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廣告休息時段。演播室一角,普瑞姆·庫馬爾與長發製片人在商談著什麽。我環顧演播室,目光一一掃過木板鑲嵌的牆麵,聚光燈,多功能攝像機,最先進的音響係統。而大部分觀眾正盯著我看,似乎納悶我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

普瑞姆·庫馬爾結束磋商,向我走來,臉上浮著奸險的笑容。“托馬斯,到現在為止,我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回答出了十一個問題,但你不可能回答出最後一個問題。”

“咱們走著瞧吧。”

“不用了,我告訴你,做好一輸到底的準備吧。”普瑞姆·庫馬爾說著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演播室的提示牌亮出“掌聲”。開場曲響起。觀眾席上掌聲雷動。

普瑞姆·庫馬爾直視攝像機鏡頭:“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即將迎來曆史性的一刻,這一刻不僅對於這個節目,甚至對於我們的後代都意義重大。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一個來自孟買的十八歲的服務員,已遙遙領先於這檔節目的任何一個參賽者。現在,他將要創造另外一個裏程碑。如果他給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的正確答案,將贏得曆史上最大一筆累積獎金——十億盧比。如果他沒能給出正確答案,將在六十秒內輸掉一筆任何參賽者都未曾輸掉過的巨額獎金——一億盧比。無論結果如何,曆史即將被創造。所以,請大家排除雜念,全心全意和我一起,再一次迎接今天晚上的參賽者,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先生!”

演播室的提示牌亮出“掌聲”,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普瑞姆·庫馬爾全部站起來,掌聲經久不息。

我由衷欽佩W3B的戰術。在分文未得地被節目淘汰之前,參賽者好像一隻羔羊,他們先用誇張的讚美喂肥我,再用下一個問題來屠宰我。

但,這一刻,我等待已久又心懷畏懼的一刻終於來了。我深深吸口氣,準備好直麵我的命運。

“女士們,先生們,我即將公布第十二個問題,十億盧比大獎的最後一個問題,我們這個星球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獎金。我們仍然在‘要麽繼續挑戰要麽前功盡棄’階段,也就是說,要麽徹底地贏要麽徹底地輸。好了,囉嗦到此。托馬斯先生,這是你要回答的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取自……曆史史料!我們都知道慕塔芝·瑪哈爾是沙賈汗王的妻子,為了紀念她,他建造了舉世聞名的泰姬陵,那麽慕塔芝·瑪哈爾的父親叫什麽名字呢?這個答案價值十億盧比。托馬斯先生,你的選擇有,A,米爾紮·阿裏·庫裏·貝格;B,錫拉賈道拉;C,阿薩夫·賈;或者D,阿卜杜爾·拉希姆·汗·柯南。

“慎重選擇你的答案,托馬斯先生。記住,你正站在曆史的十字路口,我知道你需要時間仔細考慮答案。現在讓我們進入短暫的廣告時段,請別走開。”

演播室的提示牌亮出“掌聲”。音樂再度響起。

普瑞姆·庫馬爾對我放肆地咧著嘴笑:“沒招兒了吧,是不是?你想回答出這個問題,門兒也沒有,除非你拿到過中古史的碩士學位。所以還是向你剛剛贏到的一億盧比說再見吧,準備好回去繼續當你的服務員。誰知道呢,也許我明天正巧要去吉米酒吧餐廳,你拿什麽招待我呢?奶油雞和咖喱羊肉?”他笑。

我也笑著回敬他。“遺憾啊!我確實沒有曆史碩士的學位,但我確實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什麽?你肯定在開玩笑,是嗎?”

“我沒開玩笑。答案是阿薩夫·賈。”

普瑞姆·庫馬爾看上去十分驚駭。“怎麽會……你怎麽會知道?”

