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做了四菜一湯, 青椒肉片、魚頭燉豆腐、魚丸青菜湯、清炒空心菜、酸辣土豆絲,兩葷兩素加一個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回家了就開始放飛,飯菜做好廚房也糟蹋的一團亂。

來不急再收拾, 隻能指望保姆了。

蘇英聽韓景遠提過,家裏的保姆是在他小時候就來做過幾年,結婚嫁人守寡後,又回來韓家當保姆。

韓家人從老爺子到下邊幾個小孩,都很尊敬她。

蘇英也很客氣, “珍姨,廚房麻煩你收拾了。”

傅玉珍看到幾個孩子還給她留了飯菜,心裏感動, 她們有幾個小姐妹都是保姆, 待遇她不是最好的,但是韓家最拿她當人。

“家裏我來收拾,你們快去醫院吧, 老爺子肯定都等不及了。”

……

蘇英和四個孩子帶著飯菜回了醫院。

老爺子的病房裏, 有一位頭發同樣花白的老爺爺,自帶白米飯, 看著幾個小孩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韓京辰, 你家保姆的飯菜我是能嚐的出來的, 除非你給我嚐嚐你帶來的飯菜,不然我可不承認你會做飯。”

韓京辰被激將法刺激的快跳起來,“我隻做了太爺爺和義叔的分量,那你隻能嚐一點點。”

佟錦國迫不及待夾了一個魚丸, 入口鮮嫩, 又嚐了其他幾樣菜, 確實不是韓家保姆的手藝, 但是相當的可口,這不可能是韓京辰這小刺頭一個月就能學出來的手藝。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幾個孩子,“你們騙我老頭子,這是從飯店買的現成的吧?”

韓京辰冷靜了下來,不再中計,說道:“對對,就是飯店買的,您也不稀罕,義叔你快點來吃吧。”

韓懷山得意的哈哈大笑,他的重孫子都會做飯了,韓懷山欣慰極了。

“這可是隨義親眼看著他們幾個做的,你家孝子賢孫也不少,叫他們給你送飯去。”

再一嚐,清淡少油,很適合病人,跟飯店的不一樣,就是那種令人懷念的家常菜的味道,不吃會想的慌的家的味道。

韓鑫星指著肉片裏麵的青椒表功,“太爺爺,青椒是我切的。”

韓京辰嫌棄,“最失敗的就是這青椒的大小,你覺得跟肉片搭嗎,食物也講究個美觀的好吧,賞心悅目才有好胃口啊。”

韓懷山夾了一個青椒,誇讚道:“太爺爺覺得這大小正好,星星真厲害。”

韓鑫星得意,不忘記小舅舅和妹妹,“其他的菜是小舅舅洗的,米是燦燦蒸的。”

佟錦國嫉妒的心裏發酸,總覺得這一個月的時間,韓老頭子家倆孩子脫胎換骨,還是那麽刺頭,但是懂事不少。

老人家就喜歡個熱鬧,身邊幾個孩子嘰嘰喳喳並不覺得吵鬧,佟錦國賣慘說自己沒人送飯,叫韓隨義去吃食堂,自己則跟韓懷山搶著吃。

蘇英看到病房裏其樂融融,就叫四個孩子下午在病房裏陪老人家,她去人民醫院看看從人販子手裏解救回來的路銘。

顧知南還是有些局促的,畢竟這是韓京辰的太爺爺,不是他的。

他道:“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韓京辰不願意了,“別呀,我都跟太爺爺誇過你圍棋下得好,你來跟我太爺爺下一盤,證明我不是吹噓的哦。”

蘇英曉得他別扭什麽,是怕顧家的人在韓家會尷尬。

她看韓景遠爺爺對幾個孩子態度是一樣的,並沒有不喜,老爺子身上的氣場顏色不會騙人的。

她道:“你留下來陪爺爺下棋吧。”

顧知南隻好留下來了。

……

蘇英走後,韓京辰把飯盒一收,擺上棋盤,顧知南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裏,是非常認真的,他棋藝不錯,連韓老爺子都得打起精神來應對。

佟老爺子對圍棋不感興趣,對韓京辰的改變倒是好奇的不得了。

他問道:“你廚藝跟誰學的?”

