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莊是個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遠離市區,四周荒涼,土地平坦。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 一部分老人小孩留在家裏,耕種為生。
村裏人往往睡得早起得早,徐家莊卻不一樣, 快九點了, 每個房間都開著燈,有的人家還把院子裏的燈打開了, 跟電費不要錢一樣。窗簾拉的緊緊的,光線忠實地把人影印在窗戶上,幾個人趴在一塊,偷偷往外看。
他們都聽到了大巴車的聲音, 房間裏人影幢幢,卻沒有人敢出來瞧瞧。
不用多說,這個村子裏確實有古怪。
言澤耳朵好使, 晚上又安靜,他清楚地聽到,附近一個小房子裏,一個中年男人冷笑一聲:“哼, 又回來一個,誰也別想躲過去。”
有女人拍了他一下,慌慌張張讓他小聲點。屬於男人的影子離開了窗戶邊,躺在了**。
挺有意思的。
言澤想。
他們出於恐懼, 把所有的燈都打開, 卻沒想到, 外麵黑裏麵亮, 燈光暴露了他們的行跡,讓外麵能把他們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於辰沒有想那麽多。這麽多燈光,這麽多人,他心裏踏實多了。
他自認為隱蔽地回過頭去,發現大巴車還停在原地,正好堵住了村口,有些疑惑,小小聲道:“他怎麽還不走啊,不會真在等我吧?”
言澤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你大哥可能覺得這邊太偏了,大半夜的不好打車,想等等你,一會把你接走。”
於辰感動的眼淚汪汪:“我大哥雖然看起來不像個好人,但真是個好大哥啊!”
苗柔:“……”
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人多的地方是她的主場,苗柔加了個安撫,敲了敲最近的一扇窗戶:“你好,有人在嗎?我們是官方人員,想了解一下情況。”
不知道是安撫起了作用,還是“官方人員”這四個字有了效果,話音剛落,周圍的幾個窗簾都動了動,悄悄掀開一條縫往外看。
苗柔和郝聰挺直腰杆,迎接村民們的審視,言澤抱著查理,安安靜靜地站在陰影裏。於辰一手抱著小七,另一隻手抱著貓砂盆,左看看右瞧瞧。
過了片刻,終於有人說話了。聽起來是個上了年紀的奶奶,壓低聲音道:“姑娘,你快找個地方住吧,有事等天亮了再說。”
她頓了頓,聽起來有些絕望:“就你們幾個人,不頂用啊。”
苗柔聽出來對方情緒不對,趕緊又丟了一個安撫過去:“好的奶奶,您別急,那您知道哪裏有空房子嗎?”
聽人勸,吃飽飯,異常辦的人絕不頭鐵!
屋裏這次沉默了更久。
久到苗柔不抱有期待,準備離開的時候,終於又傳來了聲音,這次是個老爺爺:“去祠堂吧,沿著路一直往前走,在大榆樹旁邊。都是徐家的子孫,祖宗不會不管你們的。跑著去,聽見什麽聲音都別管,晚上危險。”
“哎!”
苗柔道了聲謝,帶著大家往傳說中的祠堂趕。
大晚上的,外麵一個人都沒有,安安靜靜的,很有恐怖片的氛圍。苗柔心跳的很快,有些草木皆兵,一點點聲音都能觸動她敏感的聲音。她察覺到問題,急忙往大家身上用了個安撫。
於辰膽子小,他抱緊懷裏的貓貓,亦步亦趨地跟在言澤身後,充當言澤的小尾巴。
他一邊唾棄自己的行為,一邊用各種方法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安撫的存在,還以為是哪個方法有了效果,心跳漸漸穩定下來,腿不軟了,手不抖了,於辰覺得他又行了。
緩過勁來的於辰開始找人聊天:“剛剛那個大爺說我們都是徐家的子孫,我爸媽都不姓徐啊,隻有姥姥姓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村裏的。這都隔著一輩兒,關係遠著呢,還非得把我帶過來。”
他感慨道:“我大哥得跑多少趟,接多少人啊,也不知道有沒有工資,果然還得我來幫他啊。”
眾人:“……?”
這是心疼你大哥的時候嗎?
你就不心疼心疼你自己?
言澤含糊道:“我家裏也有人姓徐,可能是我連累你們了。”
“別這樣,職責所在,”苗柔走在最前麵,悶頭走了一段,才說了句:“我……可能也跟這個村子有關係。”
可能?