“我知道答案,因為我在泰姬陵做過兩年導遊。”

普瑞姆·庫馬爾的臉色變得灰白。這是第一次,他看我的表情裏帶著畏懼。“你……你在玩某種魔法,我敢肯定。”他說著疾步跑向製片人。他們用隻有雙方聽得見的音量竊竊交談。普瑞姆·庫馬爾一邊說,一邊幾次向我這個方向打著手勢。接著有人拿進來一本厚厚的書,兩人全神貫注地翻看研究。

十分鍾過去了,觀眾開始躁動不安起來。終於,普瑞姆·庫馬爾回到他的座位上,麵無表情,但我敢肯定他心裏忐忑不安。

演播室的提示牌亮出“掌聲”。開場曲響起。

“女士們,先生們,中場休息前我問了一個問題,慕塔芝·瑪哈爾的父親叫什麽名字?我敢肯定,你們每一個人都認為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但它不是最後一個問題。”

觀眾們愕然失色。我目瞪口呆。他們要出另外一道題?空氣霎時因緊張而變得沉重。

普瑞姆·庫馬爾繼續說道:“那不僅不是最後一個問題,它壓根兒就不是一道題目。我們隻不過為泰姬茶錄製了一段廣告,它的廠家是這檔節目的讚助商之一。正因如此,我們不得不用這樣一個虛設的問題。”

觀眾們交頭接耳,發出克製的笑聲。觀眾中有人喊道:“你可真把我們蒙住了,庫馬爾先生!”緊張氣氛得以消解。演播室的提示牌再次亮出“掌聲”。

我是唯一沒有笑的人。現在我確切地知道,這檔節目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演播室的提示牌亮出“肅靜”,音樂隨之響起。

普瑞姆·庫馬爾麵對攝像機說道:“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我將要宣布第十二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獎金高達十億盧比,我們這個星球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獎金。請記住,我們仍然在‘要麽繼續挑戰要麽前功盡棄’階段,也就是說,要麽徹底地贏要麽徹底地輸。好了,囉嗦到此。托馬斯先生,這是你要回答的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取自……西方古典音樂!貝多芬第29號鋼琴奏鳴曲,作品第10號,也被稱為‘槌子鍵琴奏鳴曲’,是什麽調?它是A,降B大調;B,G小調;C,降E大調;或者D,C小調?

“慎重選擇你的答案,托馬斯先生。記住,你正站在曆史的十字路口。這是你生命中最重大的決定。我知道你需要時間仔細考慮。現在讓我們進入另一個短暫的廣告時段,女士們先生們,請別走開。”

演播室的指示牌亮出“掌聲”。普瑞姆·庫馬爾狡詐地看著我。觀眾們開始交頭接耳。

普瑞姆·庫馬爾站起身,“我到邊上轉轉,馬上就回來。”

我也跟著站起身。“我要上廁所。”

“那你最好跟我來,”他說,“賽場規定參賽者到任何地方都得有人陪同。”

我在泛著熒光的演播室洗手間裏。這裏極其幹淨,瓷磚白得發光,有一麵巨大的鏡子,牆上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塗鴉。

洗手間裏隻有我和普瑞姆·庫馬爾。他邊撒尿邊吹著口哨,接著他發覺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傻站著幹嘛?別跟我說最後一個問題太難了,弄得你忘了怎樣去清空你的**。”他仰頭哈哈笑道:“比賽不得不這麽結束,實在是太糟了。可如果不是我幫了你,你老早就出局了,第二個問題時你就該出局了。那樣的話,你早可以帶著一千盧比回家了。現在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明天,我去你服務的餐廳喝酒時,保證給你一千盧比的小費。相信我,這個承諾我是一定要兌現的。”他像個恩人似的對我笑著。

“第二個問題你可不是幫了我,你隻是幫了你自己。”我說。

普瑞姆·庫馬爾看著我,目光銳利:“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普瑞姆·庫馬爾先生,我上你們的節目不是衝著錢來的。不是,完全不是。”我狠狠地搖頭,“我上你的知識競賽節目是為了複仇。”

普瑞姆·庫馬爾尿了一半,戛然停止,他迅速拉上褲鏈,斜眼看著我:“複仇?什麽意思?對誰複仇?”

“對你。”我挑戰般地說,一邊退後幾步,從褲腰裏拔出手槍。這是一把小巧的短管左輪手槍,非常袖珍,還沒我的拳頭大。我的手緊緊地握住槍,指向他。

普瑞姆·庫馬爾麵無血色。“你……你搞錯了,托馬斯先生。我們以前從未見過。”他說,聲音幾乎像是耳語。

“不,是你搞錯了。我們見過一次,在妮麗瑪·庫馬裏的公寓外麵。一大清早,你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穿著藍色牛仔褲和白T恤,眼睛充血,頭發蓬亂,手裏拿著一遝子鈔票,那是你強迫妮麗瑪給你的分手費。你的手指轉動著車鑰匙。你強暴了她。可是還不夠,你又對我心愛的妮塔做了同樣的事。”

