是那燦爛無比的笑顏:“瞧瞧,小家夥也貪戀我的容貌呢,竟然流起了口水,太不淑女了。”

一句話,逗弄得舞陽含起了若有若無的笑容。

抬首望去,春日的枝頭,已是一片新綠,在園子裏的一池湖水,已是清澈見底,在湖泊的旁邊,吊著一個小小的秋千,很小,若是小的隻有孩子能坐。娘親說了,這是當年逐月皇為不到兩歲的她親手做的秋千,似一把椅子一般,剛好容下一個孩子。

自她失蹤後,這個秋千亦不曾除去,反倒是成了娘親想念自己的寄托。

細心的逐月皇,不忘了叮囑宮女,下雨的日子將秋千厚厚實實的包圍起來,長年累月下來,竟然留存到了現在。

那裏,是一種愛的寄托,也是娘親和逐月皇對自己的一種思念。

絲絲裁剪別致的柳條,偶爾拂過秋千,在春風下飄蕩,便是一幅動人的風景畫。

生機盎然的園子,如今已是彩蝶紛飛,翩然起舞,很是漂亮。

若原來心裏還存在一絲絲希望的話,看著整個語煙宮,在她離去後的十幾年,處處都有自己的影子後,便再也很難放下了。

靜靜的看著隨性而望,便是風情萬千的舞陽,褚文珺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緊張的開口:“舞陽,真的決定了麽?”說完這些,他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是一片冰涼,雙眸亦緊張的看著她的淡然若水。

對於這個女人,他知道,她太過的狠戾,無論對他人還是待自己。

被打斷的興致,讓舞陽茫然的回首:“怎麽?”

等待的緊張,被她兩個字打敗,突然他變得輕鬆起來,隨便不是麽?即便是得到了她的首肯,那也不過是她的迫不得已,也不會改變任何成為一種甘心情願的愛戀。

相通,也不再耿耿於懷的想要得到什麽承諾,笑著開口:“沒事,那我明日便讓我國前來送聘禮的使臣,來與你父皇商討婚期如何?”為了這個女人,他第一次竟然也害怕夜長夢多。

“好。”看著他懷裏的小若翾,舞陽冷漠的開口:“我不去鄴鄣國。”言下之意便是褚文珺前來殤國安家,抬首看他,這樣的一個男子,若未將一顆心遺失在自己身上,該是有著怎麽的一番故事,如今卻被自己如此對待。

冷笑一聲,蝶舞陽,你的殘忍,從來不輸任何人。

“好。”沒做絲毫的猶豫,褚文珺興致高昂的承諾著。

抱過他懷裏的小若翾,蝶舞陽踏著滿園春色,翩然而去。

應下的是終身大事,卻也仿佛那湖中綠水一般,清淡無波,碧波無痕。

再一次傻傻的看著她的離開,褚文珺不知是喜悅還是傷感,人就這麽冷冷的站在那裏,過了許久,這才緩緩的綻放出笑容:“褚文珺,你難道不相信自己麽?”單手握緊拳頭,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

而後轉身,興致高昂的離開。

留下一園春色,無人欣賞,靜靜的孤獨者本應浪漫的色彩,幾隻蝴蝶飛過,帶過一片花粉傳開,洋溢著一種極盡的美麗。

大婚,終究還是定了下來,舞陽聽到日子後,無非是冷冷的笑了。

皇宮內,自打鄴鄣國的使臣送來日子,逐月皇不曾反對後,已是張燈結彩。

舞陽不點頭,因為沒有點頭的機會;卻也沒有搖頭,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意願進行。

她願,可是那個他,願麽?

幕憂雲來的時候,憤怒的質問一聲聲的在舞陽的耳畔叫囂。多年來的守候和等待,不想臨到頭來,不過也是成全了他人的黃粱美夢。他萬萬沒有料到,舞陽,寧願選擇了褚文珺,也棄自己於不顧。

……

“蝶舞陽,你到底有沒有心?我為你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麽?”

為她做的一切?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為她做的一切超過殤聿,因為他是用整個生命在愛著自己,用自己能給的所有在憐惜著自己,若不是如此,她不會如此委屈自己,恐怕是寧願同生共死,也不會這般委曲求全,隻為留下他的一絲魂魄,他死了,無疑她蝶舞陽也不能存活,雖留下的是破碎的心,但卻是兩個完人,所以無怨無悔。

“這麽些年,我一直等你……”

終是不能忍了,蝶舞陽望著天空飛過的小鳥,好不自在:“誰讓你等了?你等又是為了誰?”

“你什麽意思?難不成我等的不是你麽?你不要裝不知道。”即便是憤怒的時候,幕憂雲的臉色仍然是那般的平靜。

“為我?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真正的為了他人,你不過是為了真正滿足自己罷了。”飄逸的話,仿佛那鳥兒一般,劃過天際,隻是一瞬,卻留下不可磨滅的光彩。

一句話,不輕不重,說得幕憂雲俊臉微赧。

“你走吧,我決定的事,別說是你,即便是他,也是無可更改的。”鳥兒不見了,卻在她的心田劃過狠狠的一道印記。

“你如此,不怕殤聿報複麽?”

