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遠那一拳力道不輕, 曲梁用拳頭擦了下撕裂的下顎,冷笑不止。

“這才哪到哪,你就開始受不了, 要這狀態,那後麵的話我也不用再說了。”

無數繁雜的情緒從心底蔓延開來,絞的心髒都快裂開了,頭疼欲裂。

他忘了什麽?

韓景遠扔開曲梁,“我忘了什麽, 難道你記得?”

曲梁明顯不想談這個話題,“還是接著說故事吧,故事你都沒耐心聽完, 後麵你也聽不明白。”

曲家的過往幾十年, 兵荒馬亂的清末和民國時期的資料,確實難查,曲梁主動說, 這可能是唯一能獲取資料的途徑了, 韓景遠忍著沒打斷他。

曲梁說:“繼續說回我外公,薛宏東從我曾外祖父手裏接過生意, 開始跟桃源的人打交道, 他是個八麵玲瓏的人, 不管他如何奉承,桃源來的人都非常謹慎,並不願意多說關於桃源那邊的情況。”

“越是不說,薛宏東越好奇, 桃源的人每次來都大量采購糧食, 新鮮的蔬菜瓜果有多少要多少, 出手還大方, 全部用黃金白銀結算,我外公一度想不明白,他們采購這種隨處可見的物資,從來不壓價,不管運到哪裏去賣,都沒什麽利潤。”

“薛宏東就問我曾外祖父,桃源的人是什麽來曆,哪兒來的那麽多黃金白銀,這樣做生意真的不會虧嗎?”

“我曾外祖父說,他也不知道桃源人的來曆,隻是在很多年前,有兩個外鄉人在屋簷下避雨,曾外祖父騰出房間讓他們住了一晚,又備了好酒好菜招待,一個月後,外鄉人又來了,自稱是桃源的人,想跟曾外祖父長期做生意,開了清單,請曾外祖父準備貨物,並且訂立了規矩,貨物交接之後,不許過問貨物去哪了。”

“這門生意從我曾外祖父開始,一直傳到薛宏東手裏,桃源的人都沒有換過采購商,我曾外祖父說,那是他嚴格遵守桃源人製定的保密規則,否則如此賺錢又沒難度的生意,早被別家搶走了,薛宏東也不想丟掉這麽大的客戶,收了好奇心本本分分,那些年,跟桃源做生意,確實讓曲家積累了大量財富。”

“變故是在我母親出生的那一年,我外婆懷孕了,曾外祖父和薛宏東都很高興,直到外婆生了對雙胞胎女兒。”

“曲家這一輩往上,從來沒有雙胞胎的先例,薛宏東開始琢磨了,那會不會是他這支血脈有過雙胞胎的基因?”

“如果有,甚至他本身就是雙胞胎的話,那麽薛家就還有血脈在這個世上,他就不再是孤兒,是有希望振興家族的。”

曲梁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有些男人真的很奇怪,薛宏東從娶不上媳婦的長工,到曲家的東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曾外祖父給的,他想的不是自己剛出生的兩個女兒,竟然是振興見都沒見過麵的薛家。”

韓景遠道:“既然是孤兒,怎麽那麽確定薛姓呢?”

“哦,薛宏東後背上有個烙印,刻好的姓氏燒紅了,然後烙上去的。”

韓景遠:……薛宏東家裏必然是出了大變故,家人才在他身上留下烙印,以便以後相認。

如果他有兄弟姐妹,他們的身上也會有烙印,韓景遠已經能猜到,薛宏東最後找到了薛家的其他血親。

……

曲梁繼續說:“曾外祖父年紀到了,精力跟不上,生意全部交給了薛宏東,他手握那麽多的錢財人脈,開始到處尋親,但是國家那麽大,世道又不太平,想找到血親,猶如大海撈針,錢花了不少,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越找不到越想找,已經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桃源的人看出來了,有個跟薛宏東做了好幾年生意的桃源人,就問他錢也有了,權也接了,連孩子都一生二,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薛宏東就把自己的苦惱說給他聽,說再成功又怎麽樣,不能認祖歸宗、不能光宗耀祖,死後都無顏去地下見祖宗。”

桃源的人哈哈大笑,並不讚同他的想法,可能是出於好奇的原因,想看看薛宏東找到血親後,會發生什麽改變,所以桃源的人答應幫他找親人。

韓景遠從曲梁的話裏,聽出了桃源人的自信,不可思議,“他們為什麽自信能找到你外公的血親?”