“妮塔?”普瑞姆·庫馬爾揚起眉毛,“這個名字我根本沒聽說過。”

“她就是那個差點兒死在你手裏的女孩,在阿格拉。普瑞姆·庫馬爾,現在,”我把槍握得更緊了,“輪到你了。”

普瑞姆·庫馬爾焦慮不安地看著我的手,開始拖延時間:“你是說阿格拉?可我已經好幾個月沒去那裏了。”

“讓我來喚醒你的記憶。四個月前,你住在皇家大酒店。你要了一個女孩去你的房間。你將她捆綁起來,然後殘忍地毆打她,還用點燃的雪茄煙燙她,就像你曾對妮麗瑪做的一樣。”

我看到他的嘴唇開始顫抖,接著開始扭曲。

“她是個雞,老天。我可是付了五千盧比給那個拉皮條的家夥。我壓根兒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妮塔。”我抬高槍口。

普瑞姆向我舉起他的雙手。“別……別……”他邊叫邊後退,右腳一腳踩入身後的排水溝,“別開槍——快放下那玩意兒,求你了。”他停了一下,將腳抽出來。

我的槍口直指他的心髒。

“我發過誓,要報複那個傷害妮塔的混蛋。但我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到你。上天有眼,我在阿格拉的報紙上看到了一則廣告,那上麵有你的臉,咧嘴笑得像個大猩猩。廣告邀請人們參與一個在孟買舉辦的知識競賽節目。這就是我來這裏的原因。我打算在遇到第一個回答不出的問題時,就一槍崩了你!但是奇跡般的,我居然回答出了每一個問題。所以你說你在第二個問題上幫了我,那壓根兒不是對我的恩惠,隻不過稍微延長了你自己的生命。但現在,你死到臨頭了!”

“聽我說,”普瑞姆·庫馬爾服軟了,“我對妮麗瑪是很惡劣,對阿格拉那個妓女也很粗暴。可是打死我對你有什麽好處呢?你會拿不到你該得的錢。快把槍放下。我保證讓你拿到頭等大獎。想想吧,你將擁有財富,這是像你這樣的服務員所能做的最瘋狂的夢。”

我的笑是如此苦澀。“我拿這些財富做什麽?說到底,一個人的裹屍布隻需要六英尺。”

他臉色慘白,防守般地舉起雙手。“別,別扣扳機。聽著,殺了我你立刻就會被抓起來。然後處以絞刑。你也會死掉。”

“那有什麽了不起?我活著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複仇。”

“求你再想想我們現在的處境,托馬斯。我向你發誓,饒我一命,我會告訴你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你將是最大的贏家。”

“我不會再回到節目現場了,你也一樣。”我說著打開手槍的保險。

普瑞姆·庫馬爾的虛張聲勢徹底崩坍了。他果然是個懦夫。他死死抵著身後的牆,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刻,過去四個月中我苦苦等待的一刻,終於到來。此刻,普瑞姆·庫馬爾就在我的眼前,子彈上膛的槍在我手中。這確實是一把很棒的槍,我曾試著開過一槍,發現後坐力微乎其微。無論在什麽情形下,近距離直射幾乎不存在失手的可能。

我用力去扣扳機,但我越是用力,感受到的阻力越大,就好像我的手指變成了石頭。

在電影裏殺死一個人,就像弄破一隻氣球那麽容易。砰,砰,砰……他們殺人就如我們碾死螞蟻。即便是一個新演員,在現實生活中從未見過槍,也能射出子彈,一口氣槍殺五百英尺外壞蛋巢穴中的十個匪徒。

但真實的生活截然不同。拿起一把上了子彈的槍、將它對準什麽人是很容易的。但當你清楚地知道,一顆真正的子彈將要穿透一個真正的心髒,噴濺而出的紅色**會是鮮血而非番茄醬,你不能不三思而行。殺人絕非易事。你得讓自己的腦子短路。酒精可以讓人進入這種狀態,憤怒也可以。

所以我努力聚集起全部的憤怒,在腦海裏搜索所有生命中可以將我帶向這一抉擇的記憶。妮麗瑪·庫馬裏和妮塔的影像從我腦中浮遊而過,我看見了妮麗瑪身體上那些雪茄燒灼的黑色傷疤;我看見了妮塔背上的紅色鞭痕,滿布瘀傷的臉,青紫的眼眶,脫臼的下巴。但是,伴隨著越來越強烈的憤怒,我同時感受到了無邊的悲傷,我發現代替子彈從槍管裏衝出的,是我眼中洶湧而出的淚水。

