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企業在網W市徹底被封查後的幾天,民眾便又重新過回了從前的生活。再一次的飯後談資,也不過是偶爾取樂。隻是他們不是深受其害的人。顧氏倒了,自有更多的企業奮起而居。
隻是,那些曾經和顧氏交好的企業,或大或小都被殃及,遭受了不小的損失。有的是毫不顧舊情的謾罵,而有些則是憤憤不平。其實誰都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物極必反的道理誰都懂,隻是誰也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這樣的迅猛。
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由此便看出當初莫名隱退的路家是多麽有先見之明。在暴風雨的前夕,收斂了自己爪牙,安靜的潛伏暗處,隻等風暴過去,再來這致命一擊。而操控一切的,卻是那個年方二十的少年理臣。說到他時,不免又是一番諱莫如深的嗟歎。
路理臣是隻不能惹的毒狼,他們從前不知道,現在卻不容他們不明白。顧家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顧廷方之前綁架過路理臣的事,在業界也是個公開的秘密。於是才幾天之後,顧家引來的便是這滅頂之災。幾乎就在那天,路家的龍頭之位,便穩穩盤踞於眾人心中。
路少的大名又一次傳遍整個商界,因為他的少年城府,因為他的鐵血手腕。而這次,顯然是比三年前的知人善用或是肆意風流要更深入人心的。
然而,這個時候,在這次事件裏被人高度吹捧的路少,卻還是愜意的趴在沙發上自顧的玩著圍棋,至少現在已經能玩中級的了。他很是滿意。
所有事情都不去想,不去鬱結。該有的怨恨都一筆勾銷,該有的計算都讓他隨著顧廷方的失敗而結束。
在這次風暴落幕後,路家也已真正走上正軌。舒漠北告知,他次年初就會回到京城。這個定時炸彈離開後,小日子應該會輕鬆很多。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用這樣的手段來獲取業績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可以不計後果的後台。
“沈韻,這幾天來找你的人有多少?”半月的期限已到,路理臣玩著玩著忽然想起這麽一回事,便放下手裏的遊戲回頭問正在沉思的沈韻。
“沒有。”沈韻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沒有?這麽說,這些家夥倒是老實了。我還以為會來那麽幾個人跟我爭執一下,添點樂趣。既然沒有,就按原計劃吧。將幾個無所事事混飯吃的刷下來。還有幾個老人家劃到閑差裏,就這樣吧。”路理臣隨意的說著,嘴角含笑,“本少可是等著他們來找我理論呢。”
沈韻依舊沒有說話,又低頭做事。他家大少那是一下子從報複的**落下,有些不適應這空乏的生活吧?嘴角不經意掠過一絲笑意,總歸還是少年心性的。
“嘟嘟嘟~~~嘟嘟~~”手機震動,路理臣一愣。半晌才想起來接電話,這個頻率,倒是很久都沒有聽到過了,甚是想念啊!
“你這小子,我還以為你被人黑了。”路理臣語氣帶著嗔怒,嘴上卻漾起笑容。無論有沒有結果,殷弛這家夥還能打電話回來,就是一件幸事。
事情過去那麽久,事實還是障眼法也該露出些端倪。傅成溪死因為何,想必殷弛已經查出些底細。
那邊傳來的聲音卻有一點怪異,殷弛的聲音向來清朗,低沉的時候也不過略帶沙啞。隻是這時的卻過於,過於沉婉了些。沉婉?路理臣一怔,這是怎麽回事?但這的確是他的聲音。
“理臣,咳咳咳。”或許是自己也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電話裏使勁的咳嗽了幾聲,才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
“傅成溪他,好像在京裏出沒過。”殷弛的聲音低沉,還帶著一絲不確定,“或許是我看錯了,是在晚上的時候,但是你知道我記人臉一向不會錯。如果不是兩個長得過分相似,我是不會弄錯的。”
“你是說,傅成溪可能沒死?”路理臣卻忽然冷靜下來,他沒死,那麽那場意外的操縱者不就是他傅成溪嗎?他搞這麽一出是什麽意思?心底隱隱升騰起怒火。剛才得知他可能沒死,那一瞬間的驚喜瞬間消弭,取而代之的則是被欺騙的惱怒。還有為宋銘的不平。那個人為他變成那樣,他就不管不顧嗎?