曲梁道:“可能是神仙吧。”

韓景遠:“這時候你還有心情瞎扯。”

曲梁扯出個極輕蔑的笑,“但是薛宏東信,因為第二天,桃源的人就把他尚且在世的兩個血親兄妹的線索找到了,地址甩給將信將疑的薛宏東,桃源的人帶著這一批物資走了。”

“薛宏東將信將疑,連我曾外祖父隨時會病逝都顧不上,他第一個找到的是他的哥哥,比薛宏東大幾歲,分別的時候記事了,說薛家原本是官宦之家,攤上事滿門被抄,家主讓幾個忠仆帶著三個孩子逃跑,安頓下來後,他一直想去尋找弟弟妹妹,可富家公子從雲端跌落,一點掙錢的能力都沒有,靠著忠仆打工養活,薛宏東找過去的時候,忠仆已經去世一年多,三十多歲的兄長,淪落到沿街乞討,兄弟倆抱頭痛哭。”

韓景遠整個大無語,“這樣的廢物找回來,不怕家宅不寧?”

曲梁冷笑,“凋零的是曲家,他薛家可是人丁興旺。”

“薛宏東和兄長一起去找妹妹,帶妹妹逃走的那個忠仆,在餓肚子沒飯吃的情況下,把妹妹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又把妹妹賣進了窯子裏,他們找到的時候,這個妹妹剛生了個兒子,孩子親爹根本不知道是哪個恩客?”

曲梁眼裏閃著詭異的光,問韓景遠,“你猜猜,這對兄弟怎麽對親妹妹的?”

按照正常人推算的話,薛宏東那麽有錢了,自然要給親妹妹贖身,但看曲梁那麽瘋的眼神,韓景遠又不確定了。

曲梁說:“反正你不會猜到的,薛宏東兄弟倆個,認為妹妹流落到煙花巷,太髒了,辱沒門庭,將來薛家是要重建祠堂、光宗耀祖,這樣有汙點的子孫,是沒資格入族譜的,他們還自認為很仁慈,跟妹妹說,隻要她自裁,就把她兒子帶走,幫孩子編造一個完美的母親,會讓妹妹的名字將來出現在族譜上,讓她的兒子將來富貴一生,絕不讓他知道親生母親有如此不堪的經曆。”

韓景遠牙都快咬碎了,“你外公倆兄弟真是畜牲,就算要隱瞞經曆,也不需要逼親妹妹去死吧。”

曲梁哈哈大笑,笑得時候掌心都掐破了。

“誰說不是呢,但他們看到妹妹,就認為她很髒啊,不肯帶回來有什麽辦法,這些是在我出生前發生的事情,還不足以讓我恨到要把他們送進監獄。”

……

“雙胞胎女兒按照之前的約定,姐姐跟我外婆姓曲,妹妹姓薛,這下子,薛宏東血親有了,血脈也延續了,他又開始琢磨別的東西。“

“他發現跟桃源做生意的這些年,從桃源來的人樣貌幾乎沒變過,於是忘了曾外祖父的告誡,問那個幫他找到兄妹的桃源人,問他們是不是仙人,討要靈丹妙藥永駐青春。”

桃源的人又哈哈大笑,這次真的對薛宏東產生了興趣,告訴他確實有藥,但是很貴,隻怕我外公支付不起。

韓景遠想了想,“薛宏東已經那麽有錢了,而且隻要桃源人的生意不斷,花掉多少錢都可以再掙回來,桃源人索要的,應該不是錢吧?”

畢竟每次結算都用黃金白銀,桃源人不可能缺錢,他們缺的是別的東西。

曲梁看了看韓景遠,這家夥真是人間清醒。

他道:“桃源人向我外公索要的,是雙胞胎之一。”

韓景遠驚訝,“為什麽,如果他們隻是想要一個嬰兒,在那個亂世,幾兩銀子就能買一個,為什麽要生意夥伴家的?”