我竭力從其他地方聚集力量。我想到我承受過的所有的蔑視與輕慢,我遭受到的所有傷害與侮辱。我看到蒂莫西神父血泊中的屍體,這個我所知道的最仁慈的人;我看到祥卡兒軟塌塌的身體,這個我遇見過的最溫和有禮的男孩。

我回憶起那些生命中所遭受的所有苦難的製造者。史瓦普納、桑塔拉姆和馬曼的影子在我腦海裏嗡嗡響成一片。我想要將所有這些情緒壓縮進子彈出膛的那一瞬間。但任憑我多麽努力,我發現自己無法將所有這些苦難歸咎於眼前這個男人。我沒有足夠的憤怒去主宰他的生死。接著我意識到,就算竭盡全力,我依舊無法進行冷血殺戮,甚至無法對普瑞姆·庫馬爾這樣一個害人蟲下手。

我手中的槍垂了下來。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半分鍾內。普瑞姆·庫馬爾一直緊閉雙眼,當沒有聽到槍響時,他睜開一隻眼睛,大汗淋漓像一條狗。他茫然地瞪著我,槍在我的手中;而顯而易見的猶豫寫在我的臉上。

終於,他睜開了雙眼。“謝謝你留我一命,托馬斯,”他的胸口沉重地起伏著,“為了報答你的善心,我要告訴你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你本來就已經正大光明地贏了。那個慕塔芝·瑪哈爾的問題確實是最後一道題目,而你知道答案。所以現在,我要告訴你新問題的答案。”

“我怎麽知道你不會在最後一分鍾變卦?”

“握好你的槍。但相信我,你不會再用到它了,因為現在我真心實意地想要你贏得這個大獎。十億盧比就是十億盧比。你會得到這筆錢,全部是現金。”

第一次,我被這可以預見的一大筆錢所吸引。有了十個億,很多事情就可以如願以償。我可以贖回妮塔的自由;我可以成全薩利姆的明星夢;我可以讓如我一樣的孤兒們和街童的生活燃起希望;我的手可以握住一輛超炫的紅色法拉利的方向盤。

我作出了選擇:對十億盧比說“是”,對謀殺說“不”。

“好吧,答案是什麽?”我問。

“我會告訴你的。”普瑞姆·庫馬爾猶豫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有什麽問題嗎?”

“如果我直接告訴你答案,我就違反了合同條款和節目規則。你的獎金很可能無效。”他緩緩搖頭,“不行,我不能告訴你答案。”

我慌了。

一絲暗示性的笑容浮上庫馬爾的臉,“我說了我不能告訴你答案,但合同上並沒有明文禁止我在無意間透露小小的暗示。現在,聽仔細了。這個節目一結束,我將立刻趕往火車站搭乘火車,有四個朋友邀請我去做客,他們分別在阿拉哈巴德,巴羅達,科欽和德裏,但我隻能去看望其中的一位。所以我決定去阿拉哈巴德,在桑格姆洗個澡,衝刷掉我所有的罪孽。懂了嗎?”

“懂了。”我點頭。

我們離開盥洗室,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普瑞姆·庫馬爾不無憂慮地看了我一眼。我則想知道他會不會說話算數。我坐下時,每個人都報以熱烈掌聲。我的槍很不舒服地插在側邊衣袋裏,我把手放在槍上。

演播室的提示牌亮出“肅靜”。

普瑞姆·庫馬爾轉向我說:“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先生,在最後一次中場休息之前,我向你提了最後一個問題,第十二個問題,獎金高達十億盧比。現在我重複一遍這個問題。貝多芬第29號鋼琴奏鳴曲,作品第10號,也被稱為‘槌子鍵琴奏鳴曲’,是什麽調?A,降B大調;B,G小調;C,降E大調;D,C小調。你做好了回答的準備嗎?”

“沒有。”

“沒有?”