“是的。”殷弛聽他的語氣,漠然愕住。繼而苦笑,“看來理臣並不覺得這是好消息嘛。”
“嗯,既然他沒死,就沒有什麽可查的了。你還是回來吧。”路理臣忽然覺得自己不顧殷弛的安危去查他的死因,簡直可笑到極點,如果他沒死,他做的一切算什麽?殷弛孤身在那裏,指不定要遇到什麽樣的危險。
“這個恐怕不行。”殷弛有些為難的壓低聲音,“我現在.......”一陣忙音後,隱約傳來殷弛刻意壓柔的聲音,“啊,沒什麽啦,,試試信號.......”
路理臣撇嘴,邊上有人嗎?不過他的找的借口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不敢恭維啊。不過,他那樣故作姿態是為了什麽?團團疑惑瞬間擠滿路理臣剛剛才稍稍放鬆的神經。真是不讓人消停啊。
他本想掛電話,卻聽到裏麵傳來低低的喘息聲,路理臣握著手機的手頓時僵在了那裏,眼睛都直了。剛剛那是,殷弛那家夥的.......呻吟嗎?不等他反應過來那邊便“嘟~~”的一聲,掛斷了。
“殷弛他......”路理臣有些複雜的看著手機的屏幕,上麵還是殷弛那笑的一臉狗腿的樣子。那家夥不會是為了,頓時一股怪異的愧疚感湧入心頭,雖然覺得殷弛那家夥就是被壓的命,但是真知道被人壓了,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啊,尤其是,在他可能是被逼無奈的情況下。這就是他路理臣的罪過啊。
沈韻抬頭休息時,便見路理臣坐在那裏,臉色極度精彩的變化著。一時好奇,便沒忍住開口,“少董這是怎麽了?”
路理臣詭異的看了眼一臉迷惑的沈韻,僵硬的搖了搖頭。“沒事。”臉上的神色卻更豐富了。意識到自己失態,路理臣眉一攏,臉一掛,就冷著臉站了起來。
“話說,顧廷方那家夥進了監獄這麽些天,本少還沒去好好看望過他呢。”說完便落荒而逃般閃出門去。留下沈韻在那裏不明所以。
說是去監獄看看顧廷方本是隨口一說,但是到了車上,卻發現的確是沒有什麽地方可去。於是便調好了導航,悠悠的朝那個曾讓他深惡痛絕的地方行去。越靠近胸口便悶得越厲害,連呼吸都有些壓抑起來。
在眼前看到監獄那標誌性的大門時,他緩緩刹住了車,定定的看著那個近在咫尺,卻是記憶陳遠的地獄。
嗬嗬,怕什麽?現在在裏麵的又不是他路理臣。他怕什麽?他該昂首挺胸的走進去,將顧廷方那混蛋狠狠的嘲笑一番,然後不屑一顧的甩手離開這個充滿肮髒和罪惡的地方。
終於平息好了情緒,路理臣打開車門。就好像是被交代好了一樣。他才走到門口,便被監頭滿臉帶笑的迎了進去。路理臣略一想便猜到是郝斯伯猜到了他會來這裏,嘴角不經意的揚起一絲笑容,端的是。
跟在身側的人不由暗暗砸了砸嘴,這樣的男人要是進了去,可不就眾虎搶食的對象嗎,估計骨頭都剩不了的。想歸想,他可不敢打這位的主意,他後麵站著的,可是那個升官神速,背景恐怖的家夥。想到這兒,卻是急忙把眼睛調了一個方向。
路理臣坐在窗口等待顧廷方出現的時候,心髒莫名的收緊,在這寒冷的冬天,手心竟然滲出了汗水。他會是什麽樣子?擔憂之餘,卻又暗罵自己想太多。顧廷方又不是當初的自己,頂著這樣一張臉就進了這惡狼成群的狼窩。
他緊緊盯著腕表上走動的秒針,目光黏在上麵分毫也移不開。許久後,終於傳來沉悶的腳步聲,他猛地抬頭,愕然的看著憔悴不堪的顧廷方,穿著刻板簡陋的獄服走過來。
映像裏,這個人總是極盡的奢華的,穿著也總是考究。連那頭張狂的暗紅的頭發,此時都失盡了光彩,亂糟糟的蓬在頭頂。他的目光渙散遊離,沒有焦點。目光下移,便可以看見略開的衣襟裏有青紫的傷痕。
直到顧廷方落座在他跟前,他才緩過神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嗎?