曲梁說:“因為桃源人要做測試,他們跟薛家打了幾十年的交道,要在能控製的家族裏挑人選。”

“畢竟是剛出生的女兒,薛宏東心裏有些猶豫,就問桃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那邊的人真的能長生不老嗎?”

“桃源人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給了薛宏東一枚看不出材料的藥,看上去像是某種菱形的晶石,色彩形容不出來的漂亮,比寶石更顯珍貴,除了這一枚特效藥,還有一箱子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肉。”

“桃源人說,特效藥能延緩容貌上的衰老,還能讓人變得更聰明,這些肉也是好東西,雖然難吃,但是可以增強體質,有強身健體的作用,比任何補藥都管用,特效藥能管一個月,這些肉正好也能吃一個月,他們給薛宏東一個月的考慮時間。”

“薛宏東將信將疑把晶石狀的特效藥吃了,當天晚上,就覺得思維敏捷,原本需要用算盤算賬本,現在心算的很流暢,那些肉異常難吃,喂狗連狗都懶得吃的程度,薛宏東咬牙一天一頓,隻吃了幾天的時間,那些肉就對身體起效果了。”

“薛宏東覺得渾身都有勁,一口氣包了兩個花魁折騰到半夜還意猶未盡,深夜坐黃包車回家的時候,遇到打劫的,他一拳就打到劫匪吐血。”

“薛宏東心花怒放,但是一個月之後,桃源的人卻沒有來,特效藥和肉的效力都在逐步消退,等到第二個月的時候,藥效完全消失,薛宏東急的不行,急切的渴望桃源的人再給他藥,可雖然合作過幾十年,他連桃源人任何線索都沒有,根本不知道怎麽去找,擔憂的茶飯不思。”

“第三個月的時候,桃源的人終於出現了,給了訂單後,問薛宏東考慮的怎麽樣?”

“這時候別說要個孩子,就是要他老婆,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不過他留了個心眼子,問桃源人為什麽要讓雙胞胎分開,是要做什麽測試?”

“桃源人沒有瞞他,說桃源的人不能長時間逗留在這邊,而從這邊帶去桃源的人,堅持不了一個月就會死,所以他們想做個實驗,帶剛出生的嬰兒過去,看看從小用晶石養大,能養多久?”

“而且這晶石還有個作用,能強化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帶雙胞胎之一過去,也是要測試一下,隔了一個時空,雙胞胎還有沒有感應了。”

……

韓景遠這時候才聽明白,曲梁口中的桃源人,壓根不是這個世界的,難怪之前他會一直想要誤導,潛移默化讓他產生桃源是神話裏的神仙。

韓景遠問道:“和你家做生意的桃源人,不會是什麽平行世界的人吧?”

這下輪到曲梁驚訝了,“我都暗示那麽明顯了,你第一反應,為什麽不是神仙或者異族呢?”

韓景遠:“哪兒來的什麽仙界、妖界、魔界,你不會是吃他們的特效藥吃的腦子不好了吧,要真有仙魔,這上下幾千年的曆史,還能等到你家來發現?”

曲梁被噎的說不出反駁的話,嘀咕一句,“正常人也想不到平行世界吧。”

韓景遠淡定的解釋道:“哦,我媳婦的前夫是個留過洋的大科學家,接觸到的知識麵比較廣,他每周都會接幾個孩子去他那邊,小孩子又喜歡聽他講一些科學知識,聽完回來還炫耀給我,什麽平行宇宙理論、量子理論、黑洞、宇宙大爆炸,顯得我媳婦前夫知識淵博,而我跟個文盲似的,欠揍的很。”

“所以呢,為了能跟孩子多些話題,我就請教了一些下放到南島農場的教授,買了點書回來看,你說的這些,結合科學來分析,更像是平行世界另外一個時空的人,來了我們這裏,而不是什麽迷信的仙界,要真是神仙妖怪,買糧食還需要通過你們來做中間商嗎,你覺得神仙吃五穀雜糧嗎?”

