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遠看似隨意坐下來, 選的位置離蘇英好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三寸,蘇英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身體的熱氣。

蘇英也看似隨意道:“燈在你那邊呢。”

她正準備翻身睡覺, 聽韓景遠說:“協議的時候你提的夫妻義務,我準備好了。”

蘇英一點都不困了,心裏懊惱的不行,韓景遠洗澡出來穿的清涼,又這麽含蓄, 原來是來履行夫妻義務的。

早幾天或者晚幾天都不是事,關鍵今天這時機真不對。

她真想放縱一下啥都不管了,又怕原身用這身體醒過來, 然後帶走顧知南和燦燦, 那在韓景遠眼裏,‘她’就是睡過不認賬的負心人。

隻怕韓景遠更難過。

蘇英掙紮了好一會,咬牙切齒的問:“為什麽是今天?”

“嗯?”

“我問你為什麽是今天?”

蘇英從他好看的眉眼一路看到結實的腹肌, 吞咽了一下, “你故意的,為什麽挑今天, 是因為在你家裏, 讓你有安全感嗎?”

韓景遠:……“不行嗎?”

“情緒不對。”蘇英實話實說, “太刻意了,要不改天?”

韓景遠好看的俊臉上,看不出情緒,但是蘇英能從他周身的氣場顏色上, 看出無數的裂紋。

他在難過、失望、心灰意冷。

蘇英嚇了一跳, 不過是拒絕了一次夫妻義務, 要不要反應這麽大?

她剛想找補一下, 韓景遠關了燈,挨著床沿躺下。

“真拿你沒辦法。”他語調都變了顫音,“睡吧。”

……

早上六點不到,蘇英跟韓景遠帶著四個孩子,已經到了火車站。

韓懷山身體狀況能比得上五年前,韓景遠在月台上跟老人家說著什麽,韓懷山頻頻點頭。

韓鑫星拽拽蘇英的袖子,叫她看硬座車廂的上車口,“媽,你看,那是青河弟弟。”

蘇英看到了,謝翡翠和盛建鄴帶著青河,在月台上送程桂枝,蘇英聽到了爭吵,才沒過去打招呼。

就聽盛建鄴語調不高,但很堅定的表態,“媽,是你讓我當謝家的上門女婿,我老丈人還給了咱們家六百塊蓋房子,做人要講信用,我已經給青河改了姓,你把謝家的孫子帶回盛家,這不合適。”

程桂枝被大兒子態度的轉變氣死了,隻能寄希望孫子,隻有把孩子帶回去,兒子才會繼續寄錢回家。

她哄著道:“青河跟奶奶回老家好不好,奶奶買肉給你吃。”

青河不願意回去,他想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奶奶,你把肉肉留給堂弟們吃吧,我爸爸媽媽會買好吃的給我吃的,跟著爸媽就算沒肉吃,青河也開心。”

謝翡翠心頭一暖,親親兒子的小臉,轉而跟程桂枝道:“媽,以後你的養老費,我每月都匯,不會少的。”

“一個月十塊錢,能夠幹啥?”

謝翡翠笑,“十塊錢能買十五斤豬肉,或者六十斤大米,養你的老足夠了,媽要是覺得給少了,就去單位告你兒子,不過我可跟你說好了,你兒子要是沒了工作,就連這每月十塊的養老錢都沒了。”

程桂枝很想抽兒子,但是兒子家的戶口本上,兒媳才是戶主,就連青河都改了姓叫謝青河,她是不能把謝家的孫子帶走了。

她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上門女婿,丟人。”

說完恨恨的上了火車。

盛建鄴壓根不在乎什麽上門女婿的身份,他正如夏連芳算計的那般,對親媽生了埋怨,再不敢把孩子交給親媽,連親媽提出留下來幫他們帶孩子,他都不願意,寧願花錢找知根知底的家屬院鄰居,幫忙接送孩子上學。

謝翡翠跟丈夫過來跟蘇英打招呼,“來送我婆婆回老家的。”

蘇英笑問:“青河真改姓了?”