“那還用問,當然是跟我二嬸學的。”

就這半天功夫,佟錦國看出來了,這幾個孩子對小蘇同誌,稱得上言聽計從,還是心甘情願的那種。

他又問道:“你們怎麽那麽聽你二嬸的話。”

韓京辰歎口氣,“她厲害唄,打又打不過,比又比不過,太爺爺你知道嗎,她還會爬樹,有一次我惹她生氣,我就爬到樹上去了,她居然比我還會爬樹,我們倆僵持在樹梢上,全大院一半的嬸子都在樹下看笑話呢。”

“後來呢?”佟錦國好笑的很。

韓京辰想想還幸災樂禍,“後來二叔來了,卷袖子威脅我們,我們倆就下來了。”

韓懷山開懷大笑,“老佟,景遠自己找的這個媳婦,不錯吧。”

笑完心裏沉甸甸的,這次可千萬別再是協議婚姻。

……

蘇英坐車到了人民醫院,正好碰到帶兒子檢查的謝翡翠,她婆婆跟在一旁,看到蘇英也沒敢吱聲。

謝翡翠是這個醫院婦產科的大夫,聽說蘇英想看看小路銘,把兒子交給婆婆,親自帶蘇英去了住院部。

“市局的段隊長問了小朋友一些問題才走,這會小朋友應該睡了。”

路銘病房裏還有個小民警,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輪換看著,防止逃跑的人販子還會對這孩子下手。

蘇英摸了下小朋友額頭,藥物帶來的副作用消退的差不多,也不發燒了。

護士來給孩子換病號服,蘇英看到小路銘胸口上有個類似梅花形狀的胎記,很特別。

她想起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後腰上,也有個特別的胎記。

也幸虧這胎記才幫她洗脫了特務的嫌疑。

看完小路銘,蘇英還想替韓景遠去看看蘇從岩的雙胞胎姐姐。

韓景遠說他從小跟蘇從岩、蘇新意都是一塊兒長大的,蘇新意的智商一直停留在幾歲孩子的階段,但是韓景遠每次回家,蘇新意還是要拉著他們幾個一起去玩。

也算是韓景遠的姐姐了。

一個月前蘇新意失足從樓梯上滾下來,成了植物人,就住在這家醫院。

蘇英想去看看,看能不能用異能幫她蘇醒過來。

蘇英跟謝翡翠說還想去看個病人,“來之前,我丈夫想讓我幫他看個朋友,也住你們醫院,叫蘇新意。”

“她啊……”

謝翡翠有些可惜,長得說一句傾國傾城不為過,跟蘇英不相上下,蘇英是妖嬈的嬌媚,蘇新意是另外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

可惜那姑娘隻有小孩子的智商,而且現在還是個植物人,家裏人不放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謝翡翠給蘇英帶到蘇新意病房門口,看到裏麵站了個男人,正是來給路銘詢問口供的段汮。

謝翡翠跟蘇英說道:“那位就是段隊長,也是蘇家的朋友,你進去看看吧,沒事的。”

……

段汮近距離打量了眼韓景遠新娶的小媳婦,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壓下心頭的疑惑,他道:“蘇同誌你好,關於人販子還有些問題想問下,你現在有空嗎?”

蘇英仰頭從左到右看了一圈病房,這裏麵有四個人的氣場顏色,蘇英、段汮、病**的蘇新意的身體裏,有兩種能量場。

她心不在焉的道:“現在沒空。”

段汮接下來的那句話被噎了回去,隻好問道:“那等你看完病人有空嗎?”

“看我心情吧。”

蘇英走到病床前,握住了像睡著了一般純淨無暇的蘇新意的手,握了一會兒之後,她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幾步。

段汮見她要走了,不死心的再次懇求,“蘇同誌,我們去外麵談行嗎?”