顧廷方在這裏倒是沒有遇到太過分的淩辱,他手上有兩下子,目前所在的地方也沒有太資深的牢犯。隻是群毆時,還是被揍得頗慘。尤其是半夜間,防不勝防的偷襲,讓他精神萎靡。
他抬頭看見對麵沉著臉的路理臣,依舊是龍章鳳姿,光彩照人。那頭幹淨利落的短發甚至讓他更顯的精神,這樣俊美的一張臉,難怪沒人抵得住他的誘惑。他嗤笑一聲,抬著無神的眼掃了路理臣纖長的頸項。“路少這麽嬌貴的身子,可別禁不起這牢獄的戾氣。”
“顧少多慮了,這個地方,理臣也不是頭一次來。”聽他語帶嘲諷的話,路理臣卻是一下子冷靜了,思維也變得分外理智。他刻意這樣說,隻是為了給自己施壓,讓自己鎮靜。
“哼,那麽你來時看我有多落魄,還是來憐憫我的?”顧廷方這時卻是比在外麵是通透的多,一語便道破了路理臣的來意。
到了監獄這個地方要麽徹底被壓垮,要麽就是逼自己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而顧廷方顯然便是後者。即使他現在看起來狼狽落魄不堪,但這隻是因為他剛剛來到這個絕對陌生的,人吃人的地方。很快,他就會適應。
這樣的結果倒是路理臣沒有預料到的,方才的惻隱之心在此時已經完全消散。他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靠著椅背的顧廷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如果隻是為了來看我的笑話,那麽你已經看到了。這個地方可不適合你們這些嬌慣的公子哥兒。”這話說得,就好像他當初不是一樣。路理臣被他的快速進入角色搞的有些哭笑不得。
“顧少的變化倒是大,隻是怎麽變都還是這麽的目中無人啊。”路理臣笑了,鳳眼微微的眯起。“隻是這牢獄之苦,怕是真要吃上一輩子,也是有的受的。”
顧廷方臉一沉,忽然想到什麽,他身體微微前傾,狠狠的盯著悠哉坐在身前的路理臣,眸色卻是泛起一絲亮色,沉聲問:“你們把我老爸怎麽樣了?”
“顧叔叔啊!”路理臣不在意的輕笑,“大概是和顧少差不多的境遇吧,或者更糟一些,畢竟老了,身子骨可能是吃不消。”
他看著在裏麵忽然憤而起身,張牙舞爪的顧廷方,嘴角的笑容卻是越發的邪肆。這才是他的弱點嗎?倒是要好好的留著。
“你......”顧廷方沒有吼完,便被監管的人按住,他目露凶光,在被拖走前,卻是軟了下來,近乎乞求的看著猶自端坐微笑的路理臣。“放過我老爸!”
顧廷方被帶走,路理臣卻收斂了笑,獨自坐在堅實的玻璃窗前,久久凝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