謝翡翠抿唇一笑,“那可不,謝青河,戶口本上登記的清清楚楚。”她婆婆再也不能拿孩子來挖她的肉了。

蘇英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揚聲道:“韓景遠,以後我們生了孩子,也跟我姓好不好?”

月台上離得近的旅客、列車員,都笑盈盈的看著被問話的男人,心想他礙著麵子,肯定一口答應。

最先答應的是韓懷山,他樂嗬嗬的道:“你們小兩口隻要肯生,生多少個都跟小蘇姓,爺爺沒意見的。”

老爺子回頭看韓景遠,見他腮幫子咬的緊繃,嘴唇抿的死緊,也不回應,搞得孫媳婦眾目睽睽之下丟臉,氣不打一處來。

在外頭還是要給孫子留點臉的,韓懷山低聲罵道:“你這什麽表情,跟死了親爹似的,對,你爹是死了,他要還活著,非大耳瓜子抽你不可,上車後好好給你媳婦賠個不是。”

盛建鄴忙過來打圓場,攬著韓景遠肩頭,勸道:“生下來的都是你們倆的孩子,跟誰姓有什麽關係呢,韓景遠,我沒想到你也這麽迂腐,上車好好哄哄你媳婦,可別給她氣跑了。”

韓景遠心裏苦澀,不是的,不是為了姓,他生氣,不是因為孩子跟誰姓,他隻怕沒有給孩子取名字的機會了。

謝翡翠不是太了解韓景遠,她隻能勸蘇英,幫蘇英找回點麵子,不希望一會他們小夫妻上車吵架。

“男人都要麵子,這在外頭說孩子跟女方姓,是個男的都接受不了,你盛大哥還是上門女婿呢,也是出了兒子這事,他怕了,才主動給兒子改姓的。”

蘇英壓根不會為這些小事生氣。

她猜測韓景遠也不是,男人應該還是為昨天晚上‘夫妻義務’不和諧在生悶氣吧?

韓鑫星好貼心,“媽媽不氣,我改姓,我跟媽媽姓蘇,蘇鑫星,很押韻啊。”

顧燦燦緊跟姐姐的步伐,“那我也跟媽媽姓好了,蘇燦燦,好像是順口些。”

蘇英笑死了,火車還有三分鍾發車,列車員已經催促沒登車的旅客、下車抽煙透氣的旅客,抓緊時間上車。

回去的這一路,蘇英的異能沒有恢複,但是有韓景遠在,孩子要吃飯了、要上廁所了、要跑去出透氣了,都是他帶著,蘇英基本是睡了一路。

顧知南察言觀色,這一路姐夫和姐姐都沒怎麽說話,確實像吵架了。

他私下裏跟蘇英商量,“姐,你別再離婚了,我覺得姐夫挺好的,再找,也不一定有姐夫好了。”

蘇英:“你閉嘴吧,真離了,你就帶著燦燦跟你哥去。”

顧知南難過的快哭了,“不會真要離吧,那我們怎麽辦呢,姐,我們怎麽辦呢,鑫星說,她和燦燦跟你,叫我跟韓京辰跟姐夫。”

蘇英:……她跟韓景遠的微妙關係,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原來幾個孩子早察覺到了,韓鑫星甚至安排好了他們幾個的歸屬。

才一個多月,就有這麽深的依賴了?

這是蘇英沒有想到的。

……

火車轉汽車轉輪渡,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到了家已經是傍晚了,丁崇早收到喬蘭蘭電話,媳婦在電話裏交代,叫他去碼頭接幹兒子幹女兒。

韓鑫星跳上丁崇的背,“幹爸,過幾天大舅舅就來了,你房間準備好了沒有。”

丁崇背著韓鑫星,手裏還牽著顧燦燦,樂嗬嗬的道:“準備好了,到家你看看,有哪不合適的,幹爸再改。”

韓景遠走之前把家裏的鑰匙給了喬蘭蘭家,丁崇知道他們回來,已經提前做好了晚飯,南瓜稀飯、土豆絲、毛豆燒肉、再加八個從食堂打回來的饅頭。

丁崇也就在這一起吃晚飯了。

韓京辰每樣嚐了一口,說道:“丁叔叔,你手藝可以的啊,蘭姨怕你餓死,叫我管飯呢。”

丁崇聽到喬蘭蘭在京市那邊,還不忘自己,心裏莫名暖洋洋的,“你幹爸不會做飯,怎麽養大的孩子,這男人啊,還是要會做飯的……”

韓景遠沒好氣的叫丁崇閉嘴,“想教孩子?自己回家生去。”

吃完飯,丁崇鑽到廚房裏,問正在刷鍋碗的顧知南,“小南心最細,你說說,你姐夫這是怎麽了?”