曲梁無言以對,“要是薛宏東也像你這樣想,就沒有後來一大堆糟心事了。”

韓景遠剛摸到點頭緒,催促道:“你接著說。”

“那時候我媽和我姨才三個月大,薛宏東把曲姓的女兒交給桃源的人帶回去,跟我外婆和曾外祖父說,雙胞胎丟了一個,曾外祖父猜到是薛宏東搞的鬼,活活被氣死了,而我外婆也接受不了雙胞胎丟了一個的打擊,病逝了。”

“這下子,更沒人管得了薛宏東,他把曲家米鋪改了名叫薛家米鋪,開始喂我媽吃晶石。”

韓景遠沒想到曲梁的外公無恥到那個地步,把曲姓的女兒送走,留下薛姓的,還徹底霸占了曲家米鋪,一個血脈都沒給人家留。

所以曲梁改姓,改的是他大姨的姓。

雖然憤怒,韓景遠還是沒有打斷談話,讓曲梁繼續說下去。

……

曲梁說:“桃源的人差不多兩三個月來一次,每次來會留下六枚特效藥,還有一大箱子的不明動物肉,他們跟薛宏東說,必須按時定期給我媽服用特效藥,等到下次來,上一次多出來的那些晶石,可以自行分配。”

“那一箱子肉呢,是給薛宏東配合實驗的獎勵,給他服用增強體質的,不需要每天都吃,一個星期吃一回就能達到強身健體的效果,薛宏東定期服用之後,連感冒都沒有過,大冬天的穿著夾襖出去還滿頭大汗,一年之內,娶了三房姨太太。”

韓景遠並不關心薛宏東的體力有多好,這樣激發潛能的東西,停用之後必定會有副作用。

他關心是那對雙胞胎,曲梁的母親和大姨。

他問道:“那後來呢,你母親和大姨,真的產生了精神感應了嗎?”

曲梁點頭,“大概五六年之後,我母親就能在夢境裏,夢到大姨經曆過的事,同樣的,我大姨應該也能夢到我母親的經曆,這點桃源的人也承認了。”

韓景遠:“五六年之後,那麽說他們的實驗成功了,你大姨到那邊之後,被他們養活了……”

曲梁沉默了一會,把話題繼續拐到薛家。

“這樣又過了十幾年,我母親依舊招的上門女婿,不過這次生的孩子跟薛姓,我也是雙胞胎,剛生下來,我的大哥就被桃源的人帶走,我母親接受不了,為了反抗薛宏東,偷偷停了藥。”

“停藥之後的副作用非常大,我母親一度產生了幻覺,總把夢裏麵我大姨的經曆,當成她自己的,她總說從小被關起來,不允許出房間,很想看看外麵的世界,然後我母親總是一次次的偷跑出去,薛宏東隻能把院門鎖起來,隻允許我母親在家裏活動。”

“有一個打雷下雨的夜晚,我母親從驚雷裏驚醒,大喊著有怪物在追她,她爬上了屋頂,失足從屋脊上摔下來,一直到出殯,還被鄰居議論是瘋子、是神經病。”

曲梁那時候已經五六歲了,他清晰的記得,母親剛掉下來的時候還沒有死透。

“我跪在大雨裏,想把母親拉起來,可我力氣小,母親的胳膊一次次從我手裏滑落,她一直跟我說著什麽,我趴到她耳邊,聽了好幾遍才聽清楚,她叮囑我,不停的說著:‘不要吃藥、不要吃藥、不要吃他們給的藥……’但是可惜啊,我從出生就開始吃了,小時候並不明白,稍大一點,才知曉從小的那些噩夢,是我另外一個兄弟,在另一個世界的經曆。”

“你知道嗎,他們不送她去醫院,我母親在雨地裏拖了一個多小時才咽氣,薛宏東在停靈的那個晚上,隻是失望的說了句,‘不爭氣的東西’。”

“我跟我母親,在他眼裏隻配當個能利用的東西,薛宏東瘋了一般的想長生,自私到眼裏隻有他自己了。”

曲梁的雙目赤紅,“你現在知道了吧,為什麽我一定要把薛宏東一家送到監獄去,死太便宜他們了,帶著這樣的秘密,他們一家隻會被關在嚴密看守的地方,連普通犯人都接觸不到,這才是活該他們的下場。”

……

曲梁的經曆確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薛宏東已經毫無人性。

韓景遠歉意道:“抱歉,讓你回憶不愉快的經曆,但我還是要問一下,你為什麽會在拍照片的那些現場?”