蘇英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善,“你看我的臉,明顯心情不好,改天再談吧。”

段汮:……

他跟蘇英同誌是第一次見麵,蘇英同誌怎麽對他這麽大的不耐煩?

應該是知道了他是韓景遠前大舅子,加上妹妹又去南島騷擾過他們小夫妻,因此對段家的人有敵意。

這也正常,他能理解。

但是人販子要抓捕,所以他必須找蘇英,再問些細節的問題。

今天看上去是不行,等明天吧。

晚上他還得回局裏加班,回到市局門口,值夜班的門衛給他一封信,看郵戳就是這個片區寄出來的,難怪一天就送到了。

他是刑偵支隊的隊長,經常會收到一些匿名的舉報信,習以為常。

回到辦公室,段汮拆開信封,裏麵的秘密讓他眉頭緊鎖。

沒想到有一天,告密告到自己家身上。

信上說,段初夏不是他妹妹,叫他們段家別為個假貨兜底。

……

蘇英下午一直在街上逛到夜幕降臨,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幾個孩子隻有顧知南坐在沙發上,開著一盞台燈看書等她。

聽到敲門聲立刻放下手裏的書,跑去開門,看到蘇英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顧知南一直安慰大家,說姐姐是去以前生活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姐姐那麽厲害,她記得回家的路,不用擔心。

實際上,他心裏擔心的要命。

“姐你怎麽才回來?”

蘇英有些歉意,安撫他道:“我去你跟我說的咱們家以前生活過的地方走了走。”

被他猜中了,姐姐果然去以前的住處那邊了,顧知南放心了。

“那你想起什麽了嗎?”

蘇英搖搖頭,“雖然熟悉,但還是沒能想起來。”

雖然有點可惜,但是姐姐平安回來就好。

韓京辰聽到聲音也從房間出來,看到蘇英,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二叔晚上打了好幾個電話問二嬸,都急死了。

他道:“二嬸,你不會忘記了跟二叔約好晚上通電話的吧,他還等著你呢。”

“行,我這就打,你們快去睡吧。”

……

蘇英沒忘,就是下午去看望蘇新意的時候,發現蘇新意身體裏麵有兩股氣場。

一股是蘇新意本人的,她雖然隻有幾歲的智商,可靈魂是蘇英見過最純淨的。

另外一股精神氣場的顏色,和病房裏的段汮氣場基礎色是一樣的,是段汮的親妹妹,也是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原身。

蘇新意的精神力都快散了,原來的蘇英也不肯占據蘇新意的身體,而是用自己的精神氣場維持著蘇新意的氣場不散。

兩個人都不肯獨占身體,導致那具身體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醒不過來。

但是再這樣推讓下去,她們兩個人的精神力都會消失,那具身體也會死亡。

蘇英握住她們的手的時候,能強烈的感覺到,蘇新意的意識在懇求蘇英幫忙,把她的身體讓給另外那個女孩。

求完之後蘇新意的精神氣場就散了,她的意識消失了,那個純潔善良的姑娘,在消失前心甘情願把身體讓給了原來的蘇英。

蘇英用異能將原身的精神力暫時安撫進身體,同時她也給原身留了個選擇的機會。

她現在用的這具身體本來就是原身的。

原身選擇是用蘇新意的身體、還是用她自己的身體醒過來,就看原身怎麽想了。

……

知道原身還在,蘇英沒法當不知道,至少她可以把選擇權還給原身。

做這個決定的時候,蘇英掙紮過的,她舍不得這個世界,舍不得韓景遠和四個孩子。

可是最後她還是這麽做了。

做了這個決定心裏反而鬆了口氣。

唯一可惜的是,現在這個協議養娃的家庭剛穩定,如果原身選擇了自己的身體,那她醒過來之後,應該會跟蘇英當初的選擇一樣吧,會跟韓景遠提出離婚。

這樣一想,韓景遠挺無辜的,四個孩子也要麵臨分開。

韓景遠可能會怪她不守信用,但那時候她都已經不在了,顧不得別人的看法了。

原身如果選擇自己的身體,蘇英是會消失的。

同樣的,如果原身選擇在蘇新意的身體裏醒過來,那就再也沒法回到她原本的身體。

雖然蘇英很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但條件是搶別人的身體和人生,她不願意。

都交給原身去選擇吧。

幸好和韓景遠還有孩子們才相處一個月,蘇英想,哪怕原身回來選擇離開,韓景遠和幾個孩子,應該能很快適應的吧?

