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蘇新意前幾天就接回了家妥善安置。

佟愛如怕女兒的心跳隨時都會沒了, 不願意錯過跟女兒朝夕相處的時間,執意在家裏安置了維生設備,就連夜裏都要起來看好幾次, 就好像女兒又回到了嬰兒時代那般細心照顧。

文心竹帶著剛接回來的女兒,上門看望佟愛如。

“兒女都是緣分,你也不要太過強求,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文心竹勸慰好友。

“我知道,我知道, 好幾個人都勸我,說新意這樣也難受,勸我放手, 可是, 萬一因為我沒有堅持,錯過了新意醒過來的機會,我到地下怎麽見她?”

佟愛如的這個女兒, 從小就是親朋好友家最漂亮的女娃娃, 可惜智商永遠停留在了幾歲。

文心竹陪著落了幾滴眼淚,她端詳著昏睡中的蘇新意, 突然說道:“愛如, 新意比我上回見, 好像紅潤了一些,你沒發現嗎?”

“是嗎?”佟愛如除了睡覺,幾乎都陪著昏迷的女兒,因此並沒有察覺有什麽變化。

文心竹已經半個月沒有來看過蘇新意了。

她再次描摹著病**緊閉眼眸的女孩, 肯定道:“真的, 氣色好多了, 說不定這就是新意要醒過來的征兆呢。”

佟愛如心花怒放, 也覺得女兒是比之前氣色好些。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的呢,夏夏,你也有一個月沒見到新意了,你覺得呢?”

段初夏快速掃了眼蘇新意就收回了目光,她不太敢長時間的注視蘇新意,哪怕她昏迷著。

段初夏心裏有愧疚,“看不太出來,媽和佟阿姨說是就是了。”

佟愛如看段初夏的氣色,還沒有病**蘇新意的氣色好,關心道:“心竹,我認識個厲害的醫生,是治療精神方麵的,要不你帶夏夏去看看,精神病不管嚴重程度,早看早好。”

段初夏欲哭無淚,她根本就沒有精神病,韓景遠對她太冷酷無情了。

文心竹有苦說不出,如果辯解夏夏沒有精神病,那夏夏就要去坐牢。

她道:“等需要的時候再找你,對了,從岩和美靜寫信回來了沒有,還有佑佑,他們今年回不回來過年?”

說到兒子兒媳,佟愛如也是不太滿意的。

“暑假的時候,美靜帶保姆和佑佑回來住了幾天,說過年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不回來看父母,難道蘇從岩連雙胞胎姐姐都不看了嗎,難道昏迷了就不需要看了嗎?

佟愛如心裏痛死了,有了媳婦忘了娘,她都不說什麽了,畢竟兒子大了,是要跟媳婦過一輩子。

可他姐姐的情況,他從小就知道,保證過等父母走了後,要接過照顧姐姐的重擔。

可兒媳冷淡的態度,佟愛如真不放心。

“哎,我本來是想讓從岩把保姆辭退,佑佑留下來我給他帶,可新意出了事,我也顧不上他了。”

文心竹道:“你就叫他們一家三口在南島團聚吧,你家的保姆,是美靜的表姨,知根知底能放心。”

沈美靜的表姨,那個叫徐芬月的女人,段初夏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暑假的時候,她猶豫著要不要跟韓景遠結束協議婚姻,韓京辰和韓鑫星還沒有被拐子拐走的時候,沈美靜帶保姆和佑佑回來小住,她在沈美靜走的那天,來蘇家看好友和佑佑。

等了好幾分鍾,沈美靜才開院門,她很慌張,說蘇新意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蘇新意倒在客廳的樓梯口,還有呼吸,段初夏急著要打電話找急救,徐芬月把電話按住,求她不要打。

“蘇從岩的媽媽本來就不喜歡美靜,美靜沒看好大姑姐,讓她摔了,美靜以後的日子更難過了,夏夏,你是美靜最好的朋友,你要幫幫她。”

段初夏是護士,她清楚每拖一分鍾,蘇新意就危險一分。

她內心煎熬,白著臉問要怎麽幫?