顧知南差點給手裏的青花碗打碎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大人的事我猜不著。”

韓京辰抱著肩膀,靠在櫥櫃上,嗤道:“嗬,兩個都是小心眼,不管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說不就行了,他們倆偏不說,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星星都看出來,還以為能瞞呢。”

韓鑫星不讚成哥哥,“我看得出來,那是我聰明,臭哥哥,這幾天我們最好乖一點,別惹媽媽生氣。”

房間裏,韓景遠幫著把帶回來的行李都收好,又收拾了幾件衣物,跟蘇英說道:“我得回營房,這幾天可能都回不來。”

蘇英理解他的工作,“那你去吧,牙刷牙膏沒帶吧,我去給你拿。”

“宿舍裏都有。”

“那睡衣帶了沒有?”

“宿舍裏也有,生活用品都是全的。”

蘇英找不出茬了,送韓景遠到門口,他都沒提那個悄悄跑去,花高價買回來的茶盞。

蘇英有點生氣,一個茶盞,買了難道不是送給她讓她高興的?

不提就不提,小氣吧啦的。

她一轉身又回了房間,下趟韓景遠再回家,對著的說不定就不是她了,狗男人,叫他後悔去吧。

……

韓京辰身在廚房,眼睛耳朵一直關注著正房的兩個大人,韓景遠拎著行李包在廚房門口停了一下,交代完幾個小孩就走。

韓京辰放下手臂跟著跑出去,“我送送二叔。”

出了院門,借著月光,韓景遠看穿了韓京辰欲言又止的表情,沒好氣道:“大晚上的,有話就說,不說就回去。”

韓京辰難得好脾氣,甚至帶點兒哀求,“幹嘛要吵架,你不是買了個茶盞嘛,怎麽不拿出來哄哄二嬸,你自己都說了,二嬸一生氣,我們都沒好日子過了,再給她氣跑了,我們怎麽辦呢?”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韓景遠正色道:“韓京辰,你是個大孩子了,應該知道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也沒這義務,你得學著接受,而不是抱怨。”

韓京辰察覺到不對,疑惑道:“二叔,你帶著行李包,其實是離家出走,至於嗎,你是個大人了,別這麽小氣,明天就回來吧,男子漢大丈夫,你先低頭認個錯,就這麽說定了啊,我回去了。”

韓景遠:……

……

蘇英一直等頭頂的那隻靴子落下來,上班的時候也有些無精打采,就連龐在明都看出來了。

龐在明關心道:“小蘇,你是不是家裏有事啊,有事就請假休息幾天。”

徐芬月積極道:“是啊,累了就休息吧,這裏有我呢。”

蘇英看看龐在明,用眼神詢問她不在的這幾天,徐芬月是受什麽刺激了?

龐在明也用眼神表示自己不知道。

蘇英看徐芬月的反應,蘇家和段家那邊,應該還沒有把徐芬月推蘇新意的事告訴蘇從岩,也沒有讓這邊的派出所配合抓捕。

那是為什麽呢?

肯定是有原因的,蘇英本想問問韓景遠,但那家夥這幾天都回不來,中午應該會來食堂吃飯,到時候看能不能碰到,碰到就問問。

還不到食堂開飯,上頭來人查了,兩位審查的同誌說,別的營的食堂,查出了來幫工的家屬偷拿集體物資,現在每個食堂都要突擊檢查。

“蘇同誌和徐同誌把櫃子開一下。”

蘇英清清白白無所畏懼,倒是徐芬月眼神閃躲,還抱怨了幾句,“不能出了一隻老鼠,你們就把全部的家屬都當老鼠吧。”