……

想到這兒的時候,家裏的電話響了,蘇英接了起來,是韓景遠打來的。

“蘇英?”韓景遠的直覺,這次電話那頭的是蘇英。

蘇英連忙道歉,“我今天去以前住的地方,走了好多路,晚了沒有公交車,我走路回來才遲了的,不好意思啊。”

“那想起什麽了嗎?”

“沒有,什麽都沒想起來,不過下午去看了蘇新意。”

韓景遠今天也辦了件大事,他跟蘇英說了段初夏舉報的事。

“段初夏那邊我處理過了,要不坐牢,要不承認有精神病,我怕段家的人遷怒你,這幾天你在京市,盡量不要接觸段家的人。”

蘇英還真的必須去見見段家的人,她怕韓景遠反對,說道:“段汮要找我問拐賣案,還要再見一次。”

“行,隻聊案子,如果他聊別的,你不用理他。”

蘇英聽到電話那邊韓景遠戰友的笑罵,“韓景遠你這電話能打快點嗎,我們也有媳婦,也等著打電話呢。”

蘇英主動道:“電話費挺貴的,我掛了。”

韓景遠還有很多話想說呢,“這麽晚了,沒誰等著打電話,我這幾個戰友瞎起哄呢。”

“嗯。”

又聊了幾句有的沒的,蘇英沉浸在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中,竟然有點無法自拔。

她突然說道:“韓景遠,我有點想你了。”

韓景遠感覺心髒被重重敲擊了一下,抓著聽筒的手指泛白。

他們是協議養娃,婚姻是必要條件不是感情基礎,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蘇英說想他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能想些不該想的事?

韓景遠狠狠掐了下在旁邊賴著不走的戰友,聽到對方因為吃痛的求饒和咒罵,才確定這不是做夢。

他顫抖著說:“嗯,那你帶孩子們早點回來。”

……

韓景遠失眠了,是蘇英說想他的,簡直將他的心揉成了團。

同樣失眠的還有段汮。

那封信就在他的辦公桌上,他已經看了十幾遍了。

段汮的母親有先天性心髒病,這個病是會遺傳的,他出生的時候很健康,父母都非常慶幸,也決定不再冒險要孩子。

是他一直想要個妹妹,加上父母那個年代,幾乎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一次意外懷孕,母親不顧父親的反對,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段汮特別期盼妹妹的到來,母親生產的時候,他一直守在產房外麵,他是看過一眼剛出病房的小妹妹,皺皺的小小的,隻有微弱的呼吸。

等他從家裏帶著魚湯過來,發現母親懷裏的小妹妹不一樣了,段汮還大哭著說妹妹不是這樣的,這不是他妹妹。

父親把他拖出去打了一頓,還說小孩子生下來都差不多,一天一個樣子,那就是他的妹妹。

那年段汮才五歲,就相信了父親的話。

隨著年齡越大,段汮越懷疑,初中他就去住校了,警校畢業分配工作,直接住進了單位宿舍,因此這些年跟段初夏的兄妹關係很生疏。

麵前的這封警告信,又勾起了段汮的懷疑。

他分析了一下,寫這封信的人對段家的情況應該做過詳細的了解,因此選擇把這封信寄到他手裏。

如果段初夏不是他妹妹,能在父親眼皮子底下換掉小嬰兒的,隻能是父親自己!

推斷這個結論的段汮坐不住了,驅車回了父母家。

……

文心竹這幾天神經衰弱,夜裏睡不著,看到兒子回來了,問道:“這麽晚回來,是為了你妹妹的事吧,總算你這個當哥哥的還有點良心。”

文心竹今天去看望了在精神病院的女兒,她一直哭著說想回家,可是韓景遠把事情鬧大了。

韓景遠要求組織給他妻子個公道,不能平白無故被冤枉調查。

既然已經證明蘇英不是特務,那麽段初夏可是實名舉報的,她得承擔後果。

文心竹堅持一點,“不能承認你妹妹有精神病,一個離過婚又有精神病的女孩子,今後還怎麽找到好婆家?”