徐芬月說:“我們買好的火車票是下午兩點的,現在一點鍾,我跟美靜帶孩子出門去車站,你過十分鍾,不,你過二十分鍾裝作剛進門,然後再打電話。”

二十分鍾,就能讓沈美靜撇清照顧不周的罵名。

二十分鍾,也讓蘇新意錯過了寶貴的急救時間,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徐芬月說蘇新意是失足跌落樓梯的,回過神來的段初夏一直想,如果蘇新意真是自己跌的,按照佟愛如夫妻的性格,是不會遷怒兒媳婦的。

拖延時間,會不會蘇新意其實是徐芬月或者沈美靜失手推下樓梯的呢?

……

離婚後,段初夏跑到南島,找到沈美靜對峙,問她實情,“你不告訴我,我就告訴佟阿姨,你們讓我延誤了二十分鍾才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敲門都敲了好幾分鍾,敲門之前,屋裏還不知道過去了幾個幾分鍾。

沈美靜見瞞不住,隻能實話告訴她,說蘇新意是徐芬月失手推下樓梯的。

“為什麽?”段初夏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原因。

沈美靜臉色蒼白,“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我可以保證,芬姨是為了我好,她是無心的,絕對的失手。”

段初夏選擇了繼續替好友隱瞞這個秘密。

今天見到昏迷中的蘇新意,她內心的愧疚又被喚醒了,哪怕蘇新意毫無知覺,她也不敢直視蘇新意緊閉的雙眼。

佟愛如察覺到段初夏的情緒不穩,想到一會韓景遠和蘇英要來,怕更加刺激了段初夏的神經。

她建議道:“韓景遠是說要帶蘇英來看新意,但是沒說幾點,就算等到了又能怎麽樣呢,夏夏,你還是跟你.媽媽回去休息吧,免得一會見麵了尷尬。”

段初夏脫口而出,“佟阿姨,新意姐這樣也難受的,你不如放手讓她走吧,對你對她都是解脫。”

佟愛如心如刀割,對段初夏的那點憐憫煙消雲散。

“你又不是新意,怎麽知道她不想活?我看你真是精神有病,還是回家好好歇著去吧。”

佟愛如起身送客,文心竹連聲道歉,替段初夏找補。

“愛如,年輕人想法跟我們不一樣了,不妨多聽聽年輕人的意見,一會你再問問韓景遠和蘇英,聽聽他們的建議。”

佟愛如默不作聲,一開門,韓景遠和蘇英站在院門外,正準備敲門。

……

“韓景遠跟我提過好幾次,說小時候新意姐姐,總把零花錢存起來,給他和蘇從岩買汽水喝。”

蘇英從佟愛如手裏接過熱毛巾,一點一點描繪蘇新意的眉眼,擦到手臂、掌心,然後將異能一點點傳到蘇新意的身體裏。

——對不起啊,讓你等到了最後一刻,醒過來吧,你想用哪個身體醒過來都可以。

佟愛如瞧著韓景遠的二婚小媳婦,豔麗的五官,連床頭櫃上點綴的花束,在她俏麗的臉龐跟前,都黯然失色。

又漂亮心腸兒又好,因為她,段汮他們從人販子團夥裏,解救了好幾個孩子,聽說季平涼家的兒子都找回來了。

這麽好的姑娘,難怪韓景遠喜歡。

佟愛如看得出來,韓景遠是喜歡蘇英的,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總在蘇英低頭的時候看她,嘴角上揚,眼裏有笑。

他這樣喜歡一個姑娘的眼神,佟愛如以前從來沒看到過,也替韓景遠高興,因此對蘇英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她問道:“小蘇,我是不是堅持錯了,強行留下新意,她會不會怪我不放手,讓她受罪了?”

蘇英搖搖頭,“好死不如賴活著,我不知道新意姐姐怎麽想,換我的話,我想活下來。”

佟愛如被肯定了,心中欣喜,問韓景遠,“景遠怎麽看呢,你比從岩還了解你姐姐,如果還有意識,你覺得她會怎麽想?”

韓景遠沉默了好一會,好一會,張開嘴又閉上,反複了好幾次。

然後他才說:“我尊重你們的決定。”

蘇英用大量的異能治療了蘇新意,確保她能醒過來,被異能洗滌了經脈細胞,哪怕昏迷著,蘇新意整個人都迸發著朝氣。

佟愛如都看出來了,“我覺得我們的談話,新意都能聽到,你看她這會神態是不是比剛才更舒展?”

