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遠, 要不還是我來做飯吧。”

“不用,你到灶下幫我添火。”

韓景遠主動提出他來做晚飯。

對於一個隻會下碗蔥花麵、並且還不怎麽好吃的男人,突然挽上袖子, 堅持要做四菜一湯的時候,蘇英懷疑自己吃不上晚飯了。

蘇英是個在吃上有追求的人,同時她也最好將就了,“如果你堅持要做飯的話,蔥花麵也可以。”

韓景遠在案板上把削好皮的土豆切成薄片, 再切成細絲,配了一個青皮的辣椒絲。

他說道:“韓家的基因都是一樣的,我大哥會做飯, 韓京辰學的也快, 我這麽大的人了,不可能學不過韓京辰,你已經告訴我步驟了, 我肯定能給土豆絲炒好, 對了,醋適量, 這個適量就沒個固定的標準嗎?”

蘇英從灶台下歪頭, 向上仰視男人, “就適量,憑感覺,油鹽醬醋都憑感覺,就像你出任務, 根據實際情況, 隨機應變, 你可以先少放一點, 嚐嚐鹹淡酸辣,再添。”

要說做飯的男人就是有魅力呢,蘇英都不忍苛責他在廚藝上的愚蠢了。

尤其韓景遠這樣的,身高腿長,寬肩窄腰,肌肉線條紮實,這樣完美的男人,站在灶台前從容不迫的,要做晚飯給她吃,能不心動嗎?

就算倒進去半瓶醋,對著韓景遠那張完美無缺的俊臉,她也能吃的下去。

他真是太好看了,蘇英想,狗男人鴉翅般自然卷翹的長睫,竟然比她的還要長還要密,今晚等他睡著了,非要親一下。

正在往土豆絲裏倒醋的韓景遠手一抖,多到了小半勺白醋。

“蘇英,小蘇,在家嗎?”

“在呢。”

服務社的嬸子下班,給蘇英捎信,“你家星星打電話來,說基地家屬院今晚放露天電影,他們看完電影再回來,叫我捎信給你,別做他們的晚飯了。”

“謝謝嬸子。”

“喲,你們家韓景遠下廚啊?”嬸子站在廚房門口,看了鍋裏翻炒的土豆絲,聞著飄散的過量酸味,笑道:“這醋放多了,一看就不是個做飯的料。”

蘇英悶頭在灶台下笑,等嬸子走後,她起身道:“你聽到了,星星他們不回來吃,晚上一個土豆絲,我再拍個黃瓜,剩下的菜別做了。”

“行。”韓景遠沒堅持,麻利的把酸辣土豆絲裝盤。

“對了,我今天買菜的時候看到徐芬月在供銷社排隊買肉,她偷食堂的東西,就這麽算了?”

還有京市那邊段初夏的口供,說蘇新意是被徐芬月推下樓梯的,蘇新意醒了,段汮難道沒有打電話,讓這邊的派出所協助調查嗎?

徐芬月的動機這些都不審問了嗎?

按著不動,而且把蘇從岩調走,是怕蘇從岩的性格立刻就要辭退徐芬月。

所以,徐芬月目前還不能被辭退,是為什麽呢?

蘇英端著兩碗西紅柿雞蛋麵,把多的那碗放到韓景遠麵前,“徐芬月的事,是我能問的嗎?”

這一點上,韓景遠特意問過師長和陳團,徐芬月推蘇新意、偷食堂的東西,蘇英恰好都是見證人,完全瞞著反而刻意。

韓景遠撿能說的部分,解釋道:“徐芬月後麵還有根線,有人想通過她達成某種目前我們還沒查清的目的,上麵的意思,暫時先按兵不動,等時機到了,查一下對方從徐芬月身上,到底想得到什麽,再一起拔掉。”

徐芬月身上沒什麽有價值的,她在蘇家當保姆,對方接觸徐芬月,極有可能是想通過她,圖蘇家什麽東西。

西紅柿雞蛋麵有點淡,把酸度超了一倍的土豆絲泡在湯麵裏,中和一下味道也還好。

韓景遠學著蘇英的吃法,也把土豆絲拌到麵碗裏,堂屋裏隻剩吃麵的聲音。

韓景遠吃到一半,看似隨意,其實極為緊張,捏筷子的手指因為用力泛白,吃麵的動作也暫停了下來。

“阿英,以前有人這樣叫你嗎?”