那兩位同誌毫不動搖,“請開櫃門,不要幹擾我們的工作。”

徐芬月極其不情願的打開了她的儲物櫃,裏麵隻有她極少的個人物品,還有一雙鞋底才納了一半的新鞋子,目測四十一碼,是給成年男人的,就是不知道她做出來是給誰的。

徐芬月解釋道:“這鞋子是給從岩的,我是下午休息的那兩個小時空檔做的,沒有耽誤工作。”

龐在明說:“蘇從岩一米八五的大高個,穿四十三碼的鞋子,你這雙鞋子才四十一碼,他穿不上。”

蘇英‘噗嗤’笑了,“龐師傅,你說什麽大實話,婚姻自由,就算是徐同誌給相好的做鞋子,也不丟人啊。”

但是別叫蘇從岩背鍋,龐師傅估計也是因為這點看不過去,才拆穿了她。

徐芬月臉紅耳赤,這鞋子是她做了準備送給幹女兒親爸的,也就是唐鬆平,男未婚女未嫁的狀態,怕風言風語,不敢說。

徐芬月的儲物櫃裏沒有,接下來輪到蘇英的櫃子。

蘇英的鑰匙在請假回京市之前,是交給龐師傅的,龐師傅就擱在放碗筷的櫥櫃裏,他一邊拿一邊說道:“小蘇的櫃子有什麽好看的,她櫃子是空的啊……”

一打開,櫃子裏塞滿了一半,什麽小米、大米、麵粉、還有半個南瓜一塊火腿。

蘇英:……

龐師傅:……

來檢查的兩位同誌:……

兩位同誌看著半櫃子的物資,沉著臉問龐在明,“這是怎麽回事?”

龐在明喃喃自語,“這不可能啊?”

從國慶請假,到京市配合調查人販子,蘇英已經離開南島十來天,今天第一天上班,忙了一上午,哪有時間往櫃子裏裝東西。

就算有時間,龐在明也不相信,一個能為了救孩子,甘願冒險當誘餌,被關了三天山洞的蘇英,她怎麽會眼皮子淺到在上班的食堂偷東西。

龐在明轉頭盯著徐芬月,嫌棄又惱怒,簡直是怨念般咒罵道:“老子一營食堂的流動紅旗,就毀在你這麽個貪得無厭的蠢貨上!”

徐芬月被龐在明的咆哮嚇得後退一步,“你你你,這又不是我的櫃子,你憑什麽懷疑是我偷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難道是老子這個炊事班班長偷的?”

“怎麽不可能,為什麽不可能,你是班長,廚房都是你管的,你有最大嫌疑。”

蘇英都聽不下去了,出聲道:“其實這半櫃子的東西,大家心知肚明,是徐芬月偷了藏在我的櫃子裏,我不在的這十來天,後廚的這幫炊事班的小夥子,是絕對不會動我的櫃子的,所以放我的櫃子比較安全。”

“因為我的假期還沒到,徐芬月沒想到我今天就回來,來不及轉移櫃子裏的東西,難怪今天她格外的熱情,還叫我提前下班,也是怕我開了櫃子。”

龐師傅證明道:“是,徐芬月今天對小蘇同誌和善熱情的不太正常,我讓小蘇回家休假,徐同誌竟然讚同。”

兩位檢查的同誌道:“可以搜一下徐芬月住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發現。”

徐芬月目前住在蘇從岩家裏,如果從蘇從岩家裏搜出了一營食堂的物資,蘇從岩今後哪兒有臉麵對戰友。

蘇英也想到了這一點,跟那兩位同誌說道:“徐芬月是蘇從岩家裏的保姆,並不是家屬,我跟蘇從岩兩口子算不上和睦,但是從我個人的觀點來看,徐芬月偷東西,蘇副營長絕對不知道。”

“蘇副營長在前線流血流汗,我覺得就不要去他家裏搜了吧。”

那兩位同誌麵露糾結。

當事人徐芬月卻得意起來,反而讓他們去搜,“那不行,為了證明我的清白,你們去搜,不過我可說好了,如果搜不出來,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必須跟我道歉,開大會道歉!”