蘇英點點頭,讚同道:“新意姐姐聽到我們沒放棄,她一定很開心,佟阿姨,那我們就走了,再見。”

——再見了蘇新意,或許永遠都不用再見了,如果蘇新意要用原來的身體醒過來的話,她拿回本就屬於她的東西,也無可厚非。

……

從蘇家出來,段初夏還沒有走,蘇英下巴一抬,跟韓景遠道:“你前妻,我回避一下?”

“不用。”

韓景遠大手抓緊了蘇英柔軟細白的小手,死都不放,並肩走到段初夏跟前三四步遠的地方站定。

他語氣實在算不上好,“別忘了你現在是個精神疾病患者,還想說什麽?”

段初夏紅了眼睛,為什麽韓景遠不給她好好說話的機會,但是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說,不然以後或許都沒機會說了。

她道:“韓景遠,我第一次到南島,在招待所等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去?”

韓景遠氣極反笑,“我為什麽要去,你在我心裏,連蘇英一根頭發絲的重量都不到,我為什麽要因為你,惹蘇英生氣。”

這話說出來太傷人了,蘇英都感覺出韓景遠此刻情緒非常不好,不好到懶得掩飾情緒。

段初夏眼淚下來了,文心竹心疼不已,上前勸女兒想開點,別再找韓景遠了。

“媽,六年前我還不喜歡韓景遠,你知道為什麽要卻提出跟他協議結婚嗎?”

“媽也想不明白,你願意說了?”

“因為嫉妒。”

段初夏悔不當初,“因為我嫉妒新意姐姐,從小,從我記事起,韓景遠就隻跟蘇新意玩兒,我那時候就嫉妒,為什麽韓景遠跟個傻子玩,都不跟我玩,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傻子?”

“等大一點了,他還是跟蘇新意後頭,有一天我看到他買了電影票,我就叫他陪我看電影,他沒理我,其實我已經看過那部電影了,但是看到韓景遠陪蘇新意去看,我就在想,那個傻子她看不看得懂啊,有本事韓景遠以後就娶那個傻子當媳婦啊。”

“再後來,阮阿姨來家裏想結親,我也不想下鄉,我就想,那我就先跟韓景遠結婚好了,到時候再把他甩掉,看,得意什麽啊,是我先不要他的。”

“你,你怎麽能賭氣,婚姻不是兒戲。”

文心竹都覺得女兒的思想偏激了,“新意是個傻子,你為什麽要跟個傻子較勁?”

“我不知道,我就是嫉妒你們都對個傻子無限的包容。”

“等真的非離不可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從很早的時候,我就喜歡韓景遠了。”

隻是韓景遠從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她。

……

段初夏不顧文心竹的勸阻,朝著韓景遠和蘇英追上去,喊了一聲,“韓景遠,你站住。”

韓景遠腳步都沒停,也懶得再同她說什麽,都沒什麽意義了。

段初夏快跑幾步,攔在韓景遠和蘇英的跟前,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不管不顧。

“那次我去南島,真的隻是要跟你說事情,我想跟你說的是,蘇新意是被沈美靜家裏的保姆,推下樓梯的。”

“我不知道怎麽辦,不知道跟誰商量,隻能想到你,但是你沒有給我機會說,韓景遠,你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段初夏帶著解脫的釋然,把皮球又踢到韓景遠腳邊。

蘇英真想甩她一個巴掌,她也真打了,她揚起細白的胳膊,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扇下來,清脆的巴掌聲,段初夏右邊臉被扇紅了。

段初夏顫抖,“這次又是為什麽,又為什麽打我?”

“因為你又蠢又壞,段汮就是刑偵隊長,既然蘇新意是被沈美靜請的保姆推下樓梯的,你該找他報案,找韓景遠,是想讓韓景遠收回你神經病的懲罰吧?”

如果要采用段初夏的證詞,她就不能有精神疾病。

段初夏就是要讓韓景遠做選擇,為了從小到大偏愛的傻子姐姐,韓景遠會怎麽選,會讓蘇英委屈嗎?