“啊?”蘇英抬頭,韓景遠還保持著低頭吃麵的姿勢,看不清他什麽表情,是故意還是無意。

韓景遠臉上是隨意閑聊的表情,“就是,以前有人叫你‘阿英’嗎?”

蘇英笑問:“你怎麽改稱呼了,叫‘蘇英’不順口了嗎?”

韓景遠堅持問:“以前有人像我這麽叫過‘阿英’嗎?”

蘇英淡淡的笑了笑。

遙遠的記憶山呼海嘯,“阿英、阿英,你個小菜雞,躲到隊伍中間來。”

“阿英!阿英!記好你的身份,你是治療、是奶媽,上去砍什麽怪,衝死啊趕緊回來。”

七八個隊友衝到投奔基地的那個排名第三的小隊跟前幹架,”瑪德,誰欺負我們家阿英,誰特麽跟你們單挑,老子們打架都是一擁而上的……”

在異世,一個小隊沒有治療是很危險的,蘇英遇到不知多少撥挖牆角的,她的那些可愛的、無條件寵愛她的那些隊友們,總是自信的放話,“阿英絕對不會跟你們走的,我們是家人,死都死在一個坑裏,對吧阿英……”

蘇英在麵湯蒸騰的霧氣中淡定的回答:“對的,沒人這樣叫過我。”

韓景遠臉上有不易覺察的笑意,“那我以後就這樣叫了,你不反感吧?”

蘇英怔了下,這樣叫她的都死了,太不吉利了。

碗裏剩下的半碗麵條實在吃不下了,她把碗一推,“都行。”

韓景遠的體能消耗,再來半碗也達不到飽的程度。

蘇英是從來不吃別人的剩飯的,韓景遠沒這講究,何況是蘇英剩下的,他很自然就接過來,把自己的空碗推一邊,捧著蘇英的碗把她剩下的半碗麵條吃光了。

自然而然,就好像他們倆是對再正常不過的夫妻。

……

今天是韓景遠做飯,等他吃完,蘇英想收走他麵前的空碗去洗,韓景遠動作比她快,將兩個空的麵碗疊到盤子上,“我來吧。”

蘇英擦了桌子,跟到廚房,瞧著男人微微彎著腰,抹布在手裏搓了幾下,很專注的洗著碗碟。

這男人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

蘇英的目光描繪著他俊美的側顏,從眉骨到下顎,線條沒有一處不精致。

他怎麽能長那麽好看。

韓景遠似乎察覺蘇英在看她,側頭微微一笑,問道:“阿英,你對這段協議婚姻還滿意嗎?”

蘇英立刻移開目光,“滿意的,比我預想的好多了。”

韓景遠垂眸,洗碗的速度也放緩了,“你對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蘇英想了想,“好好工作,認真生活。”

“不是,我想問的是,你不考慮個人感情問題了?”

兩個協議婚姻的人,聊對感情的看法,就……也很合理吧?

蘇英道:“你看,我們這協議婚姻的起步太高了,主要是你各方麵都優秀,我想繞開你愛上別人,那除非我瞎,所以,你杵這關心我的感情問題,有點欠抽呢。”

韓景遠實在繃不住,沒敢笑的太大聲,不過手上滑了一下,盤子掉在鍋沿上,豁了一個大口子,又廢掉一個盤子。

蘇英把碎裂的盤子扔到垃圾桶裏,反問道:“你呢,加上我,兩段協議婚姻,你半輩子就過去了,你就不考慮個人感情問題?”

個人感情問題?

