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此刻雖然躺在軟榻上不能動彈,可他卻並未陷入昏迷,自然能夠聽到車廂內二人的對話。
雖然他也不知道澹台靜為何要封住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但是他和澹台靜之間,自始至終都是同門姐弟的情誼,他將她視作長輩親人,救命恩人,甚至是半個恩師,卻從未對她有過哪怕一丁點的男女之情,否則,他不就成了大逆不道之人,反而褻瀆玷汙了澹台靜!
因此,燕珩始終對澹台靜充滿了敬意,卻也不敢輕易打擾她的閉關修行,這些年一直未曾與她聯係,直到最近澹台靜出關,拜托他去調查一些事情,他們這才有了一些聯係,而她也因為身份神秘,不願讓旁人知道她的存在,因此燕珩不曾與任何人提起她。
而現在,燕珩突然聽到澹台靜這麽一番話,整個人幾乎是在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就想坐起來解釋一番,可身體卻在這時根本不聽使喚,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全都被封住,根本調動不了一絲內力,同時,澹台靜最後還特意封住了他的定身穴,可以說徹底堵死了他所有強行衝開穴道的可能性!
澹台靜實在是太了解燕珩了,不僅了解他的身體狀況,也了解他的武功路數,甚至因為從前養了他一段時日,甚至能夠完全猜透他的一些想法。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世上也就隻有澹台靜能夠出其不意,徹底將燕珩牢牢壓製,令他無法反抗,隻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這時候的燕珩,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能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因此,在薑晚寧沉默不語的時候,他是真的心慌了,因為太過著急,以至於他的額頭上冒出了許多細密的汗珠。
澹台靜餘光瞥了燕珩一眼,隨後拿起一塊帕子,動作體貼地替他輕輕拭去了那突然冒出來的冷汗。
沒有人注意到,此刻澹台靜的眼裏,滿是對燕珩的鄙夷之色。這麽一個大男人,在麵對薑晚寧的時候,當真是一點自尊都不要了,一點顏麵都不顧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掏出來的樣子,實在是太不值錢了。
如若薑晚寧與他在一起,連這麽一點挫折都經不住,那以後還怎麽經得住更大的風浪?
說起來,澹台靜雖然孤身一人久了,但多少也是有些心疼燕珩這個撿來的便宜師弟的,自然不忍心他一直默默承受,吃盡苦頭,可對方卻懵然不知,最終卻落得個被人隨意丟棄的下場。
薑晚寧默默地看著澹台靜替他擦汗的動作,卻並不覺得這個舉動帶有任何的曖昧之意,反而給了她一種十分類似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生病的時候,長姐溫柔地替她擦臉。
記憶中的那一幕,與眼前的這一幕幾乎重疊,她終於明白了澹台靜為何要對她說這麽一番話了。
“澹台姐姐,請恕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薑晚寧突然開口,語氣滿是堅定,眼神更是清明透亮,幹淨澄澈,並未摻雜任何的不純的心思,她認認真真地看著澹台靜,一字一頓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他。如果您擔心我會拖累他,那麽,我可以拜您為師,如果您願意的話,您可以教我,我雖體弱,或許習武已經遲了,但我可以跟您學習醫術,我想,隻要我肯努力去學,無論什麽時候開始都不會晚。或許我處處都不如您,不如您會武功,會醫術,不如您聰明,有學識、有手段、有遠見,但我與他是兩情相悅,此生都已經認定了對方,除了生死,再無任何人,任何事能將我們二人分開!”
說完這番話後,薑晚寧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徹底卸下了重擔一般,麵對澹台靜的時候,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緊張與自卑,反而滿是坦然與從容。
自信與光芒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並不是她認為自己變得優秀了,而是在剛才的那一瞬間,她回想了一遍自己與燕珩所經曆的風風雨雨,想起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訴說的感情和愛意,讓她更加堅定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在到達了一定的深度之後,便再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出現而動搖。
澹台靜確實很優秀,很強大,很適合照顧燕珩,可難道就因為他們更適合,自己便要拋棄燕珩嗎?
或許更早一些時候的薑晚寧,確實會因為澹台靜的這一番話而反思自己,然後抱著為了他好這種愚蠢的念頭而離開他,既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對方,但是現在的薑晚寧,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想法早已經改變,性格也有了很大的變化,自己認定的事情,再也不會輕易動搖。
在薑晚寧開口說話的那一刻,澹台靜給燕珩擦汗的動作微微一頓,直到薑晚寧把話說完,才轉頭看向她。
眼前的女子終於徹底卸下了全部的偽裝,徹底在她的麵前綻放了光芒。
這一刻,薑晚寧眼裏流露出來的赤誠與堅定,讓澹台靜有一瞬間的愣神,很顯然,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自帶萬丈光芒的人了,她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感歎,不愧是被燕珩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到底是與眾不同的。
澹台靜就這麽靜靜地看了薑晚寧許久,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雖然心裏已經接受了薑晚寧,但麵上卻並未顯露出來,更是盯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這一次,薑晚寧感受到了來自澹台靜的壓力,但她卻並未退縮,始終直視著對方,保持著自己堅定的態度,沒有任何的退縮之意,那小狼一樣決絕的眼神,仿佛是在挑釁澹台靜一般,無論她如何說如何做,她方才的那一番話就放這兒了,絕對不會改變!
“跪下。”
不知過了多久,沉默的澹台靜終於開口,卻隻一臉嚴肅地說出了兩個字。
而此時此刻的薑晚寧,在突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她明顯愣了一瞬,但也僅僅隻是一瞬。
下一刻,她便毫不猶豫地跪在了澹台靜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