“遲早的事,但最起碼,他能活著前來。”

狠狠的點頭,幕憂雲一雙冷靜的眸間,填滿了絕望,為了殤聿,他選擇了褚文珺,唯獨隻有他,永遠拒之門外:“蝶舞陽,你真以為我會讓你嫁給褚文珺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幕憂雲再度開口:“我費盡心思,難道所得到的便是趕走殤聿,讓你家給褚文珺?”

“……”

“如若這般,我寧願你的灰飛煙滅。”拋下一句狠戾的話語,幕憂雲拂袖而去。

而靜坐的人兒,卻沒有一丁點的反應,仿佛他適才,不過是說一個笑話。輕輕的撚起落在衣衫間的花瓣:“灰飛煙滅?來吧,或許也便不會如此生不如死。”

一陣輕風拂來,片片落英繽紛,粉紅嫩黃,皆朝著窗口的佳人襲去。

一片落入唇間,輕輕咀嚼,苦澀的開始,不覺難過,反倒是那盡頭的甘甜,讓她難以忍受。

痛慣了,便忘了甜的滋味;苦慣了,便覺著甜也是痛。

手,輕輕的撥弄著窗前的幾株桃樹,粉紅粉紅,卻燦爛不了她的那顆心。

長長的一聲歎息,拂過那幾株桃樹,愁得桃花朵朵飛落,成就護花的春泥。

一處甚為簡陋的客棧,坐落於整個皇城蕭條的西胡同,街道上,偶爾一兩個行人,才能看出這原來不是鄉村業舍,而是人煙稀少的街道。

運來客棧便在此存活,此處有著不少落魄書生棲息,便有著大名鼎鼎的離王。

一名俊秀的男子,行色匆匆的走進客棧,大堂小的可憐,隻能容下三桌用膳之人,冷眉並未坐下,反倒是撩起西側的門簾,捧起懷裏的食物進了客棧中較為趕緊的房間。

剛進去,迎麵便是一張四方桌子,僅有的兩把椅子便是整個房中的擺設。

“爺,可是餓壞了?”冷眉扶起病榻上的男子,不忍的開口:“來,趕緊用些東西。”發了好幾次的信前去寧城,禦陌也不曾趕來,如今王爺渾身是傷,心傷又如此之重,比不得自己,天生天養。

男子一張臉上,滿是青色胡茬子,一張粗狂的臉上,即便是病著,仍然有著那鑠的光芒,陰影泛出的霸氣,讓人不寒而栗。

“本王自己來。”坐起身來,一口的沙啞,接過冷眉手中的飯菜,一口一口的吃著,即便喉間痛得不行,卻仍然咽下那真實的痛。

稍稍別開眼來,冷眉望著窗外的一棵棗樹:“爺,您怨小姐麽?”

“你逾距了。”殤聿頭未抬起,但說出的話卻是十足的肯定。

“既然怨,我們離開皇城吧!”冷眉知道,爺一直臥榻不起,無非隻是想多看一眼小姐,想去問一問小姐是怎麽想的?可是能麽?她已經大婚了。

“爺,您快回寧城吧,整個邊疆十一城,都視您為王,又何必再次苟且偷生?”

“啪”的一聲,殤聿手間碗筷盡數扔於地上:“滾!”他做的一切,誰敢說,誰敢職責?

默默地蹲下身子,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冷眉甚為不忍:“小姐後日大婚,整個雲國大赦三日。”

頓時,房子裏的空氣停止了流動,甚至是殤聿,都失去了呼吸,能聽見的,隻有冷眉收拾碎碗的撞擊聲,一聲一聲,本應細微,卻在此時此刻,成為唯一的旋律。

許久之後,冷眉便見殤聿緩緩的躺了下去,拉過被子,輕輕的閉上雙眸。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從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哪一種傷感,便可見著春日裏的淒涼。

滑落殘紅,人情淡薄。

萬裏無雲,湛藍的天空,透明得讓人心神蕩漾。

今日,是競文公主大婚之日,整個皇宮乃至皇城,皆是一片沸騰。

這位民間公主,一回皇城,便帶來了離王被捕的喜訊,而如今,又與鄴鄣國聯姻,不可不為是一件很讓人振奮的事情。

即便是自己不讚同的婚禮,甯妃亦早早的起榻,雖是有孕在身,卻依然因著嫁女的興奮而徹夜未眠,拉著幾日不曾說過話的逐月皇緊張了一個通宵。

心疼得逐月皇苦笑連連,卻不得不陪著她興奮。

鏡中之人,黃花貼麵,朱唇紅潤,柳眉淡描,風情萬千。唇角總是噙著的冷漠,讓人有著瘋狂的占有欲。一身衣衫,鮮紅欲滴,鳳翔與上,整個人竟有著一種飄飛而去的惆悵;頭上鳳冠,搖曳著那細細的金鏈,根根分明,細若發絲,仿佛一層薄紗,擋住麵容,卻又隱約可見;足上鴛鴦鞋,喜氣逼人。