在遇到蘇英之前,韓景遠是真沒想過。

他父母那一輩、包括他認識的同輩中,絕大多數都是父母包辦、親朋好友介紹、甚至相親一次就定下了婚事。

韓景遠的父母、大哥大嫂,都是經人介紹定下來的婚事,在他印象裏,大哥大嫂挺恩愛的,但是大嫂活著的時候,還是在丈夫孩子、娘家爹媽弟妹中左右為難。

他親媽在父親活著的時候,他也覺得父母是恩愛的,父親去世之後,親媽沒多久就改嫁了。

那個追求自由戀愛的沈美靜,麵對五年之期的考驗,連試都沒試就放棄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約,他估計蘇英的價值觀是不屑的,活著的人比死了的重要,自己比別人重要,這應該是蘇英目前的價值底線,所以韓景遠提都沒有提。

他活著才有優勢,死了,死了以後的事情誰還管呢。

他道:“我以前跟韓京辰說,再也不會娶別人了,是認真的,上回我們也沒約定協議婚姻的時間,既然你滿意,要不要續個時間?”

蘇英愣愣的問:“續多久?”

韓景遠脫口而出,“阿英,你看到我死行嗎?”

蘇英眼睜睜看著韓景遠白淨的臉上爬上紅暈,周身粉紅色的氣場蒸騰起氣泡,正若無其事的等著她說好還是不好。

蘇英心髒突然就沉甸甸的,是因為那一聲熟悉又陌生的‘阿英’嗎?

其實韓景遠真挺好的,好看、有責任心、工資上交,有點愛吃醋,但這不是什麽大問題,跟這樣的人過到他死,應該還不錯。

氣溫逐漸升高,蘇英心跳的居然有點快,她鑽出廚房呼吸了口帶著月季花香的空氣,給了韓景遠答複。

“也行。”

還沒呼吸兩口新鮮空氣,蘇英就被韓景遠拽回廚房,抵到牆邊,他一手撐著蘇英身後的牆,腦門低垂幾乎抵到蘇英的腦門上。

男人聲音變了調,帶著難以捉摸的小心翼翼。

“那就說定了,到我死,死後你隨意。”

蘇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竟然說了句煞風景的話,“那萬一你活得比我久呢?”

兩人臉貼著臉,韓景遠腦袋順勢滑在她的碎發處,兩人幾乎同時失笑。

情意正好,氣氛正濃。

孩子還不在家,無人打擾,蘇英根據韓景遠周身蒸騰的氣泡,猜測他下一步就要親了。

親就親吧,韓景遠在情感方麵還是張白紙吧,親完他控製得住心火不?

現在才六點多,幾個小孩看完露天電影,再被送回來,早則八點、遲則九點,還有將近兩個小時,生孩子的時間都足夠了。

前幾天街道派發計生用品,蘇英有些懊惱,她當時為什麽會覺得用不上沒領呢,等會怎麽辦,算算例假的日子,這幾天危險期啊。

今天真不能再拒絕他了,不然他肯定要難過半年。

體溫升高,男人脊背逐漸僵硬,麵頰在她烏發間溫柔且親昵的摩挲。

蘇英等了又等,那個親吻都沒有落下來。

半晌,韓景遠控製好情緒,怕貼的太近,汗透的前襟會浸透蘇英的確良襯衫,他拉開點距離,撫平蘇英鬢角剛被蹭亂的碎發。

“走吧,我們去基地接孩子。”

不親了嗎,蘇英小小的失落,她還挺期待的。

“現在去太早了,他們還要看露天電影,七點半出發都來得及。”

韓景遠笑,“早點去,跟孩子們一起看電影吧。”

蘇英:……韓景遠除了愛吃醋,幾乎沒別的毛病了,算了,這樣堪稱完美的男人,有點小毛病相當正常,忍忍就習慣了。

……

“韓營長,這是要去哪兒?”

家門口,徐芬月探頭探腦,看到蘇英跟韓景遠要出門,連忙跑過來追問。

韓景遠給院門掛了鎖,“有事?”

