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繞瑤池(孝賢皇後同人)
傷筋動骨一百天,太後的身子骨因為缺乏生機——即老齡化嚴重,幾位太醫對她的傷勢恢複進度實在有些絕望。
神智清醒過來的太後麵對幾位太醫的支支吾吾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心頭無法自製地湧上恐懼,她不會從此要在床上渡過餘生吧?!
她緊緊地攥著秦嬤嬤的手,喃喃道:“我好後悔,我應該聽你,好好養身體的,怎麽辦?怎麽辦?我不要一輩子躺在床上,我不要!!!”她瘋狂起來。
“主子!”秦嬤嬤淚流滿麵地跪伏在床邊,“都是奴婢不好,沒能護好主子啊……”
“冬芒和秋梨她們呢?作死的奴才!”太後狠毒地叫嚷,“都是她們服侍不經心,不然我怎麽會摔倒?!”
“已經貶到慎刑司去了。”秦嬤嬤忙道,“是皇上親自處理的……”
“饒不了她們!去讓高嬤嬤處理,我要她們受盡折磨而死。”她好恨,忽地,意識到什麽一般停住顫抖的身體,“不對,我天天喝補藥,再怎麽著也不能喝了那點酒就腿腳無力到一碰就折的地步……說,具體是怎麽回事?”尖銳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秦嬤嬤,她知道她一定清楚這裏邊的原因。
難道是皇帝?看著秦嬤嬤變幻不定的神色,她猜測著,難道皇帝和上皇知道了自己幹的那些事,所以……那些酒?恐怖的目光直瞪得秦嬤嬤渾身發寒,怕太後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趕緊稟道:“皇上不願意太後憂心讓奴才不要說的,是有人在您的養身湯裏下藥了!”
“什麽?!”太後心中一鬆一緊,情緒波動太過劇烈,眼前一陣發黑,頭更是嗡嗡發痛,秦嬤嬤見了趕緊拿來黃太醫開的藥油給她按摩頭部。她低聲道:“那些藥是當年孝敬皇後給溫郡王下的那種,聽說很耗蝕人體精氣……主子身邊經手過藥湯的都仔細查過了,沒能找到幕後主使。”
“還能有誰,這種陰毒的東西隻有烏喇那拉氏有。”太後咬牙切齒,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嫻嬪……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心神波動之下,胸臆一陣劇痛,喉嚨猛地湧上一股腥甜——
“主子!”秦嬤嬤大驚,怎麽吐血了?!“來人,請太醫,快請太醫!!”
老話說得好,趁你病要你命,如今的太後身體猶如一個沙堆的堡壘,而這次的傷病便如一個缺口,一旦打開,便如米諾骨牌一樣其他的病症也相繼暴發出來,難以抑製。
孫太醫對弘曆搖搖頭,“隻能安養,再好的藥對太後的身體也起不了多大效用。”
弘曆默然,不是看在秦嬤嬤服侍太後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他早處置了她!還有,給太後下藥的人是不是嫻嬪?還是麵憨內奸的愉嬪?亦或是為了上位介日在慈寧宮伏低做小的魏氏?又或者是溫柔不爭的純妃哲妃?
雲珠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說什麽安慰的話,隻是在他日常飲食上更盡心了。
弘曆見她整日不是帶著和親王福晉溫郡王福晉或幾個長公主在慈寧宮侍疾,就是在毓慶宮給永璉按摩身體,做羹湯——這個受惠的有很多人,包括太上皇、他、還有太後,就是照顧兒女,關心娘家年老體弱的父母,宮務反而分給了哲妃純妃金嬪協理,很是心疼。
“太後的事你看著就好了,服侍的活兒讓那些下人去做,再說還有嫻嬪和愉嬪呢。”他親自拿了燙傷的膏藥輕輕地在她被藥汁潑了的手背上抹了一層,心隱隱地抽痛著。“都起泡了!”
沒有人知道那次圍場刺殺讓他體會到了什麽。
在永璉生死徘徊之間,給予他的不止是麵對愛子可能逝去的痛苦、沒能護好兒子的愧疚,還有恐懼。他怕永璉一死,他的雲珠會怨他、恨他,從此與他陌路。
他第一次品嚐到害怕的滋味,深入骨髓的害怕。
一直知道自己喜歡她,知道她在自己心中占著很重的份量,可到了這關頭,他才驀然覺悟,自己對她的喜愛已經到了不能忍受她與自己離心,一想到未來的生活裏沒有她的笑靨沒有她的嗔惱……隻剩下相敬如賓的淡漠,心就難受得裂開了似地,煩躁不安裏夾著隱隱的恐懼。
那些日夜的煎熬與輾轉反側,在永璉奇異般大好的那一天突然像破曉的晨光,消失得一幹二淨,亮亮堂堂地,他看清了自己。
既愛到不能克製不能分離,又何必去分離?何必百般糾結猶豫?
