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瘋狂的纏綿癡痛

兩人都沒說話,隻是傻傻的看著眼前的人兒,有著不可思議,更有著一種相思。

“我來了。”是啊,她來了,此刻的相見,猶如永恒,亙古心田,生生永不息。

瞬間,她的身子已經落入他的懷抱,如狂風暴雨,蘊含著的波濤洶湧,仿佛在那刹那盡數湧現,以觸不及防的氣勢向她湧來。

熟悉而又溫暖,堅硬而又安全:“壞女人,你怎麽可以如此狠心?怎麽可以不好好照顧自己?”低沉的話,帶著責備,徐徐的傳入她的耳間。

放在腰間的那雙手,微顫著震動著她的心,微微轉過頭來,卻看到他眸間無盡的憐惜:“爺,不痛了,我沒事,沒事了。”好疼,為著他不離開皇城,隻為了要見自己的而疼著:“為何還不走?”

傻男人,假裝著永遠堅強,感情卻也是如此的細膩。

“不回,一起!”微微的拉開些距離,殤聿柔柔地看著她的一身清冷,生了孩子後,不如他人的豐腴,反倒是瘦了許多:“我們一起回寧城。”

一起回?多麽讓人眷戀的一個詞。抬首看他,仍然是如此攝魂,依舊是這般心驚。若是沒有爹娘,沒有若翾,或許,她拋卻一切,可以與君同歡,但如今,她怎麽不顧他的性命,不要她的小若翾,而後再讓娘親失望,估計是做不到嗬!無牽無絆,是那時的孑然一身,如今承下了她的愛,擔下他的心,卻無法不去在意他的生死。

“你不願意?”

“沒有。”輕輕地勾住他的脖頸,舞陽仰首笑道:“怎會不願意呢?今生……”

唇緊緊地覆上她的馨香,劫住她那淡淡的笑容,那樣的她,是他傾盡一生也想要得到的一種極盡。

輾轉之間,是她的沉淪;悱惻之下,是他的貪戀。

要不夠,是她的溫情;永不息,是他的熱情。

久久的,終是分了開來,卻是他粗重的喘息:“舞陽,你笑起來——好美。”指腹輕撫她的唇瓣,腫脹而又紅潤,盈盈的月光之下,帶著幾分妖治的絕美。

鼻間微酸,舞陽開口:“爺,我給你舞一曲可好?”願君長遠去,待妾翩舞送。

“好。”輕輕的鬆開她的手來,稍稍地後退一些,讓出院中的一塊空地:“且舞吧!”雙掌,緩緩的擊起拍子,一聲聲的,柔柔地,悠揚的是他難得的溫情。

嫣然的一笑,藏著無盡的一種心酸。

當初,因著這一舞,他將自己的珍藏在了身邊,如今,卻要以這一舞,去了斷兩人之間的點點恩怨情仇。

身子,一躍而起,白白的衣衫,翩然舞動,長長的發尾,在空中蕩漾,額間高揚,望向那空中的明月。不見得有多高,卻能躍出一種迎著月光而去的決絕,唇畔的一股淡漠的笑,更加彰顯了此刻的一種遙不可及。

殤聿的心,跟著她驟然的躍起而高高揪起,仿佛在那一刻,她即將遠去,掙脫自己的束縛,她乘風遠行。

卻立即,她身子輕輕的飄落了下來,猶如摘星不成,落入凡間的仙子。隨著雙臂一上一下優柔的展開,指間蘭花朵朵綻放,稍稍轉動的身子,長長的水袖和著她肩頭的雲肩,緩緩的轉動,猶如那在天飛翔著的龍,縈縈而繞,環環而飛,她那一身的白衫。

忽而前行,忽而伏地,忽而雙掌合起,單腳立地,如不可侵犯之人,卻讓人心神難耐。

最是那唇際的一抹笑,勾了心,失了笑,亂了魂。

月光落下,眯眼而望,整個人仿佛那盛開著的玉蘭,散發著一股股有人的幽香。

好美的人兒,好讓人驚心動魄的舞姿。

古有佳人,遠望如青煙繚繞,行走間風聲鵲起;近觀似漂浮雲彩,觸手下驚心一夢。

若是夢,他願長此不醒。

終於,她緩緩的飛來,帶著仙子便的那一股無塵,張開的雙臂,仿佛那仙子的翅膀,飛起的水袖,長長的帶起世間的風塵,懷上那一身的哀傷。

終於,塵埃落定,一點一點,落入他的懷抱,一絲一絲,纏上他的今生。

帶著微微的喘息,落下一滴清淚,訣別了麽?