徐芬月自從被帶走問話,然後沈美靜跑到部隊找領導鬧了一場,隨後所有食堂手腳不幹淨的家屬,全都被輕拿輕放,低調處理,就連她們各自的男人,也隻是寫了檢討。

但徐芬月不是家屬,她隻是蘇從岩家裏的保姆,雖然是沈美靜的表姨,可就算是親媽,她手腳不幹淨偷拿食堂的東西,等蘇從岩回來,不會再留她在家屬院。

這樣原則性問題,就連徐芬月心裏都清楚,沈美靜鬧騰都沒用了。

她支支吾吾的問道:“我就想問下,從岩這次出任務,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韓景遠道:“能告訴沈美靜的自然會告訴,不能說的,比如他的任務周期,你打聽也沒用,不如早點買張車票自己離開,免得從岩回來趕你走,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徐芬月漲紅了臉跑回家了。

蘇英問道:“上麵故意把蘇從岩調走,給徐芬月一點緩衝的時間,讓她去找退路,她的退路,跟你們調查的事情有關係吧?”

韓景遠無奈的笑,“你怎麽猜都可以,但我不能說。”

蘇英:“我理解,徐芬月這邊,需要我配合嗎?”

韓景遠麵露疑惑,蘇英解釋道:“就是刺激她破釜沉舟,這種事你們男人做不來的。”

韓景遠咬了下唇,想了一會兒說:“咱們家你是當家的,你想做什麽我又管不了。”

蘇英了然,“明白了。”

韓景遠竟然還開了部隊的吉普車,蘇英問他會不會被投訴,韓景遠說沒事。

他不好跟蘇英說,這也是任務的鋪墊工作,算不上公車私用。

……

顧成風看到蘇英跟韓景遠一道兒來家屬院,明顯呆怔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恢複了正常,還給蘇英和韓景遠找了小板凳。

原本在顧成風膝蓋上坐著看大熒幕的韓鑫星,呲溜滑下來,站到韓景遠身邊,心虛的嘿嘿笑幾聲,拉著韓景遠叫他別杵著。

“二叔你太高了,擋別人啦,快坐下。”

周圍的家屬都挺喜歡機靈可愛的韓鑫星,對昨晚前夫、現任互毆的兩位當事人,麵對麵不知所措的場麵,激動的不行,連電影都顧不得看了。

還有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那表情恨不得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打起來呀,快打起來呀……

韓景遠麵兒上帶著挑釁,“顧同誌,借一步說話。”

顧成風心說韓景遠這醋勁散不過去了是吧,虧得蘇英性格好,不然就他小氣吧啦的酸勁兒,注定孤獨終老。

顧成風不卑不亢的點頭,表示可以單獨聊。

“韓景遠……”蘇英正欲站起來,被韓景遠按回小板凳上。

他麵對蘇英的時候,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語氣溫柔的能溺死人,“我知道你說話算話,你說陪我到死,我相信的,怎麽會再找顧同誌的麻煩,你太小瞧我的心胸了。”

蘇英:……難怪韓景遠要把行軍床鎖櫃子裏,他太有先見之明了,未雨綢繆先把分居的小床給收起來。

顧成風心裏鄙夷的不行,韓景遠這二百五醋缸子,多大的人了還如此幼稚,當著全基地四分之一的家屬,他也不嫌丟人。

等走遠了,四下無人,連想看熱鬧的都不好意思過來聽牆角。

顧成風才道:“韓同誌,你沒完沒了了是吧……”

韓景遠從遠處那一大四小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轉回頭正色道:“顧同誌,組織上派我來調查你身邊的可疑分子,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顧成分:……這轉折是他沒想到的。

要說保護,那還有南島的派出所公安,讓部隊出人,這事情一定是嚴重到一定程度了。

他茫然的問道:“我天天在科研所,除了周末接幾個孩子,幾乎都不出基地,我有什麽好保護的?”

韓景遠道:“我們接到可靠的線報,有一境外組織開價頗高,策劃給顧總工綁到境外去。“

顧成風強作鎮定,“有多高?”

韓景遠淡淡道:“你自己值多少錢,心裏沒數嗎?”

他還頗為酸澀的道:“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你的命就是比大多數人的貴。”

顧成風臉色逐漸發白,“我不出科研所,他們也很難接觸到我。”

韓景遠點頭,“而且你身手還挺好,想把你這個技術宅綁走,難度挺大,但對方如果用知南和燦燦,來威脅你自己去他們指定的碼頭、山林,你去還是不去?”

