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澤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臉好像有一點熱, 不知道是不是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想抬手摸一摸,手指動了幾下, 欲蓋彌彰地順了順大貓背上厚實的長毛。

心跳也有點吵。

言澤有些嫌棄地想。

何必呢,喜歡黑貓不就喜歡黑貓嗎,跟他有什麽關係。

平時查理蹦蹦賺了錢, 他也經常把喜歡掛在嘴上, 對店裏的顧客,動不動就是親愛的麽麽噠。

但那又怎樣。

他轉頭就能跟下一個說。

心跳漸漸趨於平穩, 恢複了原本的節奏。

大腦也擺脫了短路狀態,理智重新回歸。

其實什麽事都沒有嘛。

所以,他剛剛心跳那麽快,明明是因為劇烈運動, 爬那三級台階爬到低血糖了吧?

這麽想著,言澤果斷從衣服裏掏出來一包夾心餅幹,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他沒注意到, 何止戈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我打算在醫院裏仔細搜索一番,看看還有什麽線索。”

“嗯嗯嗯, 一起一起。”又吃了一塊餅幹,言澤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跟何止戈說了樓下的事情,還給他看了那顆藥丸。他嫌臭, 沒有拿在手裏, 而是放在了吃完的麵包袋子裏。

何止戈用左手接過袋子, 走在窗邊查看, 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跟言澤的距離。

雖然他足夠警惕,沒有服用那顆膠囊,但當時存了帶回去讓研究所分析的想法,一直沒扔,膠囊消失在了手裏。說不定他已經被寄生了,隻是自己還沒有發現。

言澤不一樣,他沒有吃藥,得離遠一些,保護好他。

不過,這還不夠。

這裏蟲子太多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蟲子飛出來,咬他一口。

沒準還能把某個小短腿頂個跟頭。

餅幹本來就不多,言澤還熱情地分了一些給大貓貓,一會就吃完了。他正把餅幹碎屑都倒進嘴裏,仔細地把垃圾收好,一抬頭就看見何止戈正看著他。

眼神裏多少帶了點不懷好意。

言澤:“……?”

他突然有了些危機感:“不是說要搜查嗎,從哪開始,四樓?”

“不,不查了,我去把他們都叫過來,咱們離開這裏。”

言澤:“……?”

不是,這個人怎麽說一出是一出?

變卦也太快了吧?

不管怎麽說,一聽到可以回家了,四個人都高興壞了,不用人催,大跨步跑上了四樓。

他們好奇道:“大佬,我們要怎麽出去啊?”

蹦蹦擠到最前麵,得意地仰起了頭。小貓找到了何止戈丟掉的那張拚圖碎片,叼了上來。

那麽多人,那麽多貓,都忘了這個東西。她自認立了大功勞,神氣極了。

何止戈啞然失笑,摸了摸小貓的腦袋:“謝謝你,我不需要這個了。”

如果是異常,那他倒是願意耐下性子,弄清楚每個節點,總結規律方法。可要是人設的局,希望他找齊拚圖,他反而沒那麽好脾氣了。

在異常中心待了這麽多年,解決了這麽多異常事件,他的出現,就足以擾亂對方的心態。

“可是,”卷發女生提出疑問,“我們該怎麽離開這裏呢?”

“護士長已經說過了。”

他們又來到了四樓,護士長待過的那個房間,拿起剪刀,剪了個拚圖的形狀。

一共就那麽幾種樣式,一種不行就換另一種,失敗三次,一張紙用了小半,第四次剛剛剪完,用過的紙還沒掉在地上,眼前的場景就變了。

身後一盞藍色小燈,麵前是黑漆漆的狹窄走廊,若有若無的音樂聲傳來,其中還夾雜著尖叫。

言澤恢複了原狀,懷裏抱著大貓貓,入手沉甸甸的,他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何止戈手裏的剪紙也變了樣子,白紙上多了個小點,然後延伸出了幾條細線,還有一些不規則的圖形。

從形狀上來看,這一片可以跟摩天輪那一片拚在一起,但言澤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出來那幾條線是什麽,有的粗有的細,有時平滑有時彎彎曲曲,一點規律都沒有。

言澤變換著角度看了個遍,還是沒看懂,嘟嘟囔囔道:“什麽鬼東西,有話不好好說,鬼畫符一樣,曲裏拐彎的,蜘蛛見了都搖頭。”

何止戈冷笑一聲:“又是這個,臨海市水係圖。”

上麵畫的是河流湖泊,最近的異常都是跟水有關的,他也沒少研究,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兩塊拚圖拚起來,恰好是臨海市西南角的那一小塊。

這不是言澤該研究和該關心的內容。

他轉過頭,好奇地看著右前方,走廊前麵傳來一點微弱的光,但看不清楚,那裏一片黑暗,有人安靜站在角落裏,正在注視著他們。

察覺到他的視線,那個人慢慢地,慢慢地挪動腳步,顯出身形來。

沾滿了血的護士服,長發披散著,垂在前麵,看不清臉,隻能看到過分蒼白、不似活人的皮膚。來人像僵屍一樣,邁著扭曲怪異的步伐,口中發出意味不明的嘶吼,朝著他們一步步靠近。

“啊!”

