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

那人麵上還蒙著黑布,雙目圓睜,倒下去後依舊望著近在咫尺的杜明,仿佛還想跟他說些什麽,可張嘴隻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刺啦!”

利刃從那人的額心抽出,另一個身影從這倒下的人背後顯露出來。

是葉瓊英。

杜明自然不會認不得來人,這可是殺了他小兒子的女人。

而現在,他親眼看見葉瓊英輕而易舉殺死了另一個人。

杜明呆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臉上的血跡,那種黏糊糊的觸感,還有滿鼻的鐵鏽味,讓他腹中一陣翻滾,下一刻,就忍不住扶著一邊的石頭嘔吐了起來:

“嘔……”

他當官這麽多年,並不是那種窮酸秀才,手裏也是沾了血的。

前期或許是因為政見上的矛盾,後期卻多是因為給小兒子杜成秀擦屁股。

但那些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高高在上的杜相隻需要吩咐下去,甚至是一個眼神就夠了,自然有人替他殺人滅口。

這還是杜明第一次見到這種殺戮場景,甚至被死者的血撲了一臉。

“怎麽樣?”一個聲音響起,“人追上了吧?”

“追上了,”葉瓊英指了指正在一邊嘔吐的杜明,“喏,這兒呢!地上躺著的那個已經沒命了。”

來的正是此次負責押送杜明的官兵,見人沒丟,頓時鬆了一口氣,趕緊招手讓後麵跟來的士兵過去重新給杜明上了鐐銬,又轉過身對著葉瓊英說道:

“這次要多謝葉姑娘了。若不是您,我們這差事可就搞砸了。”

葉瓊英笑著擺了擺手,見杜明已經一臉懨懨地被押走了,這才走上前去,直接用長槍挑開了地上那人臉上的黑布。

露出來的臉讓葉瓊英和留下來的官兵都愣住了。

此人蒙住的半張臉,幾乎是慘不忍睹,就像是被火燒過似的,坑坑窪窪,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這……”那官兵皺眉道,“葉姑娘,這些人……恐怕所圖不小。竟然將臉都給毀了,這些人……”

之所以是“都”,那是因為,在前麵戰場上,那些死了的刺客,在去除臉上的黑布後,露出來的臉也是如此。

一般來說,可能會猜測他們都曾經曆過一次可怕的火災,幸存下來後,留下了這些疤痕。

可是,他們臉上的疤痕位置都太統一了,身體的其他地方卻完好無缺。

若是火災,怎麽會這麽整齊統一?

既然不是自然災害,那就是人為製造了。

連火燒在臉上的痛苦都能忍耐,可見這些人的企圖,絕不隻是救出杜明而已。

方才急著過來追趕杜明,葉瓊英沒有時間多留意那邊的人,隻知道杜明一消失,那些圍攻的人也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迅速退散了。

死去的那些刺客卻全是這個模樣。

此時危險暫時消除,杜明也找到了,時間便寬裕起來。

葉瓊英蹲下身體,伸手擺弄了一下那具屍體的腦袋,仿佛發現了什麽,又掰開了對方的眼皮,細細查看一番,最後,手上墊著帕子,仔細摸了摸此人那燒毀的麵部輪廓。

“葉姑娘,您這是?”那官兵本意打算回到隊伍中,見葉瓊英留在原地,便也跟著停在了這裏,卻見她這一番動作,當即不解地問了出來。

“此人,多半是出身西犁,”葉瓊英擦了擦手,用過的帕子也沒有隨意丟棄,而是直接用火折子燒毀成灰埋了起來,“雖然將臉燒得看不清模樣了,可他的頭發顯然比大齊人彎曲一些,眼睛的顏色也更淡,麵部輪廓比我們更深。”

那官兵嚇了一跳,看了看地上的屍體:

“這……不,不會吧?”

西犁國從十幾年前被葉家的幾位將軍聯手擊退,一路殺到國都後,那西犁國國主就嚇破了膽,主動上交了和談文書,對著大齊俯首稱臣。

這些年裏,都未曾有過異常舉動。

三年前,東辰國在邊境作亂,也是那場戰亂,讓葉家幾位大將盡數犧牲。

西犁國不僅沒有跟著暴亂,還特意派遣了使者前往大齊表示哀悼和忠心。

“這……”官兵穩了穩心神,“西犁國的人發色也更淡,這樣子……”

他想了想,幹脆解開了腰間的水壺,將水澆到了那屍體的頭上。

頭發依舊是黑色。

可等到官兵蹲下去伸手拈起一些發絲揉搓了一下,就發現,手指上的皮膚也跟著變黑了。

這顯然是用了什麽東西,將頭發給染成了黑色。

這官兵立馬站了起來,不安地說道:

“西犁?西犁國的人為什麽會來搶杜明?不行,這事必須得傳進京城去稟告陛下!”

葉瓊英點了點頭:

“東辰國已經不安分了,如果西犁國也跟著造反,的確要盡早告訴陛下,我們也好有所準備。”

兩人加快速度回到了大部分。

那官兵一到隊伍裏,就趕緊去了後麵的馬車旁,像是說了些什麽。

緊接著,安玉便從馬車裏出來,坐在了車轅上,那官兵卻是鑽進了馬車中。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葉叔方才留在原地將馬匹重新拴在了馬車上,這會兒見那架勢,自然不解,“杜明那老頭兒不是已經找回來了嗎?我們也沒有什麽嚴重的傷亡。怎麽瞧著那小兄弟,神色不太好看啊?”

葉瓊英壓低了聲音,將方才的事情告訴了葉叔。

這事兒不好聲張,可葉叔是她帶在身邊的人裏最信任的長輩了,當然不好隱瞞。

葉叔一聽,就握緊了韁繩:

“西犁?果然,當初就不該給他們休養的機會,直接端了那國都,將他們全滅了便是!如今倒是留下了後患了。”

葉瓊英沒想到葉叔的脾氣還挺大,趕緊說道:

“現在還不確定呢。況且,若是殺盡降兵,以後的敵人隻會拚死相搏。短時間內是方便了,可長期而言,卻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葉叔無奈:

“你這語氣倒是與你爹一模一樣。唉……希望事情不會太糟。”

葉瓊英的眼神卻落在了另一邊的杜明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場景讓他受了刺激,杜明此時一臉呆滯地癱坐在地上,連仇視她的目光都沒有了。

西犁國的人找杜明,是想做什麽?

“姐姐!”安玉突然跑了過來,對著葉瓊英說道,“那個白臉兒的老爺子叫你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