“我是說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攝像機的鏡頭聚焦到我的臉。觀眾席上傳來竊竊低語聲。

“好吧,托馬斯先生,正如我先前告訴過你的,你正站在曆史性的十字路口,一條路將把你帶向無法想象的財富與好運,另外三條路則僅僅將你帶回到起點。所以,即便你隻能漫無目標地猜測,也要非常謹慎地作出決定。你可以贏得一切也可能喪失一切。這是你生命中最重大的決定。”

“我想用一個救生筏。”

“沒問題,你還有一個救生筏可用。‘一半對一半’,我們會去掉兩個錯誤答案,留下一個正確答案和另一個錯誤答案。那麽你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選中正確答案。”

屏幕上閃出“救生筏”的字樣。隻見一條生機勃勃的小船突突突地航行在海上,一個遊泳者大聲呼救,船上向他拋出紅色的救生圈。接著畫麵一轉,整條問題再次顯示在屏幕上,其中兩個選項已經消失,隻有選項A和C留在屏幕上。

“這就是你要選擇的了,”普瑞姆·庫馬爾說,“不是A就是C。給出正確答案,你將成為曆史上第一位贏得十億盧比的人。給出錯誤答案,你將成為曆史上第一個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輸掉一個億的人。你怎麽決定?”

我拿出我的一盧比幸運鋼鏰。“如果是正麵我就選A,是背麵就選C,行嗎?”

觀眾們對我的大膽交頭接耳,普瑞姆·庫馬爾點點頭,希望重新回到了他眼中。

我拋出鋼鏰。

所有的目光都被它吸引著,跟著它上升,上升,有如一個慢鏡頭。這大概是曆史上唯一一枚決定著十億盧比去向的鋼鏰。

鋼鏰終於落在了我與庫馬爾之間的桌麵上,轉動了一會兒,歸於靜默。普瑞姆·庫馬爾俯身查看,然後大聲宣布:“正麵!”

“那麽我的答案是A。”

“你完全確定嗎,托馬斯先生?如果你願意,你仍然可以選C。”

“拋出的鋼鏰已決定了我的選擇。我選A。”

“你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確定嗎?”

“是的,我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確定。”

鼓聲漸強,正確答案最後一次在屏幕上閃出。

“是A!完完全全、百分之百正確!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先生,你贏得了世界上最大的一筆累積獎金,創下了曆史紀錄。是的,十億盧比屬於你了,你很快會拿到這筆錢。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祝賀我們史無前例的、最偉大的贏家!”

五彩紙屑從天花板上飄灑下來,整個賽場沐浴在紅色、綠色、藍色和黃色的聚光燈光圈下。所有人都起立鼓掌,掌聲持續了差不多兩分鍾。口哨聲、喝彩聲此起彼伏。普瑞姆·庫馬爾像魔術師一般向觀眾頻頻鞠躬。他偷偷地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未加理會。

突然,製片人來到台前,將普瑞姆·庫馬爾帶走。他們激烈爭吵。

休斯頓,我想我們有麻煩了。

絲蜜塔看看手表,從床上起身。“哇!多麽不可思議的節目,多麽不可思議的故事,多麽不可思議的夜晚!現在我完全明白你是怎樣贏得十億盧比的了。最後拋鋼鏰隻是作給人看的,其實你已經知道答案是A。”

“是的,但這筆獎金我應不應得,就由你來決定了。我對你沒有任何保留。我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了。”

“我想,唯一公平的辦法就是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秘密。你肯定在猜想我是誰,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警察局。”

“沒錯,是這樣,但我決定不向一個奇跡發問。”

“我是穀迪雅。就是那個你在分租公寓時幫助過的女孩。別再為你把我父親推下樓摔死的事而自責了,其實他隻不過摔斷了一條腿,但這個事件讓他的頭腦恢複了正常。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騷擾過我。我欠你太多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但你杳無音訊,似乎人間蒸發了。昨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名字。說是一個名叫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的男孩被警察逮捕了。我知道隻有一個人叫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於是立刻趕到警察局。所以你隻須把它當作是我對你的一個小小的回報。”

真是喜從天降!我緊緊抓住穀迪雅的手,真切地感受到她的骨節和肌肉,我緊緊地擁抱住她,眼淚奔湧而出。“你找到我,我簡直太高興了!我一下子有了個律師!多了個朋友!還找回了姐姐!一下子啊!”

“現在,你所有的麻煩都是我的麻煩,羅摩·穆罕默德·托馬斯,”絲蜜塔說;她的眼神極其果決,“我將為你而戰,就像你曾為我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