顧成風手都在顫抖,幾乎是低吼出來的,“你能不能保護的了孩子,保護不了就給我!”

韓景遠嗤笑,這就是文化人的理智?

他道:“你知道蘇英為什麽要去做餌嗎,因為她清楚,不給人販子和她的團夥抓到,家裏幾個孩子不會真正安全,你冷靜的想一想,我們互相配合,盡早給那幫團夥抓住,你跟孩子們才真正的安全。”

顧成風沉默了好幾分鍾,才問道:“蘇英知道嗎?”

韓景遠對顧成風換掉的稱呼,隻詫異了一秒就恢複了正常,隨即搖頭,“目前還不知道。”

……

四個小孩也沒心思看電影了,在那嘰嘰咕咕,頭碰頭小聲議論。

韓鑫星壓了個賭局,“顧爸爸和二叔會打起來嗎?”

顧知南不太確定,“應該不會吧,我賭不會。”

韓京辰看四周這麽多人,雖然二叔跟燦燦爸爸走的很遠,但真打起來這邊就能看到。

二叔應該不會那麽蠢,他篤定道:“我也賭不會。”

韓鑫星拋了手裏的小石子,還以為哥哥和小舅舅兩個笨蛋會選打起來,這樣她跟燦燦一個星期都不用做家務了。

沒想到連臭哥哥都聰明起來,她百無聊賴的看著電影,“沒勁。”

蘇英覺得這電影還挺好看的,一直到看完電影,韓景遠和顧成風也沒有如看熱鬧的家屬,期待的那般打起來。

搞得蘇英都有點納悶,原來韓景遠不是因為吃醋來找茬的,也是,他再愛吃醋,也不會不顧職業身份,做出會背處分的事。

昨晚跟顧成風打架,大概是他做的最衝動、最出格的事了。

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兩次的。

難道顧成風跟徐芬月背後的線有關係,韓景遠接了任務,不得不來?

蘇英看韓景遠,眼裏多了點憐憫,他曾經說過從小到大,命運不曾眷顧過他,好人不該是這樣的,蘇英決定幫韓景遠盯著點徐芬月。

她是家屬的身份,跟家屬院裏的女人打交道,總比韓景遠一個大男人容易些。

……

看完電影,幾個小孩到家一看,行軍床已經收起來了,枕頭也拿回了西屋的大床。

燦燦高興的不行,今天去顧爸的單位,還聽到叔叔阿姨小聲議論,說他們家今後肯定吵架不斷,但是並沒有呢。

爸爸還跟她說,他跟顧爸是友好的交流了,他到底是淨身高一八八,還是穿鞋子一八八,雖然最後沒爭論出結果,但顧燦燦還是很開心。

韓京辰嗅了下還沒完全消散的醋味,問道:“你們倆晚上吃的啥,醋味這麽大。”

蘇英:“酸辣土豆絲。”

根據韓京辰做飯的經驗,他道:“那肯定不是二嬸的手藝。”

蘇英點頭,“對,你二叔做的飯。”

韓京辰嫌棄的揮動了手,試圖揮散那點為數不多的酸意,嘀咕,“我就知道,沒天分就不要逞能嘛。”

蘇英好笑的瞧了眼韓景遠挫敗的臉,找補道:“其實蠻合我口味的,我喜歡吃酸的。”

韓景遠眼睛一亮,“那明晚我還做給你吃。”

蘇英:……“你先去洗澡吧。”

說到洗澡,韓景遠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微紅,還急於轉頭掩飾。

家裏六口人,就算蓋了洗澡間,排隊全部洗完也得一個多小時。

顧燦燦跟姐姐一塊兒洗了出來,說道:“哥哥跟小舅舅一起洗,爸爸跟媽媽一起洗,不就快了嘛,你們怎麽不願意呢。”

韓京辰扯著嘴角,“才不要。”