大家默契地沒有多問。
夏天的村莊比城市裏涼爽很多,但這裏實在太安靜了,連蟲鳴聲都沒有。家家戶戶開著燈,他們走到哪裏,哪裏就有人影坐起來,緊張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郝聰不知道從哪拿出來幾個小手電筒,奇形怪狀的,最粗的也隻有拇指粗細,但手裏有燈,安心多了,大家越走越快,到後麵兩邊沒有村民居住,一片黑暗,幹脆小跑了起來。
他們很快看到了大榆樹,以及旁邊的祠堂。
祠堂近幾年翻新過,白牆青瓦,雕梁畫棟,看起來很是氣派。遠處河水波光粼粼,在月光下顯得有些鬼魅。兩者相距五六百米,中間一馬平川,什麽阻礙都沒有。
苗柔有些退縮,但夜晚待在外麵也會有危險,她掙紮了片刻,還是推開了門。
紅色的木門很有分量,裏麵沒亮燈,也沒有人,隻有濃烈的香燭味,不知道白天有多少人在這裏祭拜過,熏的人眼睛疼。
幾個人摸索到了電燈開關,重新把門關好,又認真上了炷香,這才各自找地方,坐下來休息。
他們沒帶水,也沒帶吃的,折騰了這麽一通,又累又餓,供桌上倒是有食物,不過他們出於尊重,不敢亂動。
閑下來了,於辰習慣性掏出手機,想到什麽,又忙不迭地塞了回去,專心擼貓。
三隻貓,小七和想想原本都是他的,查理也不認生,自覺靠過去享受按摩,於辰忙的不亦樂乎,累出了一身的汗。
苗柔和郝聰檢查了一遍祠堂,試圖從中獲得一些信息,言澤興趣缺缺,挑挑揀揀,從供品裏選了塊點心塞進嘴裏,然後重新擺了個盤。
六塊寶塔狀摞在一起,言澤改成了四塊花瓣形拚盤,擺的滿滿當當,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富餘出來的一塊又進了肚子裏。
酥皮點心難免有點幹,但手藝不錯,用料紮實,也不太甜。
五星好評。
吃瓜群眾盡情摸魚,苗柔和郝聰到處尋找可能的線索。終於,他們找到了一本村誌。
徐家莊隻是一個小村子,沒出過什麽大人物,村誌也都是些瑣事。兩人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在不怎麽明亮的燈光下認真翻閱。
言澤坐在軟墊上,靠著桌子閉目養神,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於辰睡在貓堆裏,兩隻勤勞的小蜜蜂各自頂了個黑眼圈,剛看完村誌的最後一頁。
無事發生,大家順利度過了第一夜。
見他醒過來,苗柔擠出一個笑容,衝他豎起大拇指:“昨天表現的不錯嘛,心態很棒,今天也要繼續保持啊。”
村誌上似乎沒什麽發現。
不過這個樣子,像極了他平時忽悠貓的樣子。
言澤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我出去逛逛,就在附近。”
外麵已經有村民在活動,祠堂裏也能聽到說話聲,考慮到某些生理需求,苗柔和郝聰對視一眼,沒有阻攔,隻是讓他離水遠一點。
言澤一口應下,出來關上門,對著天空伸了個懶腰,直奔旁邊的小河而去。
昨晚他就注意到了,這邊有種熟悉的氣味。
靠近一看,果然,在清澈的河水底部,他看到了一群老朋友,正是他之前用來喂魚、現在用來喂雞的東西。
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貓咖的大股東——海草。
弄不好,徐家莊的問題就是他們搞出來的。
不過,海草溫柔無害,河裏這些卻讓人感覺很凶,很邪性。但外表上確實沒什麽區別。
言澤心中一動,取了一株海草扔進了河裏。
放在一起,就看出了不同。
海草身形瘦小,河裏的其他家夥又寬又長,人高馬大,體型對比相當明顯。就好像一個一米五的竹竿少年站在了健美教練的隊伍裏,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
言澤:“……”
好兄弟,你怎麽還營養不良了?
小海草也發現了這一點,它原本戰戰兢兢,以為又要被割葉子,誰知身邊突然多了很多過分強壯的家夥,它先是瑟縮了一下,又拚命伸展開葉子,假裝自己是很大的一隻。
盡管已經這麽努力了,它與其他家夥依然差距很大,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旁邊的異常疑惑地伸出葉子,輕輕撫摸了一下小海草,然後又拍了拍,竟然有幾分憐愛的味道。其他異常也都發現了這個過分瘦小的新同伴,紛紛湊了過來。
小海草安安靜靜待在原地,全力張開葉子,任摸任rua,乖巧的像個剛上一年級的小朋友。
言澤:“……”
他好像把一隻哈士奇扔進了狼群裏,然後小哈被群狼給了個愛的貼貼。
想想銀行卡裏暴增的存款,言澤難得有了幾分愧疚。
當然,愧疚歸愧疚,河底的異常那麽凶,他可不敢再把好兄弟撈出來。
趁大家顧不上他,言澤輕手輕腳地後退一步,緊接著又退了一步,見河裏的東西沒有出來,撒丫子就往遠處跑去。
他得趁著人少,去找找看,師父說過的老房子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