……

蘇英看穿了段初夏的小把戲,怎麽可能讓韓景遠選呢。

論到演戲,她也不差。

她一把推開震驚還沒緩過來的男人,冷笑道:“說,是不是為了保護你的前妻不坐牢,就叫她裝精神疾病,韓景遠,你對她餘情未了,裝什麽情深,以為我看不穿嗎?”

“我沒有……”

韓景遠反應極快,蘇英故意的,她既要段初夏的證詞,又要段初夏接受法律的製裁。

她要親手把段初夏送到牢裏,今後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都會議論他韓景遠還算個有情有義的男人,隻是他再婚的小媳婦,不依不饒,一定要韓景遠的前妻坐牢。

雖然無可厚非,可坐牢的是段初夏,時間總會磨平那些真相,說不定過不了多久,茶餘飯後,大家都會說蘇英太過刻薄,一點活路都不給段初夏留。

韓景遠搖頭,“蘇英,不要。”

蘇英管那些個無關緊要的路人想什麽呢,她繼續道:“不要什麽,不要對你前妻趕盡殺絕,你做夢,我現在就去公安局報案,段初夏舉報我是特務,用裝精神病躲避法律的製裁,我要討個說法。”

“你想我坐牢嗎?”段初夏眨著眼睛,一滴眼淚從眼中落下,問的卻是韓景遠。

蘇英冷哼,“是我要你坐牢。”

她轉頭看韓景遠,“我現在去公安局,你去不去?”

韓景遠見蘇英心意已決,歎口氣,握緊她的手,“一起吧,內情我比你清楚。”

兩人一轉身,看到佟愛如承受不住蘇新意是被兒媳請的保姆推下樓梯的,靠著院門滑坐在地上。

再一側頭,段汮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靜靜的看著他們。

是追過來想認妹妹的吧?

蘇英涼涼的笑:“段隊長來得正好,段初夏假裝精神疾病,我要報案,你帶手銬了沒有,帶了就抓人吧。”

段汮心裏嘴裏全是苦澀。

蘇英知道了,她知道是段家的親生女兒了吧?

她故意的,她的心裏一點都不想認的對吧,所以可以毫不在乎的在段家人的心口劃刀子。

劃吧,劃吧,段家把段初夏養的無法無天,活該。

段汮木然的走到段初夏跟前,木然的從腰間拿出手銬,再木然的拷上段初夏的雙手。

……

文心竹慌了,想推開兒子又推不動,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段汮的臉上、頭上,肩膀上。

“竟然拷你妹妹,妹妹是你要的,生下來你又不喜歡,現在還要銬她,你有沒有心啊,你是不是人啊?”

段汮任由親媽發泄,眼睛卻看著蘇英,妹妹是他要的,可他卻沒有保護過妹妹哪怕一天。

段汮牙都快咬碎了。

蘇英心想看她幹嘛,她隻是從異世穿過來的孤魂而已,又不是段家的女兒,段汮被親媽打死,也不幹她的事。

段初夏突然道:“媽,你別打了,我不是你親生女兒,爸爸從一開始就知道,哥現在也已經知道了。”

文心竹拍打段汮的手驟然停下。

段汮一開口,才發現嗓子沙啞的厲害,“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時候知道自己不是段家的親生女兒?

段初夏想了想,其實不用想,她一直都記得那個噩夢。

“四歲多的時候吧,我被個女人拐走,那時候我好害怕,以為遇到了人販子,怕再也回不來。”

“我被蒙著眼睛,被帶到了什麽地方,有女人的咳嗽,我聽到人販子說,‘真姐,我把夏夏帶來了,你看看她再閉眼。’然後那個咳嗽的女人說,‘芳芳,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我是她親媽,就讓她在段家好好生活吧。’那個人販子答應了,之後我又被送了回來。”

段初夏被送回段家門口,隨後高燒不退,段家以為段初夏隻是走丟,受了驚嚇做噩夢,並沒有往人販子那種事情上想。

就連段初夏自己,都以為是做了可怕的噩夢。

“我跟韓景遠離婚之後,心情不好,看到爸一個人出門,以為他是要去韓家幫我求複合,我還挺期待的,就跟著爸後麵,看到他去了郊外的亂葬崗,我聽到……我聽到爸說那小小的墳塋裏,才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好慌,慌到不管不顧,跑去南島找韓景遠,想找他傾訴,想依靠他,想叫韓景遠教她該怎麽做。