龐在明被徐芬月的態度搞懵了,徐芬月這麽自信家裏沒藏偷的物資,難道是拿去賣了?

蘇英輕笑,“不用去蘇從岩家裏搜了,徐芬月偷的東西,補貼給了別人,至於是誰,徐芬月來南島時間不長,認識的人有限,兩位同誌可以從她櫃子裏那雙鞋子查起。”

徐芬月慌了,東西確實是她偷的,但是不能讓人知道補貼給了誰。

她臉上忽紅忽白,終於承認了東西是她拿了藏在蘇英的櫃子裏,沒來得及轉移。

“這真是我第一次拿,之前沒有的,你們相信我。”

不會有人相信她的,徐芬月因為不是正經家屬,被帶走調查,部隊這邊決定將各營食堂裏幫工的家屬都清退回去,一個不留。

龐在明挺為蘇英不值,這份工作還是她推了饒主任那邊,才做了一個月就丟了,不會因此怪上韓景遠吧?

“小蘇,你看這是上麵決定的,其實你做的挺好的,你在這工作的這一個月,幫了我大忙了。”

蘇英倒沒什麽,食堂的工作本就是照顧家屬騰出來的崗位,結果就有像徐芬月這樣眼皮子淺的偷物資,一旦出事必定是要全部清退的。

她理解,正好現在也沒什麽心情上班,回家歇著唄。

“沒事兒,工作可以慢慢找,韓景遠的津貼還養得起家,我不急。”

龐在明沒了心理負擔,熱絡起來,“你回京市之前開的第二階段的方子,我吃了,你再幫我號脈看看,要不要改藥方?”

蘇英幫龐在明號了脈,問道:“第二階段吃了效果怎麽樣?”

“沒有第一階段的效果好。”龐在明問:“要不我再按照第一個方子抓藥吃?”

蘇英搖頭道:“第一個方子藥勁太大,現在這第二個方子屬於溫補,你再吃個十天半月都能停藥了,年紀到了要認命,你想補回一.夜三次的水準,那也不現實啊。”

正在抬土豆進倉庫的小戰士,聞言左腳絆到右腿,重心不穩撲倒在水泥地上,他後麵抬著的小戰士也被帶倒,土豆滾了滿地都是,兩人望著趕來的炊事班長嘿嘿傻笑。

龐在明老臉一紅,一腳一個給兩小戰士踢滾蛋,“笑個屁,你們又沒有媳婦,滾滾滾,撿土豆去。”

……

蘇英沒在食堂吃中飯就回家了,她走後沒多久,韓景遠去了食堂。

幾個小戰士看到他,熱情道:“韓營長,你排我這位置吧。”

韓景遠朝打飯的窗口掃了一眼,沒看到蘇英,也是,蘇英清楚自己的樣貌,從來不在窗口打飯打菜。

但今天徐芬月怎麽也不在呢?

韓景遠朝小戰士搖搖頭,排到了隊伍的最後麵,排到他的時候,老龐主動跟韓景遠說了上麵對各營食堂的最新安排,家屬全都勸退回去。

“你家小蘇同誌大氣,都不需要安撫,自己回家去了。”

韓景遠失落,他都說了這幾天不回家,現在蘇英不在食堂上班,想當麵問的機會都沒了。

韓景遠順勢從一旁的月季上揪下一朵盛開的月季,一瓣一瓣的揪下來,心裏默念著:單數,雙數……

老龐看韓景遠摘花瓣摘到發呆,手肘撞了下他,韓景遠心裏記下了單雙,停下手抬眸問道:“撞我做什麽?”

龐在明挑眉,笑的揶揄,還帶著不信,“你一.夜三次還是四次?”

“什麽?”韓景遠不明所以。

龐在明:“裝,你再裝,你跟你媳婦,你那個,你的體力,你媳婦吹你能一.夜三次,假的吧?”

韓景遠繃不住了,哭笑不得,“老龐,你要不要臉,你跟我媳婦還聊了什麽?”