顧知南也覺得別扭,雖然可以夏天一起下河遊泳,可以一起泡澡堂子,但是擠在一個洗澡間,那麽狹小的空間,就很奇怪。

蘇英先把韓京辰踢到洗澡間裏,跟星星燦燦解釋道:“不行的,你們幾個嘴上沒個把門的,要是別的家屬知道爸爸媽媽一起洗澡,要笑話我們全家。”

顧燦燦表示不理解,韓鑫星說大人們都太害羞了,一點都不大氣,“所有人都害羞的時候,你要是不跟著一起害羞,他們就會說你不要臉。”

蘇英:“對的,基本就是這個意思。”

顧燦燦說:“可我們又不會說。”

顧知南已經快把腦門低到灶膛口了,基地家屬院、和這邊的家屬院,都說他姐的臉皮厚,那不是沒有根據的。

大鍋裏正在燒著熱水,木炭‘劈啪’爆出火星,濺到顧知南濃密的頭發上,韓景遠扯了條濕毛巾蓋他腦袋上,幸好沒事。

蘇英:“顧知南,你害羞什麽呀,差點燒禿了知不知道。”

顧知南紅透了臉,“我們再蓋個洗澡間吧。”

蘇英不想折騰了,而且夏天夜長,洗完澡也不能馬上睡覺,再蓋個洗澡間買材料都要花不少錢。

她道:“將就一下吧,等你哥的太陽能家庭化之後,洗澡就方便了。”

顧知南提到他哥還是很自豪的,“那下周我再催催我哥。”

“別催了,他正經工作比研發太陽能重要,不要幹擾他的工作。”

“那好吧。”

韓景遠一開始還挺樂意聽蘇英跟幾個孩子說家常,話題轉到顧成風身上的時候,他就開始加入談話,然後不著痕跡的把話題從顧成風身上繞開。

……

韓景遠是最後一個洗澡的,洗完出來,看到一大四小,在家門口,正跟過來串門的小姑娘聊天。

顧燦燦問:“綏草姐姐,這都快十點了,你怎麽還不回家呀,你爸爸不著急嗎?”

唐綏草麵帶憂愁,“姐夫不在家,幹媽和姐姐心情不好,我過來陪陪她們。”

佑佑在韓鑫星身邊,哼哼唧唧不想回家,韓鑫星摸摸他腦袋說:“好啦佑佑,那下周我問問顧爸,能不能也帶你去玩兒,但是下周沒有露天電影,你也要去嗎?”

“去。”佑佑已經是韓鑫星的小跟班了,他的小秘密韓鑫星都知道。

韓景遠剛到門口,唐綏草立刻問道:“韓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姐夫什麽回家呀?”

韓景遠微笑,姐夫姐夫,蘇從岩算她哪門子的姐夫,沈美靜太胡鬧了。

他溫和道:“我也不知道,明天還要上課,星星燦燦都要睡覺了,佑佑也困的撐不住了,你帶佑佑趕緊回家吧。”

唐綏草略有些失望,牽著佑佑的手回去了。

韓景遠把院門關上,用微低但是兩個大孩子又能聽到的聲音說:“那小姑娘不得了。”

蘇英把倆小姑娘送回房間,出來問:“怎麽說?”

“徐芬月被查到並不是第一次偷東西,她死都不說東西是送了還是賣了,後來還是唐鬆平主動找謝校長,說發現家裏多了些東西,是綏草幹媽私下帶過去的,他並不知情,出了事才想到有可能是拿部隊食堂的東西補貼他家。”

“唐鬆平說,他的工資足夠父女倆生活,真不知道徐芬月的所作所為,他主動承認,學校也沒給他怎麽樣,歸還了那些生活物資後,連檢討都沒要他寫。”

“那唐鬆平是怎麽發現家裏物資多出來的呢?”蘇英問道。

韓景遠從胸腔裏‘哼’出一聲。

“是唐綏草,無意間告訴她爸爸,然後他爸爸意識到事態嚴重,主動跑去找校長說明情況。”