曲梁的表情有些複雜,“我越大越叛逆,逐漸開始停藥,停藥後的副作用確實很難受,精神異常混亂,常常夢到一些特別離奇的夢,一開始我總以為,這都是我兄弟在平行世界的經曆。”

“大概六年多以前吧,我夢到有個女孩掉進了湖裏,被一個男人救了起來,還做了人工呼吸,我覺得那可能是我兄弟在平行世界看到的事,就沒太在意。”

韓景遠聽到這裏止不住的發抖,如果沒推測錯的話,曲梁看到的正是第一張照片上記錄的事,那段被他遺忘掉的記憶。

果然,曲梁望著韓景一言難盡的表情。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竟然看到了夢裏救了那個女孩的男人,你不要這樣瞪著我,對,就是你,我當時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但我並不知道具體時間,隻知道太陽正好在樹頂上,一切的影子都拉的很短,那就是接近正午,所以,我就偷偷跟著你……你也不要這樣看著我,你沒發現我很正常,我從小吃那什麽勞什子的特效藥,五感比正常人強多了,跟的很遠,一直跟到你發呆的那個山坳裏隱蔽的湖泊。”

“之後呢,我每天都會帶著相機,提前等在那裏,想看看夢裏麵的事情會不會發生,大概等了半個月左右,你又去了一趟山裏麵。”

“我當時覺得今天肯定有事情要發生,果然,你待了幾個小時,起身走了十幾米之後,原本平靜的湖水裏突然翻騰起來,雖然你想不明白人是怎麽掉進去的,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下去救人。”

“你把人撈上來做人工呼吸的時候,我拍下了這張照片,但我當時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薛宏東,之後根據夢境的提示,幾年裏陸陸續續的拍了十幾張,你出現在照片裏的,隻有兩次,一次是救她,另外一次是她救你。”

“然後我明白了,我夢到的一直是那姑娘即將要發生的事,你隻不過恰好出現而已。”

“本來這件事情能一直瞞著的,但是三年多以前,你突然消失了,我從夢境裏,看到照片上的姑娘,在你被關著的地方徘徊過,我想了很多辦法去試探薛宏東,發現他壓根不知道,隻能自己偷偷去查,才得知你是任務中失聯的。”

韓景遠好容易才控製住情緒,“你已經知道照片上的姑娘是那個世界的人,她出現在我關押的地方,而我又在這邊失聯的,怎麽都找不到,你就懷疑,我被誰帶去了平行世界,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曲梁很煩躁,“你別跟我提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直到我再一次夢到那個女孩,不久之後還會再來一次這裏,而這次,是背著你過來的。”

“我提前等在那裏,等了好幾天,果然又等到她,這一次,她看上去真的好難過,走的時候,還替你擦了臉上的血跡。”

“然後那女孩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消失在黑暗裏,就在我完全怔住想不明白的時候,薛宏東帶人來了。”

“桃源已經有半年沒來人,他急了,但依舊連自己的親外孫也騙,薛宏東拿著從我房間搜出來的照片,把刀架在薛金芸的脖子上,威脅如果我不說實話,就一片片把我妹妹片了拿去喂狗。”

韓景遠都顧不上去想他自己怎麽會被關在桃源的事,還有他被背回來之後發生了什麽?

他不敢置信:“……我不信,他真能幹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

曲梁麻木著臉,“不知道,因為那天我妥協了,妥協之後,才發現照片是薛金芸發現並告狀的,事後跟我承認,那是她跟外公合演的苦肉計。”

從那之後曲梁就不再吃藥了,改了曲姓,當了個護林工,幻想著有一天,那個姑娘還會從第一次出現的湖裏出來。

……

曲梁道:“韓景遠,聽了這麽長的故事,你想起了什麽沒有,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照片上的姑娘在哪,跟我說說,信息要互通哦。”

韓景遠板著臉,“要點臉吧,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你跟你外公說有重要線索,我懷疑你已經弄清楚了那姑娘的下落,要不你先說?”