段汮一頭的心事,現在沒心情管段初夏捅出來的簍子,而且就算段初夏是他親妹妹,如此胡鬧他也不會包庇。

段汮沒好氣,“不承認有精神病,就讓她去坐牢。”

“她是你親妹妹呀,你怎麽說話的呢。”文心竹氣的捶了幾下兒子。

段汮平靜的道:“媽,如果有人舉報你兒子是殺人犯,證明是誣告後,你會善罷甘休嗎?”

“那我肯定不能放過亂舉報的。”

文心竹懂這個道理,可放到心愛的女兒身上,她就控製不了。

她現在好後悔,當初不應該答應韓景遠親媽的建議,不舍得女兒下鄉,就火速讓她嫁給韓景遠。

誰能想到,他們兩個瞞著所有人,搞個什麽協議婚姻,來默默的反抗。

協議就協議吧,離婚後,夏夏又後悔了,埋怨韓景遠不該火速再婚。

文心竹想去求韓景遠的新媳婦,“那我們給蘇英賠禮道歉,她要什麽賠償都可以,求她放過夏夏,你們看行嗎?”

段汮道:“媽,你先去睡覺吧,我找爸商量一下。”

其實他要商量的是另外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

文心竹忙道:“好好,你跟你爸去書房,我不打擾你們。”

……

段懷瑾今天受到幾重打擊,韓老爺子那邊不鬆口,韓景遠手段更厲害,不怕把事情鬧大,逼著段家二選一。

進到書房,他正想問問兒子是什麽意見呢。

“你妹妹的事,咱們還是要拿個章程,這次不給韓家一個交代,搞不好她是要坐牢的,要不對外就說她有精神病,先把人接回來,你看呢?”

段汮心裏有氣,根本沒心思再管精神病院關著的段初夏。

他道:“爸,你兒子今年快三十了,不再是五歲的小孩子,明天我就會去查段初夏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就算是,她做錯了事就要受懲罰,我是公安,你不會指望我徇私枉法吧?”

段錦國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半天才緩過來,“你怎麽在這時候又懷疑你妹的身世?”

段汮心裏更加斷定了,二十多年前他的懷疑就是對的。

段汮把那封告密信拿出來,心情沉重,“爸,都到這時候了,是你說呢還是我去查?”

段錦國看到那封信上的內容,嚇得一激靈。

當年主要是怕妻子接受不了,才用棄嬰換了生下來就早夭的女兒,經手的好幾個人雖然答應保密,但兒子是刑偵隊長,他動真格的去查,很快就能查清楚。

這些年他自己一個人,在段初夏生日那天,偷偷去給親生女兒上墳,這份壓抑幾乎把他壓垮了。

兒子大了,也沒必要再瞞著了。

……

段懷瑾妻子生女兒的時候難產,孩子出了產房就沒氣了。

他確實很愛妻子,怕妻子醒過來得知孩子沒了,會心髒病發跟著去了。

“我怕你.媽媽醒過來接受不了,恰好在醫院撿到一個棄嬰,就抱回來說是你妹妹。”

“那個棄嬰就是夏夏,撿到的時候也很瘦弱,剛出生的小嬰兒看上去都差不多,不過撿回來的這個小嬰兒初步檢查後身體很健康,當時你.媽還很慶幸,說沒有遺傳她的心髒病。”

得知替換真相的段汮,心頭一片冰涼,質問道:“你當時確定我妹妹已經沒有呼吸了嗎?”

段懷瑾被兒子質問的愈發難受。

當時他走不開,兒子哭鬧不休,產婦情況轉危,不然他會親手埋葬女兒。

“那是我親生女兒,不確定我怎麽敢讓保姆抱走。”

段汮急切的再三強調,“你確定急救過了嗎,呼吸停止幾分鍾都有搶救過來的奇跡,韓景遠妻子當初都被埋到土裏,結果也醒了,你有給我妹妹搶救嗎?”