過程怎麽樣不重要了,韓景遠隻看到了結果,唐家父女把自己摘了出去的同時,唐綏草依舊能以幹女兒、妹妹的身份,留在蘇家過夜。

蘇英望著客廳那盞二十五瓦的昏黃燈泡,蚊蟲都繞著光亮一圈圈飛舞,一次次撞到玻璃罩上,也停不下翅膀。

她轉頭,淩厲的目光看向韓京辰。

韓京辰嚇了一跳,急急的後退一步,“二嬸,你這眼神好可怕,要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就說啊。”

這些個小孩子,越不讓做的事,因為好奇或者其他原因,一定頂風作案。

蘇英緩和下來,說道:“你沒做錯什麽,我就覺得吧,唐綏草好幸運,人生每個時段都能遇到貴人,你們四個,就沒她那麽好運氣了。”

韓京辰想了想,聽不出更深層次的含義,不過有一點他是一定要說的,“二嬸,你來了我們家,我們也很幸運的。”

蘇英笑,“你少來,我才不會被你們幾個小鬼的甜言蜜語給哄了,趕緊睡覺去。”

顧知南到底心思細密些,悄悄問蘇英,“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唐綏草?”

蘇英道:“怎麽說呢,就是不想我們家的人跟她走得太近,她運氣太好了,好到你要不跟她好的話,可能會倒黴的程度,還是離遠一點好。”

“那姐怎麽不跟京辰直接說呢?”

“你覺得他會聽嗎?”

顧知南想了想,按照韓京辰的性格,肯定會不屑一顧,還會嘲笑勸的人迷信,然後用行動證明別人錯了。

分析之後,顧知南說:“姐,我會看著他的。”

“嗯,還是你最讓姐省心。”

顧知南被肯定,立刻挺直了胸膛。

韓景遠心裏詫詫的不是滋味,確實,知南太懂事了,在這個家裏他每一個人的情緒都會照顧到,還得幫著看韓京辰那個傻小子。

……

唐綏草把佑佑帶回家,徐芬月給小佑佑哄睡著,問唐綏草,“你韓叔叔有說你姐夫什麽時候回家嗎?”

唐綏草搖搖頭,“沒說,可我覺得韓叔叔是知道的,就是不願意告訴我們。”

徐芬月胡亂猜了一下,他們這些個當兵的嘴都嚴的很,枕邊人都不會透露工作上的內容,遇到保密的任務,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回來,連家人都不說。

哎,看來是沒法知道蘇從岩什麽時候能回來了,這樣她就不知道留給自己的準備時間有多少了。

得抓緊時間勸美靜跟蘇從岩離婚,隻要她手裏有美靜,京市那邊就還能回得去。

蘇從岩人品是過得去的,就算離婚,每個月至少給一半的津貼給孩子當撫養費,蘇家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會把美靜調回京市安排好工作,她能繼續幫美靜帶孩子。

徐芬月叫唐綏草先去睡覺,自己去另外一個臥室找沈美靜,再一次勸說她下決心離婚。

“美靜,等蘇從岩回來,你們就離婚吧。”

沈美靜停下了手裏的鋼筆,潔白的信紙上,剛寫了第一行字:無聲,見信安……

沈美靜撕掉有字的這張,揉成一團,並沒有應答。

徐芬月看著熟睡的佑佑,勸道:“隻要你跟無聲說佑佑是他兒子,他一定會回頭的,至於無聲回城和回城的工作,你不是說手裏有張底牌,能幫無聲換前途嗎,都這時候了,你還不拿出來?”

……

按照京市回來之前同床共枕的習慣,韓景遠半邊身子挨著床沿懸空,蘇英貼著牆邊,兩人都是極其自律警覺的人,即使睡覺也不會出現誰的手腳搭到對方身上的失誤。

蘇英本意今晚還是這樣,不過韓景遠關燈之後,往她這邊移了大約五公分。

蘇英屏住了呼吸,心想今晚恐怕躲不過了,但是家裏真的沒有計生用品,按照這邊的家庭觀念,像她跟韓景遠這樣二十過半的年紀,婚後是不會做措施的,有了說不定還興高采烈呢。

韓景遠一個大男人,加上現在的計生科普還處在蓋著遮羞布的階段,他估計也不曉得什麽是安全期和危險期。

幾個平穩的呼吸之後,韓景遠急促紛亂的呼吸打斷了蘇英的胡思亂想。

男人側過身子,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小心翼翼的詢問,“阿英,我能抱抱你嗎?”