龐在明:“說到臉,我跟你加起來,也不及你媳婦的臉皮厚,人家還能從醫學的角度給你科普,臉不紅心不跳,她不尷尬,你還不好意思尷尬。”

這倒是實話,蘇英就有這本事,別人覺得尷尬羞恥的時候,看到她鎮定自若、雲淡風輕的態度,那都不好意思尷尬。

一打岔,他已經不記得剛才數到單還是雙了。

龐在明不死心的問道:“說啊,你到是說啊,三還是四,單還是雙?”

韓景遠扔掉掐了一半的月季花,重新摘了一朵,沒好氣道:“神經病,你打擾到我摘花了。”

“花有什麽好摘的……”

“閉嘴,否則你永遠別想知道單還是雙。”

龐在明壓著性子,在食堂後院那叢月季花下,眼睜睜看著韓景遠一瓣一瓣把手裏那朵火紅的月季摘禿了。

他追問道:“現在能說了吧。”

最後一瓣花瓣落地,原本繃緊下顎的男人,眉眼舒展,唇角噙著笑。

“雙,是個好兆頭。”

雙?龐在明摸著後腦勺,那一晚四次?韓景遠有這麽好的體力?

望著大踏步走遠的男人,那挺拔的腰背,那有力的步子,確實有炫耀的資本啊。

龐在明揉了揉老腰,呸了一聲,“四十分水嶺,到了年紀還不都一個樣,年輕人不知道節製,老了要吃虧的,還不是得靠他媳婦的藥方來補,嘚瑟什麽呀。”

……

蘇英沒了工作,也沒法跟韓景遠說,覺得為這點小事跑去軍營找他,太小題大做了。

傍晚四個孩子放學,蘇英就把沒了工作的前因後果跟他們幾個說了。

“沒有就沒有唄。”韓京辰帶著點討好,“二叔能養得起家,我做飯,絕對不會嫌棄你不幹活白吃飯的。”

蘇英好笑的很,“那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就歇段時間再說。”

“晚上你想吃什麽?”韓京辰開心起來,“今天給你點菜。”

“下午買夠了吃兩天的菜,你看著做吧。”

韓京辰在兩個妹妹的幫助下,快速做了四個菜,再加一鍋青菜麵疙瘩。

韓鑫星蹦蹦跳跳的要出去,“我叫幹爸過來吃飯。”

“等一下。”

顧知南給每樣菜撥了一點裝飯盒,再裝一大碗麵疙瘩,把飯盒給星星,他捧著裝麵疙瘩的海碗說:“我們送過去吧。”

“好。”韓鑫星屁顛的跟著顧知南過去了。

顧燦燦不解,“為什麽不叫幹爸過來吃。”

韓京辰背著蘇英,悄悄告訴顧燦燦,“二叔不在家,蘭姨也不在家,要避嫌啦。”

蘇英聽到了,確實要避嫌,這幾個小孩看出她跟韓景遠那點微妙的不合,有點兒過度緊張了,格外的懂事,就連韓京辰都把渾身的軟刺暫時收了起來。

又過了兩天,韓景遠還是沒有回來,京市那邊,她打過一次電話,蘇新意還沒有醒過來。

原本蘇英覺得原身在原來的身體、和蘇新意的身體裏醒過來的可能性,各自占一半,現在拖得越久,不確定性越大。

喬蘭蘭沒回來,韓景遠又忙死在軍營,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恰好顧成風打電話來問,這個月的撫養費他晚上送過來,讓顧知南在家屬院門口等他。

蘇英現在沒班上了,閑著沒事兒,說道:“那我去找你拿吧,省的你跑一趟。”

電話那頭,顧成風明顯楞了一下,自從協議分開後,英妹對他刻意避而不見,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見麵。

難道去一趟京市,她受委屈了?

顧成風心口焦灼,看了下手表,道:“我晚上六點到七點之間有一個小時的空檔。”

“行,我六點到。”

這個點正好是吃飯的點,不過問題不大,基地附近有個國營飯店,她可以在飯店吃,便約了顧成風在國營飯店碰麵。

蘇英等幾個小孩放學了,跟他們說要去基地,讓幾個孩子自己吃飯,不用等她。

等蘇英出門,韓京辰放下鍋鏟,一路急奔到軍營,找到站崗的小戰士,彎腰喘氣說找二叔。

小戰士看小孩跑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還以為韓營長家出了什麽事,也同樣飛奔跑去通知韓景遠。

片刻後,韓景遠用八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出來,一把給癱在地上的韓京辰拎起來,語不成調,“說,出了什麽事?”