今生怕是不得相見呢。

緊緊的擁住她的身子,為她拭去額間汗水:“你的舞,你的笑,你的人,今生,隻能是我殤聿的。”霸道地宣誓著自己的所有,仿佛下一秒將要失去她一般,緊緊的咬上她輕啟的唇際:“我……要……你……”綿長的語氣,讓人沉迷一生的憐惜。

娘親的等待,雖然出現在腦海,但他的誘惑,卻是她今生唯一的軟肋。

沒有一絲猶豫,她就這般任自己軟在他的懷裏,忍著身上的衣衫落地歎息,雲肩遠遠飄去,迎著風兒,奔向了那繁華的廣寒宮。

破陋的房舍,簡陋的地鋪,鋪滿了草屑,為怕她柔嫩的身子會痛,他隻是拉著她坐落於自己的身上。

無需太多的給予和索取,更無須過分的所要,她給了他,他亦然燒了她。

那種纏綿,似乎是一種燃燒,更或者說是一種極盡的瘋狂。

沒有顧慮自己的痛,她隻是緊緊的跟隨著他的腳步;沒有在意自己的瘋狂,他隻是拋卻所有的要她沉淪相隨。

月光灑下,落在蝶舞陽飛揚而起的青絲,泛出一道亮麗的光芒;額間的汗珠,滴滴落下,綻放出五彩的斑斕,墜於他的胸膛,是一種燃燒後的激情。

當一切平息,她隻是輕輕的趴在她的胸膛,而他,卻柔柔的為她拭去一身汗水。

“爺,孩子沒了,不怪我麽?”他想要這個孩子,勝過自己,雖平素他很少開口,但每次同眠時,輕撫自己腹部的激動,她能從他微顫的指尖感受。如此的話題,無非是一種分離的開始。

稍稍的轉向他處,是呢,這個孩子,他是如此的期盼她的到來,不僅僅因為是一種牽絆,更因為那是她為自己生下的孩子:“沒事,以後還會有的。”聲音之間,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晦澀。

“可如若以後沒機會了呢?”仰首,輕輕的逸出自己漸漸的冷漠。

戒備的看著她,殤聿的心跳突然加快:“你什麽意思?”

“我隻是……”稍稍頓住,終究,她還是很難開口,還是沒有那般殘忍:“隻是我要嫁……”

許是太投入了,兩人意然沒有聽聞外麵浣溪的憤怒,沒有在意那院子外麵的失望。

“爺,不好了,逐月皇帶著一大批禦林軍尋了前來。”冷眉的聲音,在外麵不適時宜的響起,帶著幾分緊張,讓人心驚肉跳。

沒有細下去想,殤聿隻是連忙帶過自己的衣衫,看著她碎了一地的衣衫,竟然有些歉意,這是舞陽不悅了好幾次的,但每次似乎一激動起來,兩人都會忘乎所以:“先穿上我的衣衫吧。”為她穿妥,雖已拖地,卻也是細細柔柔得緊。

此刻的緊張,讓他忽略了舞陽的驚恐。

兩人雙雙到院子裏,所有跟隨殤聿的人已經士氣高漲的擋在前麵。

無需細看,整個小院落,已被逐月皇圍了個嚴嚴實實。

“殤聿,你交出舞陽來。”

“如若不然呢?”依舊是那一股子不怕死的狂妄囂張。

“你以為如今你能逃得了本王的掌心麽?”