段懷瑾有些慌亂,“我給醫生看了,醫生說沒有心跳呼吸,我才讓保姆抱走的,我……”

段汮沉聲道:“你們把妹妹埋在哪兒了?”

“你想做什麽?”段懷瑾似乎猜到兒子要做什麽,抖著嗓子問。

段汮沒吭聲,他總覺得妹妹沒有死,他要親自把墳挖出來看一看。

三更半夜的,父子倆去了郊區的一處墳山,二十多年前處在剛解放,還沒有推行火葬,所以當時是土葬的。

段汮跟著父親到了一處小墳塋,連墓碑都沒有。

確認好了墓地,段汮一鐵鍬就挖了下去。

他要看看這裏麵有沒有屍骨,如果沒有,那他妹妹或許沒有死,就算有屍骨,他知道國外目前已經能驗DNA,等到以後有條件了,他要驗一下。

段懷瑾獨自祭拜二十多年的小墳塋被挖開了,他的心頭都在滴血。

裏麵的小棺木隻是很薄的木工板拚湊的四方盒子,早就腐朽碎裂,碎木片裏隻有破碎腐爛的小衣服碎片,並沒有嬰兒屍骨。

段懷瑾站不穩,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

……

父子倆個在墳塋旁坐到天亮,太陽出來的時候,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

段懷瑾被太陽的光照刺了眼睛,理智才回來點,要立刻回去質問家裏的保姆。

既然是空墳,那麽他的女兒去了哪裏?

“如果你妹妹被抱出去沒死,那保姆為什麽不說,弄個假墳來騙我,不行,我要回去問問。”

段汮理智早回來了,他做了最壞的打算。

“爸,你知道有種大杜鵑,它會飛到其他鳥類的巢穴裏,把別的鳥的蛋推出去,然後生下自己的蛋,讓別的鳥幫它養孩子,我們家可能也遭遇了同樣的事情,你先冷靜點,別打草驚蛇。”

“我要親自去查清楚,我的妹妹被抱走後,經曆了什麽,我要把她找回來。”

……

他把墳塋重新填好,回到單位找局長去請假,說家裏有點私事要去處理。

但是局長卻沒有給他批假,而是頭疼的告訴他一件棘手的案子。

“上次從火車上逃跑的人販子,折回頭潛伏到京市,把那位即將退伍轉業到咱們局裏盛同誌的兒子給拐走了。”

局長按著太陽穴,腦殼疼的受不住,隻能吃兩顆止痛片緩解。

“不但拐走,還留下信件挑釁公安,說三天內破不了案,她就要把孩子賣到誰都找不到的大山裏。”

段汮猶如五雷轟頂,“就是跟人販子同車廂的盛建鄴的兒子?”

“對,今天一大早,孩子奶奶帶著盛青河到外麵買早飯,一轉臉的功夫,孩子不見了,然後在她家門口的鞋櫃下麵,找到這封信。”

局長把那封挑釁公安的信件給段汮,說道:“信件應該是昨天夜裏放的,人販子是觀察好了,知道早上孩子奶奶會帶孩子出門買早飯,準備一早就動手拐孩子,所以提前放信,太囂張了。”

人販子段汮親手抓捕的就有不少,敢挑釁公安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那個姓花的女人到底是什麽心態,他一時間想不明白。

但是時間不等人,人販子說是三天的時間,誰知道是不是麻痹警方的手段,必須馬上偵破。

段汮隻能把調查妹妹的事放一放。

除了詢問當事人一家,他還得去找蘇英重新了解情況。

……

蘇英昨晚惆悵了一小會,一大早滿血複活。

反正來這個世界的每一天都是賺的,就該開開心心。

而且這次有機會來了首都哎,她把四個孩子送到醫院,跟韓景遠爺爺說自己想去外麵轉轉,理由就是看看熟悉的街道,看能不能回憶起點什麽?

