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生命中最漫長的那個夜晚之後,時間已過去了六個月。

絲蜜塔信守諾言。她為我而戰,就如同一個母親為她的孩子而戰。

她為我奔走的頭一件事便是與警察交涉。她證明了他們逮捕我的基本事實是不成立的。她同時還查證出,警察局方麵沒聽說過火車上死了個強盜的事,所以並沒有什麽懸而未決的案子需要繼續調查。無名強盜事件其實是個無頭案,那強盜即便死了依然無名。

然後,她開始跟製作知識競賽節目的電視傳媒公司交涉。他們用所謂的作弊罪名威脅我,但是絲蜜塔用錄像向他們證明,我是這檔節目獎金的合法獲得者。經過四個月的扯皮,最後電視公司隻能承認失敗——他們沒有任何借口拒絕向我支付那筆巨額獎金。

事實上,我並沒有如數拿到那麽多錢,比應得的數目少了一點兒。政府拿走了一部分,美其名曰“遊戲節目稅”。那個製作W3B節目的公司自從付出這筆錢之後就關張了。所以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得到這檔節目獎金的人。

普瑞姆·庫馬爾死於兩個月前。根據警方的說法,他是在自己的轎車裏吸了汽車廢氣自殺的,但報紙披露他是遭到謀殺。我的直覺告訴我,可能是知識競賽節目中負責籌措資金的那些惡棍為泄憤殺了他。

很久以前我就認識到,夢想的力量隻能主宰自己的思想;但有了金錢,你便擁有可以主宰他人思想的力量。當我獲得足夠多的財富之後,我發現自己甚至能左右警察的想法。所以,上個月我自己花錢,出動了大批警力,進入葛瑞咖姆那座有一個小花園和兩棵棕櫚樹的大大的破舊建築。警察逮捕了五個人,解救出三十五個被迫害致殘的孩子。如今,他們在一家頗有聲譽的國際兒童福利機構受到良好的照顧。

拉吉旺綈上個月從監獄裏被放出來了,安然無恙。她現在和我一起住在孟買。事實上,她一星期前剛參加了她妹妹拉柯希米在新德裏舉辦的婚禮。妹妹嫁給了一位印度行政部門的高官。男方並沒有要求什麽嫁妝,不過拉吉旺綈還是送給妹妹一輛豐田花冠轎車、一台三十二英寸的索尼彩電、二十套雷蒙西服和一公斤重的金首飾。

薩利姆終於在一部由奇普·達旺執導的喜劇片裏出演主角——一個十七歲的大學生。這些日子他正在麥布博製片廠裏忙著拍片。他隻知道這部電影的製片人叫做穆罕默德·布哈特,但實際上那人就是我。

我此生最愛的人,如今和我一起生活在孟買。她現在是我合法的新婚妻子,有了一個完整的名字:妮塔·穆罕默德·托馬斯。

絲蜜塔和我沿著濱海大道散步。巨大的浪頭自大海深處滾滾而來,一遍又一遍地撞擊著岩石。宜人的微風吹拂,間或吹送過來霧一般的浪花飛沫。身著製服的司機開著奔馳轎車尾隨在我們身後,保持著一段禮貌的距離。車子的後保險杠上貼著一行字:“我的另一部車是法拉利。”

“我還有些事想問你呢。”我對絲蜜塔說。

“問吧。”

“那天晚上,你把我從警察局救出來後,為什麽不立刻告訴我你就是穀迪雅?”

“因為我想完整地傾聽你的故事,找出真相。當你述說到我的故事,而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就在你眼前時,我才確知你告訴我的都是真相,全部是真相,除了真相還是真相。這就是為什麽我當時不需要你拿宣誓書發誓。我就是你的證人,就像你曾是我的證人。”

我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我也能問你個問題嗎?”絲蜜塔問我。

“當然。”

“同一個晚上,我第一次把你帶回家,在你告訴我你的故事之前,你拋了個鋼鏰,為什麽?”

“我當時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相信你。拋鋼鏰是促使我作決定的辦法。如果是正麵,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如果是背麵,那就拜拜了。結果呢,是正麵!”

“這麽說,如果鋼鏰顯示的不是正麵,而是背麵,你就不會跟我講你的故事了?”

“絕對不會是背麵。”

“你就這麽相信運氣?”

“關運氣什麽事?來,不信你就看看這個。”我從夾克口袋裏掏出一盧比鋼鏰,遞給她。

她接過鋼鏰,向上拋了一次,又拋了一次。

“這……兩麵都是正麵?!”她驚訝地說。

“一點兒都不錯。這是我的幸運鋼鏰,但是,如我所言,它跟幸運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我從她手裏拿過鋼鏰,高高地拋向天空。鋼鏰上升,上升,上升,向著蔚藍色的天空短暫地閃爍著光芒,然後倏然落入大海,潛於深深處,無聲無息。

“幹嗎把你的幸運幣丟掉?”

“我不再需要它了。因為運氣源自內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