但是韓景遠不理她了。

……

說出這一切,段初夏覺得手上的手銬也沒那麽重了。

她仰頭看天,天很藍,雲很白,這麽好看的、無邊無際的天空,至少幾年之內沒什麽機會抬頭看了。

她看著蘇英笑,“蘇英,不是你送我去監獄,是我自己選擇坐牢服刑的。”

還掉了債,就解脫了,包括欠蘇新意的。

文心竹承受不了養大的不是親生女兒,親生的早早一杯黃土埋在亂葬崗的真相,心髒跳的太快,她也緩緩的倒了下去。

段汮今天沒開警車,他.媽來看望朋友也不會帶速效救心丸,眼看著親媽就要不行了,段汮衝到蘇家打電話叫急救車。

蘇英走到文心竹身邊,冷冷的看著原身的親媽。

不能讓文心竹這時候死掉,人死債消,不能讓她現在用的這具身體,被流言蜚語怨憎。

她給麵若白紙的文心竹一點異能,文心竹的血壓和心跳慢慢趨於正常,等段汮打完電話再衝出來,他.媽雖傷心欲絕,卻能獨自站起來了。

蘇英今天的異能消耗太多,臉色發白,站起來腿都發軟。

韓景遠給她扶起來,察覺到她精神不太好,問道:“要不先回去休息?”

蘇英趁熱打鐵,道:“先去公安局吧。”

她指了指懵的不知所以的文心竹,文心竹心髒病發,心裏難受的不行,卻能站起來,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

蘇英道:“段隊長,你看你.媽臉色紅潤,心髒病發是裝的吧,既然是裝的,我們還是先回公安局辦正事吧。”

段初夏被收監了,包括蘇新意被推,她都如實招供,但是徐芬月推蘇新意的動機和原因,目前還不知道。

……

蘇英跟韓景遠回到家,韓京辰和燦燦,還有保姆傅玉珍正在廚房裏做飯,

韓京辰透過廚房的窗戶最先發現的,拎著鍋鏟,在蘇英和韓景遠進門的一刻跑出來問:“今晚你們倆不會再出去了吧?”

顧知南陪韓懷山在客廳裏下象棋,聞言抬起頭,也緊張兮兮的,“韓爺爺買好了票,明兒一早的。”

蘇英揉揉跑過來撒嬌的韓鑫星,說道:“行啊,我先上去洗個澡。”

從山洞裏被救出來後,昨晚上是在醫院度過的,蘇英這是第一次和韓景遠一起,回到家裏。

韓景遠也是,找蘇英的那三天,累了他就靠在樹幹上眯一會,起來繼續找,昨晚上在醫院、公安局兩頭跑,這會一到家,渾身鬆懈下來,才覺得乏力的不行。

韓景遠跟上去,“那我也去。”

顧燦燦仰著小腦袋,催著說:“爸爸媽媽,你們一起洗吧,這樣能快點兒。”

一、二、三、四……家裏大大小小,不管做飯的還是下棋的,全都安靜的望著他。

韓景遠才發現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是有問題的,他停下腳步轉身想下樓,對上韓懷山開懷的笑臉。

老爺子不太好騙,韓景遠停頓了一下,臉上發紅發燙,隨即轉身繼續上樓。

樓上是他在家時的房間,蘇英失蹤的這三天裏,房間裏沒人進來過,還保留著她之前住過的痕跡,**是她睡覺時換的睡衣,隨意疊了放在枕頭上。

靠窗的書桌上,台燈移了位置,高度也動了,蘇英是坐在這裏看書呢,還是寫字?

韓景遠目光移向書架,那些大部頭的著作,蘇英都沒有動過,打開抽屜,常用的那隻鋼筆蘇英沒動,倒是不常用的那隻,和之前放的位置不一樣。

再打開另外一張抽屜,韓景遠一摸那一遝信紙,發現厚度薄了一點,原來蘇英是坐在這張書桌前寫信了。

那得是在被困山洞之前寫的,會寫給誰呢?