“二嬸她,她……”

“她怎麽了?”

“她去找燦燦爸爸了。”

該來的總會來,明明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明明數出來是雙數,為什麽命運的天平偏的不是他?

從小到大,他從來不是幸運的那個,命運終究沒有眷顧他。

韓景遠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臉色蒼白如紙,連連後退幾步,被身後的小警衛一把扶住。

韓京辰憐憫的看著二叔,死鴨子嘴硬,那麽大個人了,還鬧離家出走,幾天不回家,以為二嬸會妥協?

他氣道:“現在知道害怕啦,你趕緊去追啊。”

……

顧成風是個守時的人,他六點鍾準時到的國營飯店門口,等了幾分鍾,沒看到蘇英,下意識的四處看了一圈,才發現蘇英已經在國營飯店吃上晚飯了。

他立刻推門走了進去,蘇英一個人坐一桌,點了四個菜一個湯,捧著碗米飯,配上紅燒肉,眼眶濕潤,紅著眼睛恨恨的扒了一大口米飯。

邊吃,水汽邊溢出眼眶。

什麽事讓她委屈的要靠大吃大喝,來宣泄心中的委屈?

顧成風心裏亂成一團,強裝鎮定打招呼,“英妹……”

蘇英抬頭看了眼,是顧成風,高高大大,帶著黑框眼睛,俊俏、斯文、有涵養,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委屈,此刻連坐都不敢做,小心翼翼。

比韓景遠那狗男人有良心多了。

原身挑男人的眼光相當不錯。

蘇英嘴裏嚼著紅燒肉和米飯,含糊道:“來了啊,坐下吃飯吧。”

兩人默默的把晚飯吃了,飯菜蘇英掃掉一大半,顧成風沒吃多少。

但是顧成風越看越心驚,英妹不吃香菜、不吃薑、菜裏有薑絲她要挑掉的,尤其苦瓜,一口都不吃,不小心吃到嘴裏也一定會吐出來。

可今天的英妹,吃了半盤子的苦瓜,紅燒肉裏的薑塊她也吃掉了,就好像這幾樣禁忌是專門吃給他看的。

顧成風壓下心頭的胡思亂想,問道:“英妹,你,你怎麽了,受了什麽氣,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

男人的關切不是假的,可惜不是給她的。

為了原身,蘇英得做點事,不管原身用哪個身體醒過來,她這會都要讓顧成風知道,要跟他離婚的,是另外一個,不是原來那個深愛他的蘇英。

蘇英道:“顧成風,我好難過。”

“什麽事都能過去的,別急,你慢慢說。”

“就是,我把這個月的生活費提前花完了,現在沒錢吃飯了,家裏還有四個孩子,你說我怎麽辦?”

顧成風:……

“那你點這一桌子,我要不來,你拿什麽付賬?”

蘇英:……“你關心的是今天這頓飯錢?”

顧成風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不是英妹的性格,英妹精打細算,從不會這般刁蠻的反駁,變相的撒嬌。

他膽戰心驚的問:“你想怎麽樣?”

“所以,下下個月的撫養費,你能提前給我嗎,我可以給你打收據。”

顧成風懵了,搞這麽大陣仗,就為了多要五十塊錢,這點小事,讓知南說一聲就好,至於在國營飯店,整這一桌全是她禁.忌的飯菜?