一身鳳冠霞帔,這是第二次穿上,上次是嫁了慕雪淩,這是是嫁了競文公主,兩個身份,一個是替身,一個是萬千寵愛。

總而言之,從頭到腳,皆是喜慶,而從上到下,散發的卻是冰霜。

外麵傳來宮女太監們忙碌著的聲音,所有的一切,她都置身事外,娘親皆以安排妥當。

仿佛在擔心,隻要稍稍的麻煩,她便不顧一切的離開一般,因此一切的禮儀,已是從簡許多。

被褚文珺擁上轎輦時,舞陽的心,漸漸的往下沉去,沉去……

一路之上,皆是百姓呐喊的聲音,整個皇家軍隊,卻仍然擋不住那一陣陣的熱浪,始終是鬧聲非凡。

畢竟,除卻逐月皇嫁女,整個皇城十多年,也不曾見有如此的陣容,可見逐月皇對競文公主的寵愛。

所經之處,薄紗之外,皆是層層的人海,耳畔所能聽聞的也隻有那一陣陣的歡呼。

冷眼相看,世人看到的,隻是那一片鮮紅表麵的喜慶:百姓不知,一片鮮紅的背後,奠基的是她和殤聿的愛情。

炮聲震天。

鼓聲齊鳴。

樂聲一路洋洋灑灑,振奮人心。

偶爾,她會寄希望於人海中熟悉的身形,四處尋找,無非是一次次的失望。失望過後,仍然是不死心的掙紮。

一切,都在慢慢的進行;所有,皆在婚禮上前進。

麻木的看著陌生的一切,人,物,乃至空氣,都是她所不曾接觸過的。

“自先皇開朝以來,殤國境內……”一長串的公文式宣言過後,便是司儀朗聲的開口:“行禮開始。”

聽了片刻的樂聲,再次傳來,聲音不大,剛好傳至耳裏,很是舒服。

而蝶舞陽,卻在那一刻屏住呼吸,終於要來了麽?

“一拜天地!”

頓時,褚文珺感覺到身側的舞陽渾身僵住,廣袖下的手輕輕握住她那一手的濕淋淋,而後輕輕握了握。

回過神來,舞陽並未掙開他的手。

兩人同時,朝著那九重天外,淺淺的鞠躬。

世人觀望,一臉佳偶天成的欣慰,百鳥齊鳴,那是一種舉世的祥兆。

“二拜高堂!”

身子被一旁的喜娘輕輕扶住,緩緩轉身,高堂之上,是娘親激動的淚水和逐月皇稍稍泛出的淚光。如此二人,將自己疼到心坎裏去了,卻也是讓她不得不放棄殤聿的一種情深似海。

因為褚文珺的急切,鄴鄣國國王並未趕往前來,而是派了移民使臣代替,雖是如此,那人亦是感同深受。

沒做猶豫,兩人再次鞠躬。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她看到的是褚文珺那絕塵的臉上,前所未有的陽光,燦爛得讓整個大廳失色。

這樣一個男人,真的是今生相伴之人麽?真的就跟那人從此陌路麽?

猶豫……

彷徨……

所有,皆是對那人的愛和不舍。

卻不得不深吸一口氣,與他相識而對,緩緩彎腰……

“蝶舞陽,你給我停下!”囂張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震動整個大廳,覆蓋了所有的樂聲,帶著他慣有的氣息,霸道地來到舞陽身旁。

伴隨著殤聿的出現,在場之人一片震驚。

皇榜上懸賞要抓的欽犯,竟然堂而皇之的前來競文公主的婚禮現場,竟然還帶著一臉理所當然的囂張。

逐月皇更是訝異,百般查看過的現場,自己和幕憂雲設下的軍隊,竟然還能讓殤聿如此闖入,不得不說驚歎。

“殤聿,你前來作何?”逐月皇並未大怒,畢竟是舞陽的婚禮現場。

“她,是我的女人,這輩子,上碧落下黃泉相伴的女人。”

頓時,隻聞一片倒抽氣的聲音傳來,整個婚禮現場,皆能聽到一陣議論紛紛的聲音,沒想到,競文公主竟然與離王有著曖昧不明。怪不得此番皇上剛尋到女兒,便急急將她嫁出。

而蝶舞陽,卻因這他的話語,心潮澎湃,當初,這便是他要索取的承諾,而她,卻吝嗇的未給,才有了如今的報應。

她知道,他在等著自己的回應,在等著兩人並肩作戰的那一種暢快,更在期盼著在父母與他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他。這便是他的自私,他的愛,永遠隻能容納他們兩人,多餘屬於她親情,無非是一種笑話。

沒有轉身,也不敢轉身,她怕隻是一個轉身,便是他的灰飛煙滅,因此隻得默默地看著褚文珺。

“怎麽,與本王同床共枕的女人,竟然能如此平靜的忘記那些難忘的夜晚麽?”知道她的回答,他的明譏暗諷再一次如利劍的刺入她的心扉。

殘忍而又決絕。

血跡斑斑,結痂的傷口。被忽略的疼痛,再一次襲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