韓景遠猜不出來,他捧著信紙,怔怔的出神,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打開台燈照了最上麵的那張空白信紙,上麵還有力透紙背的筆跡。

隱隱約約看清楚幾個字:“韓景遠,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

蘇英洗了澡出來,韓景遠正捧著信紙發怔,蘇英在決定喚醒蘇新意的時候,就給韓景遠寫了信,把她穿來的事寫在信裏麵,如果她消失了,原身回來要跟韓景遠離婚,他看到信就會知道原因。

寫好她又燒了,她跟顧成風離婚的時候,也沒給顧成風真實的理由。

所以原身如果選擇回來,跟韓景遠離婚的話,也有權利保留點秘密。

她也沒想到韓景遠能從餘下的信紙上看到殘留的筆跡。

蘇英裝作若無其事的道:“你現在洗還是吃了飯再洗澡?”

韓景遠抬頭,咬了下好看的薄唇,揚了揚手裏的信紙,“你給我寫信了?”

蘇英淺淺一笑,“寫了,又燒了,沒什麽重要的事,你別糾結了。”

“我想看。”韓景遠捏信紙的指尖微微顫抖,“你默出來好不好,就算現在不能看,等十年二十年,我也想看。”

韓景遠控製不住的想看。

上回韓京辰被那封假的信給騙了,他確實不能理解小孩的心態。

現在理解了,上回他不該苛責韓京辰的,他們想看的心都是一樣迫切,韓景遠的思緒跳動的很混亂。

蘇英把他手裏的信紙抽出來,細看了一眼,還好上麵殘留的筆痕混亂,隻模糊看得清幾個無關緊要的字。

她打開衣櫃,幫男人挑了套衣服,叫他去洗澡,“你剛才還說要上來跟我一起洗,現在沒機會了,自己去洗吧,我先下樓了。”

韓景遠“哢噠”給房間門合上,將蘇英關在門內,一手撐著門框,垂眸看著蘇英,目光灼灼。

“再洗一次啊,又不趕時間,我把門反鎖,也不怕人進來。“

蘇英:……

她看韓景遠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看他周身的氣場顏色,正蒸騰的冒著氣泡,要是她答應的話,下一秒可能就要被男人扛在肩膀上。

難得韓景遠主動一次,但是時機不對啊。

蘇英正想怎麽委婉的拒絕的時候,韓景遠突然壓低腦袋,兩人幾乎臉貼臉,溫熱的氣息近在耳邊,氣溫陡然上升。

蘇英直覺韓景遠下一秒就要親下來,推開怕傷他的心,放縱日後更傷他的心。

千鈞一發之際,蘇英本能的側過頭,示意韓景遠看窗戶,“你看看,韓鑫星是踩著誰的肩膀在偷看呢?”

韓景遠壓根都沒看,連姿勢都沒換,隻在蘇英耳邊低語,“蘇英,你為什麽不自私點呢?”

“嗯?”

蘇英仰頭看韓景遠,她自認為已經很自私啦,怎麽這大的小的,看她的眼睛裏都帶光,對他們來講,她有那麽不可替代?

韓景遠垂著眉眼後退了幾步,退到窗戶邊,韓鑫星爬著梯子正慌慌張張的下去,燦燦在下邊給她扶梯子。

韓景遠忙叮囑,“二叔不打你,你慢點。”

……

晚飯的時候,韓景遠一言不發,蘇英聽幾個孩子嘰嘰喳喳說話,她腦子裏想著蘇新意的事,也沒有像平時那樣誇獎韓京辰在廚藝上的進步。

韓京辰把油爆大蝦往蘇英跟前推了下,問道:“你跟我二叔是吵架了嗎?”

蘇英實事求是,覺得她跟韓景遠剛才有了隔閡,也算是吵架,便點頭道:“嗯。”

韓景遠幾乎是同時放下筷子抬頭,“沒有。”

蘇英看看韓景遠,韓景遠也看了看蘇英,兩人同時改口。

蘇英:“沒吵架。”

韓景遠:“是我不好。”

韓懷山臉上的笑沉了下來,放下筷子,“韓景遠,你跟我來書房。”

蘇英連忙勸住,“韓景遠這三四天,沒睡好沒吃好,爺爺要訓他,等吃了晚飯,我泡上茶,您潤了嗓子再慢慢訓。”