其實她就是想單獨活動,多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她怕以後看不到了。

老爺子表麵開心的答應,心裏憂愁不已,萬一孫媳婦想起了以前的事,記起前夫的好處,那孫子怎麽辦?

老人家若無其事道:“晚上早點回來啊,這幾個孩子不等你回來都不睡覺。”

蘇英今天肯定不會搞那麽遲,答應道:“下午就回來了。”

今天她自己單獨活動,聽人說長城很壯觀,特意跑去爬了一段。

回到市區都已經一點多了,肚子很餓,現在她也不小氣,跑去國營飯店,哐哐哐花了三塊錢點了頓豐盛的午飯。

蘇英的大手筆讓服務員都朝她翻白眼,覺得這女人太不會過日子了,隻顧自己享受。

蘇英哪管那麽多,現在每一天都是偷來的,要及時享受嘛。

……

這時候其實不在飯點,國營飯店裏隻有兩桌客人,一桌是剛點上菜的蘇英,還有一桌是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胳膊打了石膏繃帶,隻能用左手夾菜,吃的很不方便。

兩個女人吃完了沒走,還在繼續聊天。

手臂打石膏的女人四十多歲,今天這頓她是那個被請客的人,因此頗有些得意。

她說道:“我這個雇主一家都很好說話,唯獨家裏的小女兒性格不太好伺候,不過她現在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你幫我代班的這幾天也見不著她。”

幫她頂班的女人叫夏連芳,打聽道:“那段家就不管這個女兒,任由她待在精神病院裏嗎?”

齊紅玉道:“離了婚還跑去給前夫新娶的媳婦添堵,太下賤了,現在韓家給了條件,承認是精神病就能接回來,不然等著坐牢吧,我覺得啊,就該讓她坐牢長長記性,免得出來繼續膈應人。”

夏連芳不忍心,“小姑娘一時想不開犯錯,應該給她個改正的機會,不然她太可憐了。”

齊紅玉笑道:“你就是太心善了,再怎麽也輪不到我們當保姆的去可憐,晚上你早點來,給雇主家試一下廚藝,他們滿意的話,你就幫我頂班,頂班期間工資歸你。”

“謝謝紅姐,幾個小姐妹裏,還是你對我最好。”

“咳,大家都是保姆,互相幫助應該的,對了,你這趟出去找到兒子的線索了沒有?”

夏連芳搖搖頭,“隻怕是找不到了,我也放棄了,等幫你頂完班,我也找個長期的雇主,最好能直接做到退休。”

齊紅玉連連點頭,“你終於想通了,回頭你跟我一樣,收養個鄉下來的沒根基的小女孩當幹女兒,靠著雇主家給她培養出來,以後保準孝順你,給你養老送終,比兒子強。”

夏連芳羨慕道:“我現在收養也來不及了,你那幹女兒怎麽還不找對象呢,她都二十四了吧,不會還惦記著你雇主家的兒子吧,我看人家不會離婚的,還是叫她別惦記了。”

齊紅玉歎氣,“勸過了,她不聽啊,段汮都快三十了,媳婦到現在都懷不上,段家不能絕戶,我看遲早還是因為沒孩子離婚,再等一二年看看吧。”

兩人說著就離開了。

蘇英這桌的飯菜開始上了,她顧不上吃,決定追出去。

服務員一把拉住蘇英,“你幹什麽去。”

蘇英有點急,“我付過錢票了。”

服務員一跺腳,“我知道你付過錢了,你點了三塊錢的飯菜,不吃也要打包啊。”

蘇英道:“突然想起個急事,來不及打包了,您幫我留著回頭我來拿行嗎?”

說完就跑了,服務員在後麵大罵她是個浪費的女人。

蘇英心痛不已,她的紅燒肉、清蒸魚啊,幸好那兩個保姆剛走到路口,然後在路口分開,一左一右。

蘇英一點都沒有遲疑,在路口左轉,繼續跟著那個叫夏連芳的保姆,跟到她住的地方,是個七八戶擠在一起的大雜院。

作者有話說:

掉落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