身後的幾個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下意識又要湊在一起,擠成一團。何止戈看也不看,伸手攔住。

“楊光!”

“到!”

那個“女鬼”下意識一個立正,腰背挺直,腳跟並攏,目光炯炯地看著何止戈,等待他下令。

言澤遲疑道:“……楊隊長?”

他平等地尊重每一個人的興趣愛好。

就是稍微有點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女裝就女裝,他在網上見的多了。但楊光一直是鐵血硬漢工作狂的形象,沒想到……真是萬萬沒想到……

一時間,他看楊光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對麵幾個人的視線一個比一個明顯,楊光欲哭無淚,麵對上司死亡凝視,他趕緊解釋:“不是,我也沒辦法,你們消失了,這裏按理說應該有個扮鬼的女員工……”

何止戈聽明白了,異常發生的地方要盡量維持原狀,這裏原本有個員工扮鬼,但距離這麽近,楊光既不敢讓普通人涉險,也不敢多做什麽,免得影響到消失的幾個人,隻能硬著頭皮自己上。

還算妥帖。

何止戈沒再問,隻是說:“把衣服脫了。”

楊光下意識雙手護胸:“何隊?這麽多人呢。”

“噗……”言澤低頭憋笑。

何止戈深吸一口氣,重複道:“上衣脫了。”

“我……”

“快點!”

“是!”

鬼屋的員工服都很寬大,力求所有員工都能穿上,何止戈接過來,頭都沒回,遞給了籃球服男生。

後者沉默了兩秒,安靜接過來穿上。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幾個人都猜到了什麽,低著頭不說話,彼此之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等男生穿好衣服,何止戈看向攝像頭:“行了,進來吧,開燈,疏散遊樂園內的群眾,排查各個設備。打電話讓研究所全副武裝,把這幾個人分別帶回去,做全麵的身體檢查。”

“何隊,”楊光有些猶豫,“園內遊客很多,輻射範圍很廣,影響很大。”

這會不會讓異常擴散到其他地方?

“不要緊,這是人禍,不是天災,”何止戈聲音發冷,“就是要動作大一點,告訴背後的人,我回來了。”

*

言澤體檢結束,又一次迎來了異常辦的例行問詢。

這回,熟知流程的他剛坐下,就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事情交代了個清楚。

還沒開始提問的工作人員:“……”

他埋頭記錄半天,言澤喝了口倒好的熱水,耐心等對方寫完,自己拍拍屁股離開。

誰知對方似乎有點強迫症,落下最後一筆,仔仔細細地把這份記錄看了幾遍,終於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你還能變小嗎?”

言澤:“……”

他看著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看著他,似乎還有些期待的樣子。

寬大的皮質單人沙發上,言澤低頭思索了一陣,變成了一個二十厘米長的精致手辦。

視線堪堪與茶幾平齊。

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見對麵那個年輕人的表情,他先是驚訝,然後眼睛一下子亮了,大概是嫌看不見,整個人都趴在茶幾上,半張著嘴,一眨不眨地看著沙發上的可愛手辦,甚至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言澤:“……?”

他嚇得趕緊變了回來。

工作人員遺憾地收回目光,迅速回到原來的位置做好,恢複了剛才沉穩正經的模樣,微笑著,一板一眼道:“聽說你經曆過很多次異常事件了,表現的很冷靜,現在又有了這種特殊能力。有興趣加入異常辦嗎?我們這邊工資很高,待遇……”

“很高是多少?”

“每月三萬,還有很多……”

“不去。”

“……補貼,”年輕人抿了抿嘴,一臉的不服氣,“工資加補貼,像楊隊長他們,一個月能有四五萬,何隊肯定更高。”

“哦,”言老板雲淡風輕,“才五萬。”

“……”年輕人臉上的表情變換許久,氣憤,輕蔑,疑惑……萬花筒一樣變了半天,最終定格在將信將疑。

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裏的紙張,那裏麵有言澤的大體情況,明明白白寫著現在的職業。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目光裏帶了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那貓咖員工工資多少?”

言澤:“……”

啊這……

“包吃包住包團建?”

“再見。”

對方抬腿就走,砰的一下關上門,走廊裏隱約傳來一點聲音,似乎是以“黑心”、“渣男”打頭的短語,夾雜著幾個言澤也不認識的親戚。

言澤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

果然,人都是靠不住的,還是貓員工最好,他得多招幾個。

比如,那個大貓貓,誰都別想搶走。

貓咖要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子們明天上夾,更新推遲到晚上11點11分,到時候兩更賠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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