孫媳婦求情,韓懷山的氣消了,忍不住笑道:“好,那就吃了飯再訓。”

蘇英往韓景遠碗裏夾菜,他也不吱聲,給什麽吃什麽,搞得蘇英覺得欠了他一堆債。

為了緩和下氣氛,蘇英故意說道:“韓京辰,你今晚這頓,水平發揮的不行啊,看你二叔都不吃菜。”

韓京辰受傷了,“怎麽可能,是你跟二叔兩人不合,吵架吵的胃口不好才對吧。”

蘇英:……

“難怪你是全家最笨的。”

韓京辰:……不敢隨便搭話了。

不過這麽一打岔,氣氛好了許多,飯後,韓鑫星小朋友主動刷碗,燦燦跑去廚房幫姐姐,韓景遠跟韓懷山剛去書房,喬蘭蘭過來了。

……

“蘇英,星星燦燦,你們看到我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韓京辰剛送了茶到書房,捧著托盤問:“蘭姨,你什麽時候到的?”

“下午,我去看過你大舅舅了。”

喬蘭蘭已經聽表弟季勵文說了山洞裏救援的情況,聽完她熱淚盈眶。

上輩子她的大表弟沒有找回來過,就一直關在山洞裏,那個該死的錢有盛,和萬惡的夏連芳死了之後,她都不敢想,她的表弟隻能被餓死了吧?

這輩子解救盛青河,竟意外的把大表弟找到。

喬蘭蘭心裏直接把蘇英當親人。

她聽說蘇英明天一早就走,趕緊跑過來見見,“我請了幾天假,過幾天再走,韓京辰,你幹爸一個人在家,做了好吃的,別忘了給他送一份。”

韓京辰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知道了,餓不著他,不會叫他啃冷饅頭的。”

“哎呀,這幹兒子沒白收。”

韓京辰都不想跟她說話,拎著垃圾袋出去倒垃圾去了。

韓鑫星給了喬蘭蘭剝了個橘子,還親自送到她嘴裏,“幹媽,大舅舅在新家還習慣嗎?”

習慣是不可能習慣的,他選了一個最小的房間,把自己藏在黑暗裏,讓吃飯就吃飯,讓洗澡就洗澡,讓睡覺就睡覺。

就是不說話,直到喬蘭蘭跟川柏說,她是蘇英的好朋友、好鄰居,還是星星和燦燦的幹媽,川柏的眼珠子才轉動了起來,眼裏有了神采。

喬蘭蘭自始至終,都沒有在蘇英跟前提季川柏想去南島的心,雖然老姑苦苦哀求,但是她覺得蘇英又沒有照顧川柏的義務,再說老姑夫也交代她,不要對蘇英提出過分的請求。

喬蘭蘭親了下星星和燦燦,“你們大舅舅挺好的,幹媽在京市陪他幾天,就回去陪你們。”

燦燦軟糯糯的提議,“幹媽,你不能接大舅舅去你家你做客嗎,你家裏還空了一間房間的呀。”

韓鑫星眼巴巴的期盼著,“就是嘛,幹媽別那麽小氣,可以讓大舅舅在我家裏吃飯,在你家裏睡覺。”

就連韓京辰都表態,“不過就是多做一個人的飯,也無所謂啦。”

顧知南走到蘇英跟前,知道如果蘇英不發話,蘭蘭姐是不會帶季川柏去南島玩兒的。

他道:“姐,你看呢?”

蘇英雖然不會多管季家的閑事,但是喬蘭蘭是季川柏的表姐,去表姐家做客無可厚非,她不會反對,就是不知道季川柏去的時候,她還在不在。

算了,爛攤子身後事,都留給活著的人吧。

蘇英笑道:“你們都看著我幹嘛,想去就去唄,反正睡的不是我家床,但是蘭蘭,你要帶川柏在我家蹭飯,要交夥食費的。”

“蘇英,你怎麽那麽好呢。”

喬蘭蘭意外驚喜,沒想到兩個小姑娘比大人還聰明,是啊,她可以把川柏帶去家裏住一段時間,這樣可以盡量少打擾蘇英,又能讓川柏跟四個孩子在一塊兒生活一段時間。

她忍不住一把抱住蘇英,可憐兮兮的說:“蘇英,我把你當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裏,除了老丁,你最重要,那我呢,我在你心裏排第幾?”