沒有她,世間的一切於他又有什麽意義。如果愛她,不能成為明君,那就不做明君吧……何況,依雲珠的心性,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憂慮。
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
這些心情,這些領悟,他沒有跟任何人講,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他知道,說出來,或者被別人知曉,對雲珠來說不但沒好處反而會引來各種嫉妒與算計。
愛她,就如愛自己。維護她,即維護自己的心。
他既然沒有全心愛自己的母親,便不能失去全心愛自己的妻子。
再說,太後所做的一切實在令他心寒,不說孫子了,自己這個兒子的安危又何嚐放在她心上?!毫不猶豫地選擇下手,也是為了阻止更大的悲劇出現。
沒想到因為還有別人對太後下藥引發這麽嚴重的後果……畢竟是自己的生母,他心中多少有些內疚,結果他的好母親到了這時刻還不忘為難雲珠。
非要雲珠端著熱燙的藥汁一口一口喂她,借口太熱掀翻湯藥,潑灑到雲珠手上……還拿話擠兌雲珠,若不是五弟妹六弟妹幫忙,這蔥玉似的手就毀了!
她的心已經完全扭曲了!
“沒事,這藥治燙傷極好,明天就好了。”
“那也受了罪,你堂堂大清皇後,當然宗親福晉後宮嬪妃的麵她就這樣折騰你……真是瘋了。”
“哪個為人媳婦的沒經過這個,給老人侍疾是天經地義的事。”雲珠不在意太後,自然也不在乎她對自己的為難。
弘曆就是看明白了,也無法接受。
雲珠拉下他撫摸著自己秀發的手,正色道:“皇額娘不喜歡我,我心裏明白,不過不能因為彼此感情不睦就不盡孝道。人有病痛的時候是會煩躁一些的,忍忍就過去了。再說,我也不是個傻的,以後會注意。”
從行圍回來,弘曆不是歇在養心殿就是待在長春宮,日裏最多也就往寧壽宮慈寧宮請安,或到毓慶宮看一下永璉的傷勢,後宮嬪妃那兒連半步都沒踏到連個手指都沒碰……太後心裏不高興,不能指摘兒子,便隻能將氣發在她身上了。
氣死她最好!雲珠心中冷笑,皇帝勤政是大清之福,又不缺皇子阿哥,她是傻了才去勸諫他臨幸後宮雨露均沾呢。
“我不讓嫻嬪愉嬪幫你協理宮務,打著她們得太後歡心的名頭讓她們在慈寧宮服侍太後就是給你使喚的,你可真得機靈些,別反讓她們合起來算計了。”弘曆歎了口氣,天家無私事,做皇帝也不能事事由著自己的喜惡來啊。
雲珠莞爾,“太後哪裏敢讓她們近身。說起來,太後盡管不喜歡我,心底卻是信任我多些呢。”
他的主意也太促狹了些,明知太後懷疑嫻嬪她們給自己下藥,還讓她們打著替帝後盡孝的名義去侍疾……
二月二十二,雲珠千秋節以太後有恙不宜慶賀的名義推了朝賀筵宴。
“皇額娘,這是兒子寫的九十九個壽字,您看喜不喜歡?”永璉呈上一卷輕潔如羽的宣紙,上頭用各種不同字體大小不同的序列寫著壽字。
雲珠接過來一看,十分高興,“中間這個壽字寫得最好。”轉頭對靈樞道,“快快收起,等閑了我要寫它繡出來,做成炕屏。”
待靈樞仔細收好,才拉著永璉的手道:“肩膀真的大好了?寫字的時候沒勉強吧?”
“沒有,真好了。”永璉笑得有些靦腆,“額娘天天給兒子按摩筋骨,所以好得快。”他真的覺得全身充滿了氣勁的,若不是為了長輩的殷殷關愛,他都想去騎馬打布庫了。
永珎很嫉妒,拉著雲珠問:“哪天我受傷,額娘也會給我按摩,給我做好吃的嗎?”
雲珠輕打了他一下,嗔道:“胡說!你們哪個受傷額娘心裏都疼,你們要是孝順額娘,可得好好保護自己,不能輕易受傷。”
和徽伸手擰了下永珎的小臉蛋,“額娘給二哥做好吃的難道沒你份兒?眼皮子淺的。”
永珎哼了一聲,對和敬道:“大姐,你將七弟抱開,額娘都抱了他好久了。”
眾人失笑,雲珠正要說什麽,素問臉色不好地進來稟道:“太後不好了,秦嬤嬤遣人來說要見您呢。”
“又鬧什麽幺蛾子了。”和敬不滿地嘀咕。小時候太後疼她,她也對這個皇瑪嬤有些感情,隻是後來慈寧宮頻頻算計長春宮,又總想著扶持別的嬪妃瓜分皇後的權柄與聖寵,和敬見得多了,慢慢地連表麵上的親熱都懶得維持,祖孫間的感情也不過規矩上的請安罷了。倒是和徽,從小對太後不親,明麵上的禮節卻從來不錯,反給了慈寧宮的下人不少苦頭吃。
“額娘,我們陪您過去。”和徽說道。
“你們留在長春宮,看著點小七,不許出去亂走。”雲珠站了起來,神色清淡地吩吩采雯:“給我更衣。”
老太婆的時日也差不多了,不過想在我的千秋節給我觸黴頭也要看我允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