顧成風今天剛發的工資,也來不及數,“都在這裏,你先拿去,不夠我再從存折上取了給你。”

蘇英心裏暗自歎氣,明明看出她有問題,依舊毫無保留的滿足她提出的一切要求。

果然好男人都是別人家的,這麽一對比,那個拎著行李包,跑軍營住了幾天不回家的韓景遠,蘇英真想把他打死。

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她的糾結無奈,韓景遠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

蘇英找服務員要了紙和筆,寫了張提前收到下下個月撫養費的收條給顧成風,這樣的收條,她之前從來沒寫過,就怕留下筆跡。

如果韓景遠見過原身的字跡,上回他從信紙殘留的筆鋒上,也能發現不同。

顧成風接過她的收條,果然如蘇英所料,手抖得跟篩糠一樣。

蘇英其實是能模仿原身的筆跡,包括上回給龐在明開方子,就是原身的筆跡,隻是今天不願意模仿了。

包括給韓景遠那封已經燒掉的信,用的也是她自己的筆跡。

蘇英起身道:“顧成風,你是個好人,會有好報的。”

顧成風大腦一片空白,說話都不利索了,“英妹,你……”

“對了,今天這桌你付錢,我走了,再見。”

她把原身救回來還給顧成風,吃他一頓飯,不過分。

……

剛出國營飯店的大門,韓景遠麵如死灰站在路邊,就那樣直愣愣的看著蘇英。

蘇英:……

手裏的撫養費還沒來得及揣兜裏呢,韓景遠怎麽來了?

她不過是跟顧成風吃了頓晚飯,韓景遠的氣場顏色來看,怎麽跟自己給自己上墳一般詭異的氣場啊?

蘇英走過去,解釋道:“我來找顧成風拿撫養費的,你要早來半個小時,還能一起吃飯,對了,你吃晚飯了沒有?”

韓景遠機械的搖頭,隨後垂了眼眸。

“那回家吧,家裏應該還有吃的。”

“好。”韓景遠依舊是上墳的氣場。

沒走幾步,顧成風從後麵追了出來,“英妹……”

蘇英回頭,看到顧成風焦急蒼白的臉,正要問他什麽事的時候,身後一直死氣沉沉猶如上墳狀態的韓景遠,不知道抽的什麽瘋,抬腳給顧成風踹出幾步遠。

“你急什麽,她現在還是我媳婦,你有道德嗎,配得上你的學識嗎?”

蘇英:……

顧成風:……

別看顧成風斯斯文文的,人家也一米八七的高個,並且是練過的,當下火起來了。

“難道你就配的上了,她今晚都沒錢吃飯了,找我來借錢,你怎麽能讓她沒錢吃飯,你幹什麽吃的?”

韓景遠:……

蘇英:……

韓景遠想,家裏存折本都交給她了,從京市回來,爺爺又給了蘇英小金庫,所以,她就是找借口來見顧成風的吧?

顧成風想,不管她是不是英妹,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韓景遠這狗東西配不上她。

蘇英心想,前夫跟現任當街打起來,這八卦夠基地家屬院,和部隊家屬院的家屬們,八卦二年了。

兩個衝動到沒有理智的狗男人,一言不合又打起來了,完全沒有章法,不過是你一拳他一腳,但是有一點相同,他倆就跟仇人一樣,下手都死狠。

無論蘇英怎麽勸,誰都不肯先住手。

看熱鬧的越來越多,蘇英氣得要死,瑪德,非要她動粗,才曉得這家裏誰是老大是吧。

她動了異能,衝到兩個狗男人中間,分開兩人,一邊一個甩出去幾步遠。

“丟不丟人,當街為個女人打架,你們丟不丟人,我這麽強,用得著你們打嗎,都給我滾回家去。”

好了,現在還要再加一條,彪悍的前妻、現任,給倆一米八幾的男人震懾到沒話可講了。

……

韓景遠臉上有傷,顧成風也好不到哪去,蘇英一路上都沒跟韓景遠這狗男人說話。

到家門口的時候,四個小孩歡呼著迎接出來,尤其是韓京辰,叫得特別大聲,“二叔,二嬸,京市來電話了,說新意阿姨醒了,還叫我一定要告訴你們哦。”

蘇英腳一軟,扶著院牆靠了靠,原身醒了,用蘇新意的身體。

韓景遠沉默的跟著蘇英進了家門,一言不發去後院的洗澡間,他一件件脫下剛才打架打的又髒又皺的衣服,任由涼水從頭頂衝刷下來。

他手臂撐著洗澡間的牆壁,頭埋在胳膊上,在水流聲中哽咽。

命運終於眷顧他一回了。

作者有話說:

韓景遠:站在全家食物鏈頂端的,始終是我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