蘇英:……

把抽風了的喬蘭蘭連推帶哄弄出家門,蘇英回頭問幾個小孩,“明早要走了,你們的行李收好了沒有?”

顧知南道:“晚飯之前就收好了。”

蘇英回屋收拾行李的時候,朝書房門口看了眼。

……

書房裏,韓懷山喝著孫媳婦泡的普洱茶,通過韓鑫星小朋友爬梯子扒窗戶的觀察,他自認為已經了解了孫子和孫媳婦鬧別扭的真相。

老爺子很開心的批評道:“年輕人要注意節製,我知道這次你們小夫妻分開了十來天,想得慌,但這裏的家對蘇英還是很陌生的,她當然不好意思,而且還沒到吃晚飯的時間,你就拉著她想做那種事,她不惱才怪,小蘇已經很給你留麵子了。“

韓景遠琢磨了一下老爺子的話,瞬間臉上爆紅,急於解釋,“爺爺你想哪兒去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行了行了,你爺爺我也是過來人,你經曆的、沒經曆的,爺爺都經曆過,不然怎麽會有你爸爸,好了好了回房間去吧,去做你沒做完的事兒去吧。”

韓景遠:……

……

韓景遠走到房間門口,就聽到裏麵倆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聲音,他推開門,**是收了一半的行李,兩個小姑娘脫了鞋在**,一左一右圍著蘇英打賭。

韓景遠笑著問:“你們在打什麽賭呢?”

韓鑫星舉著一枚硬幣,說道:“我跟星星打賭,你跟二嬸剛才究竟有沒有一起洗澡?”

韓景遠臉上有可疑的紅暈,“那你賭的有還是沒有?”

韓鑫星搖頭說:“我賭的沒有。”

顧燦燦說:“我賭的有。”

韓景遠拿起那枚五分錢硬幣,放在韓鑫星的掌心裏,“你贏了。”

顧燦燦頹喪,“啊,你們為什麽不一起洗澡,我跟星星姐姐就一起洗的。”

韓鑫星比顧燦燦還頹喪,“我倒是希望燦燦能贏,二叔,我跟你商量個事,萬一你跟二嬸分開了,那我跟燦燦歸二嬸,小舅舅跟哥哥歸你,就這麽分了。”

蘇英好笑,“那要是小舅舅也要跟我們一起呢?”

韓鑫星好惆悵,“可那樣的話,隻留臭哥哥一個人,陪著孤零零的二叔,那他們倆也太可憐了。”

蘇英沒說話了。

韓景遠很想叫兩個小家夥放心,他不會跟蘇英分開。

但是他說不出口。

他把倆小姑娘拎出房間,“回屋睡覺去,二叔二嬸也要睡覺了。”

韓景遠關房門的時候,‘哢噠’,順手把門反鎖了,確保從外麵開不開。

“我去洗澡了。”

“你去啊。”蘇英頭都沒抬,從**撿了條大褲衩,憑著手感一扔,“上衣好像壓到那個包下麵去了,你找找看。”

等了會沒等到回應,衛生間響起了水流聲。

蘇英加快收拾的速度,等水聲停歇,她聽到腳步聲,男人洗澡出來了。

蘇英揉了揉後腰,轉身坐到**,順勢一躺,抬眸的時候,心跳加快,‘呼啦’又坐了起來。

韓景遠額頭鬢角的碎發上還有水珠子,順著結實的肌肉線條,從緊繃的下顎處滑落,順著腹肌滑進褲腰裏。

蘇英的視線也順著水珠子,停在他繃緊結實的腰腹上。

並且控製不住的吞咽了一下。

韓景遠想幹嘛?

蘇英的視線順著馬甲線上移,移動到喉結處,韓景遠明顯緊張的吞咽了一下,“你說的上衣,我並沒有找到。”

是嗎,不在包底下,就在包裏麵,是沒有找到,還是故意不想找呢?

美色當前,蘇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估計韓景遠也好不到哪去。

蘇英想,隻要她不尷尬,韓景遠就不好意思尷尬,對,就是這樣的。

所以,蘇英說:“你又不冷,找不到就別穿了,就這樣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