蘇英隻糾結了幾秒鍾,思想鬥爭就結束了,“你抱吧。”

話音剛落,被韓景遠強有力的胳膊環住細腰,不費勁的帶到他懷裏,隨即腦袋被大手按在男人的肩窩裏,耳邊是沙啞隱忍的克製。

“睡吧。”

男人說完在她發間摩挲了一下,隨後整張床都安靜了下來。

蘇英一動不動,僵著身子等了好一會,男人都沒有更近一步。

蘇英後背的肌肉放鬆,啞然失笑,男人說的抱抱,就真的隻是抱抱,也太老實了。

她又有點心疼,貼近了才感覺到,韓景遠並不是性冷淡,她珍藏的那些藥方,男人是用不上了。

等明天,她就去醫院領點兒計生用品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的呼吸逐漸平緩綿長,都以為對方已經睡熟了。

韓景遠在黑夜裏又睜開了眼睛,窗簾的間隙,月光透進來,在地磚上打上一道淺淺的光影,借著微弱的光,他微微低頭,看了眼懷裏熟悉的女孩。

感覺走了好久,才終於走到她身邊,第一次完全的將她擁抱在懷裏。

“她是我的了。”韓景遠在心裏想,隻要他不死,阿英就不會離開這個家。

這就足夠了。

女孩的長睫顫動,韓景遠連忙閉上眼睛,原來蘇英還沒睡著。

良久之後,就在韓景遠都準備放鬆睡覺的時候,懷裏的姑娘極其輕微移動著腦袋,慢慢的朝他靠近。

韓景遠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越來越近的呼吸,他緊張極了,斂聲屏氣,不知道懷裏的人想摸黑幹什麽。

很快,柔軟的唇.瓣落在他眼睫上,再往下移動,在他緊張到咬緊了內唇的唇.瓣上輕輕印了一下,又飛快的逃開,隨後那顆不安分的小腦袋,重新落回他的肩頭。

韓景遠無聲的笑了,她記得,記得索要戰利品。

韓景遠剛扯出無法抑製的笑,懷裏的人不滿的嘀咕,“韓景遠,你沒睡著啊。”

韓景遠依舊閉著眼睛,笑容更盛,“剛醒,怎麽了?”

“沒怎麽,睡覺吧。”

蘇英翻了個身,背對著韓景遠,又被男人環著腰腹拉回懷裏,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頭。

過了好久,估摸有一兩個小時,確定蘇英睡著了,韓景遠才輕手輕腳去了洗澡間,衝了個涼水澡降溫,再次上.床的時候,沒敢挨著她了。

睡到後邊夜的時候,兩人被‘砰砰’的敲門聲驚醒,幾乎是同時醒過來的。

韓景遠開了燈,蘇英披衣服起來,韓景遠已經開了房門了,外頭的敲門聲愈發急了。

蘇英跟著韓景遠一起到了院子,院外是營區值夜班的小警衛,跑得滿頭是汗,給韓景遠敬了個禮,“韓副營長,齊師長叫您火速歸隊。”

“這麽急,有說什麽事嗎?”

“說是新政委上任了,叫您過去呢,陳團也去了。”

蘇英看了下表,三點半,夜半三更的上任,一定有急事,她把櫃子裏洗好熨燙好的軍裝給韓景遠找出來,“肯定是急事,你快去吧。”

“那你把院門鎖好,我看知南跟京辰房間的燈亮了,你跟他們倆解釋一下,沒大事,叫倆孩子別害怕。”

“嗯,我知道的,明天回不回來,你都托人捎個信。”

“行。”

韓景遠路過蘇從岩家的時候,蘇家的院門也開了一條縫。

蘇英看到徐芬月開了院門,探頭探腦的看了遠去的韓景遠一眼,隨後看了看站在家門口的蘇英,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過來找蘇英打聽。

蘇英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徐芬月邁出門的腳步,轉身進家,把院門給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