曲梁就知道韓景遠很紮手,他道:“那是騙他們的,薛宏東一直堅信,找到那姑娘就能去桃源享受長生不死,我不騙他們,怎麽把那幫老家夥聚在一起?”

“今晚知道桃源內情的人都會去薛宏東的病房開會,你趕緊去準備錄音設備,給他們的談話錄下來,然後收集證據給那幾個老家夥全部抓起來。”

韓景遠:“你就不怕牽扯到另外一個世界,也得給你抓起來?”

曲梁根本不在乎,“我跟你們合作,屬於臥底立功,而且,我還是受害者呢,除了吃藥、做夢,我也沒做什麽惡事,我怕什麽,等找到那女孩,有辦法開門之後,說不定咱們還能反殺到桃源,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呢。”

韓景遠:“你想多了,如果那麽容易往返,桃源的人幹嘛兩三個月才過來運一趟物資,一定是有什麽限製的,你自己不是說過了嗎,他們已經三年沒來了。”

兩人已經聊了個把小時,包廂外頭的人似乎等不急了,極謹慎的敲了門。

曲梁手裏的茶碗砸過去,‘哐當’一聲巨響,落地碎成了粉末。

外頭悄無聲息。

韓景遠冷眼道:“你外公現在才是家主,你這態度真沒問題嗎?”

曲梁:“我不表現得精神失常一點,他們反而會提防我。”

“行了,你出去繞個路把人甩掉,回你們的地盤,準備好,六點五十之前,必須要到醫院,我會幫你爭取十分鍾的時間讓病房空著,你提前進去躲好吧,今晚還能從薛宏東他們那裏,聽到比我知道的還多的內情呢。”

韓景遠看了下表,已經六點零五分了,他低低咒罵,“隻有四十五分鍾的時間,又要趕路還得匯報,還的製定方案,你丫就是故意的。”

曲梁笑的毫不掩飾,“不爽你很久了,就是故意的。”

韓景遠咬牙,“行,六點五十我準時到,你告訴我,到時候我能躲哪?”

曲梁鄙夷,“能躲哪兒就躲哪兒,實在不行,你鑽通風管道好了。”

……

蘇英已經到了醫院停屍房了,這地兒一般人不會來。

聞衍說:“英姐,我的資格是不夠參加今晚的會議,我就在醫院外麵接應你。”

蘇英道:“你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見了不好解釋。”

聞衍有些不放心,蘇英說沒事的,真有事,就聞衍這樣沒異能的,留在這也是累贅,還影響她跑路的速度。

聞衍:……

他有些猶豫,“英姐,我總覺得你有些事瞞著一個人扛,其實在異世,我是聽到些傳聞的……”

蘇英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聽到了些什麽?”

聞衍打了個冷噤,生怕下一秒被蘇英抹去了記憶,“沒,沒什麽,那什麽,我先走了,在家等你。”

等了幾分鍾,謝青河的媽媽謝翡翠帶著一個布包匆匆趕過來,她是這個醫院的醫生,布包裏是一套護士服。

都來不及寒暄,她把包打開,“趕快把這個護士服換上,我帶你去薛宏東的病房。”

蘇英一邊迅速換衣服,一邊感謝,“嫂子,謝謝了。”

“我跟你說,我老早就察覺到,姓薛的這病生的古怪,你一說是查案子,我肯定會配合幫你。”

她看了下時間,六點五十分,“姓薛的被外孫子帶去做檢查了,我幫你看好了,衣櫃裏能藏人,你躲衣櫃裏去。”

“行,那抓緊吧。”

蘇英已經換好了衣服,梳著和醫院護士一樣的發型,帶上口罩和護士帽,哪怕韓景遠此刻站在她麵前,估計都認不出。

她們這醫生和護士的裝扮,一路並沒有引起人注意。

病房裏果然沒有人,蘇英拉開衣櫃,被裏麵民國風的外套給怔了一下,停了幾秒,躲了進去關上櫃門。

片刻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蘇英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動了來人。

作者有話說:

評論掉落小紅,二十四小時後台一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