“那你且試試。”

不想對女兒失信,逐月皇高聲朝殤聿身後的人兒喊道:“舞陽,你給朕過來。”逐月皇看著女兒一頭淩亂的發和身上的衣衫,當下怒火不打一處而來:“殤聿,這個混賬,敢欺負朕的女兒,簡直是找死。”

當逐月皇說出女兒的那刻,舞陽感覺到殤聿握著自己的手,漸漸的冒出冷汗,緊咬的牙關,一聲聲的作響,是怒火,更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絕望。

“蝶舞陽,你告訴我,他在亂犬。”說話的語氣中,竟然含著殤聿從來不曾有過的祈求:“你告訴我,趕緊告訴我。”

逐月皇的大軍臨下,殤聿的滿目怒火,但她的眸間卻隻有他那飛揚跋扈:“不假。”頓然,他渾身散發出一種絕望,緊隨著是那團團將自己掩藏起來的一種冷漠。

“如今逐月皇,也是你帶來的對麽?”心,狠狠的絞痛中,第一次,竟然因為一個女人,痛得讓人難以呼吸,逐字逐句說出,才發現已經渾身冷汗。

“當然是,若不是舞陽,真怎能找到你的蹤跡?”得意的仰首,既然斷,就斷一個幹淨。

“你閉嘴!”惡狠狠的看著逐月皇,如果眼光可以殺人,他怕是死了前邊萬次:“蝶舞陽,你說,你跟我說!”

想要說不,想要開口說沒有,可是能麽?既然不能改變結果,那又何必給他太多期許:“是。”頭,輕輕的點下,淚滑落時,卻隻是迅速的隱忍,那樣的忍,比哭泣的時候還要痛。

“啪”的一聲,是殤聿毫不猶豫的手掌擊於她的臉上,而她被打偏了的頭,不曾轉回;打亂了的發,任它淩亂。

“蝶舞陽,你的心是鐵打的麽?如此傷我,你竟能這般無情。”適才在自己身上喘息,在自己懷裏因為激情而哭泣的女人,竟然是宿仇的女兒,竟然是將自己一手送上斷頭台的劊子手。

緊緊的捂住胸口,那曾經為她擋下一劍,如今竟然狠狠的抽痛,一時間竟然無法呼吸,越是吸氣,越是疼痛。

古銅色的臉,在刹那間便成土色,煞白如灰。

蝶舞陽一見他如此,心下更是疼痛,想要開口,卻仿佛有什麽堵在喉間,使得她不能言語。

心中不斷的警告自己,不要急,不要,為一個女人不值,緩緩的,一下一下的呼吸,這才終於緩過勁來。

緩緩轉眸,追兵在即,心愛的女人卻在纏綿過後,一劍狠狠的刺上自己的胸膛,而後帶著她爹爹的驕傲,來落魄的她麵前耀武揚威。

終於,忍無可忍的怒火,仰天一聲長喊:“啊……”

那一聲,好痛。

那一種呐喊,好傷。

伴著一口氣急攻心的血盡數吐出,卻無人能夠知道,唯獨愛過,才會如此痛,今生他無法給她最唯一的幸福,但他卻給了她最唯一的一顆心,那伴隨著自己生命的一顆心。

他越是如此,越讓舞陽不得超生。

浣溪在一旁看著兩人的痛楚,已是潸然淚下,她以為,殤聿對舞陽,不過是一種迷戀,從不想,如此驕傲霸道的人,竟然能用情如此至深,拚盡所有,她卻無法成全兩人。

逐月皇看到如此,自然不想招惹更多,當即一手揮下:“給朕上!”先前早有交代,因此也不會違背自己對舞陽的諾言。如今這般,無非是讓殤聿更加憎恨,讓舞陽從此無法回去。

混亂的士兵,囂張的攻擊而上,或許是送命,但也有著那一股拚殺之氣。

無論是何等的痛快,無非是生與死的較量。

血。

漸漸的蔓延。

生命。

一條條凋零。

屬於殤聿的氣數,似乎已經到了一種盡頭。他的驕傲,已是蕩然無存,留下的,不過是對那名女子的傷和痛。

“舞陽,你回來。”緊緊的看著女兒,逐月皇命令道。

稍稍回眸,是嗬,她的父親,也是將她置身地獄之人,但又能如何?

她回,他生;她留,他死。

很簡單,但卻用盡一生去償還。

長長的吸氣,拋卻那疼痛不已的人兒,決絕的轉身,一步步的朝著那沒有盡頭的黑暗行去。

她不怪逐月皇,因為此刻若是殤聿,怕是比他更加決絕;她也不怪命運,因為原本她就生在地獄,遇上殤聿,不過是讓她體驗了人間的一種幸福。

久了,長了,這種偷得的幸福自然也就盡數離去。

冷眉的保護,似乎沒有任何作用,因為殤聿,發了瘋似的攻向了戰場。

雖然,他的所向無敵那般猖獗,然,他本就不多的氣力,怎能當下一波波的攻擊。

很快的,他體力不支,倒於地上。而冷眉,雖拚盡性命維護,卻也隻能在跪道在地的守候。

當一切平息下來是,逐月皇滿意的笑了:“撤!”

車輦緩緩而行,在青石地板上軋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適才的激烈的打鬥已經遠去,餘留那清脆的聲音,幽幽揚揚的蔓延在了整個皇城,整個夜空之下。

夜風疼痛的嗚咽著,含著殤聿的無休無止的痛,憐惜著這個被自己傷害後的孩子,隻因為,是夜的浪漫,才讓他識得她的美麗,才讓他沉淪在了她的衣裙之下。

月亮如常的照著,微微灑下的光芒,卻也藏著對這為愛而傷的孩子的一種無盡疼愛。隻因為,關於月的綺麗,才讓他們相遇,在那氤氳的溫泉池邊,釀下千古的淒怨。

此恨綿綿無絕期,此愛悠悠不見盡。

風與月,亂了他們今生的因緣,卻也斷送了兩人的心。

回到皇宮,舞陽便重病一場。

太醫前來,卻是沒有任何頭緒,更沒有任何病症。整個人就這麽昏昏沉沉的睡著,沒日沒夜的沉寂在自己的一種思維中,沒有人能將她喚醒,每日小若翾不停的哭鬧著,她卻隻是無動於衷的沉睡再沉睡。

她仿佛進入了一個混沌的世界,沒有殤聿,沒有小若翾,沒有娘親……隻有她自己一個人,雖然很是無趣、沒有幸福的人生,但卻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更沒有那一股清洌的淚水。

如此的生活,平靜,卻是她今生所盼。

隱隱約約,她能聽到那一聲聲的呼喚,每當回首之時,便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醒來,不要醒來,醒來是痛,醒來是傷。因為怕痛,所以她沉睡,她輾轉在一個個的蒼白的空間,行走於那一片片的沙漠,沒有相伴之人,卻有著無止盡的平淡。

甯妃每每看到,便是淚流不止,抱著小若翾,一聲聲的在她榻前呼喚,整個人亦是消瘦了一整圈。

沒有人能知道,她的痛有多深,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夫君,她能怎麽說?她能讓他拋下天下蒼生不管麽?她能跟他說不管舞陽將來的疼痛麽?不行嗬!現下殤聿的痛,已讓舞陽昏睡不醒,若是他日殤聿絕情的痛和著對舞陽的拋棄,雙重的打擊,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還能擁有什麽?或許僅僅是一具身子,她都不能看到。

逐月皇前來,亦是滿臉的沉痛,雖如此,但從來不曾後悔。

現在的痛,比起它日那是小巫見大巫。

抱著浣溪,他痛苦的說道:“痛吧,孩子痛過了,也就好了。”

淚如雨下,濕了逐月皇一身,卻是痛得無法長思,終究,她的女兒,還要經曆撲火後的一種重生,浴火鳳凰,便是如此慢慢煉成。

他們殘忍,卻也是一種極盡的疼愛。天下之間,舉目而望,能有幾對夫妻,不會疼惜自己的孩子。即便是痛,那也是為了避免將來更多的傷。

而蝶舞陽,能知道這一切麽?能理解所有的心傷麽?能聽到娘親日日在耳畔呢喃的聲音麽?

終於,天氣乍暖還寒時,春日已至許久。

沉睡了整整十日,蝶舞陽卻七寂般的醒來,醒來之後,仍然是一副清冽的模樣,幹淨得仿佛昨夜睡後醒來,利落得猶如不曾受傷。

而唇際說出的一番話,卻是震驚了所有人:“我,要嫁給褚文珺。”睡夢中,徘徊間,她聽到娘親說殤聿不曾離開,雖是放不下,但是若長此下去,他的人生,便已經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