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何止戈板著臉,沉默了兩秒。

他之前覺得,小河溝那次聲勢浩大,至今沒有小動物敢去,為什麽那隻貓出現在那裏,而且敢於站在他的觸手上,還表現得若無其事?

他做了各種假設。

現在卻發現,原因其實很簡單。

這是一隻小傻瓜。

如果這不過是一隻普通的貓,那他剛才在幹什麽?

跟貓說話,給貓講道理……

何止戈:“……”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一抬頭,正對上一雙藍汪汪的眼睛,小貓蹲坐在桌子上,歪著頭,明顯很好奇,尾巴在身後搖來搖去,把那一小塊打掃的很幹淨。

見被發現了,小貓索性抬起頭,大大方方地看,看得饒有趣味。明顯有個好脾氣的主人,沒挨過多少教訓。

何止戈立刻改變了想法。

這麽小的貓,是該好好教一教,講講道理,不然等長歪了就來不及了。

他伸手,帶著批評的意味,輕輕拍了拍貓貓的小腦袋:“不要這麽盯著人看,不禮貌。”

小貓:“……?”

貓看你幾眼怎麽了?

看你是你的福氣!

小貓幹脆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桌子邊蹲坐好,然後仰起了頭。

何止戈則坐在桌子旁邊的凳子上,低頭往下看。

小貓昂首挺胸,個頭不大,氣勢卻很足。尾巴在身後晃得歡實,粉色的耳朵抖了抖,從那張貓臉上,他居然看出了幾分挑釁。

這副驕傲的小模樣惹得他心裏癢癢的,再加上小貓仰著頭,他沒忍住,伸出手,輕輕撓了撓小下巴。

言澤:“……!”

哎,不是……貓貓下巴……不可以……**……

他不受控製地眯起了眼,順著對方的力道,漸漸從蹲坐變成了平躺,整隻貓癱成一張貓餅,腦子裏什麽都不想,懶洋洋地躺著,享受力道適中的撫摸,渾身都不想動。

就好像在周六的午後,暖融融的太陽從窗戶裏曬進來,溫暖而不炎熱,明亮而不刺眼,他躺在軟硬適中的搖椅上,沒什麽煩惱,也沒什麽事情急著做,隻是那樣悠閑地躺著,輕輕搖晃,輕輕搖晃……

有誰輕笑了一聲,然後調整了一下四肢的位置,他也不反抗。半夢半醒之間,他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言澤沒有理會,那隻手卻離開了,他伸爪扒拉了幾下,試圖讓對方回來繼續。爪爪沒碰到東西,他也不強求,也不睜眼,就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準備入睡。

理智逐漸掉線,他依稀聽見“突然發作”、“沒什麽問題”,也沒往心裏去。

像是有海風吹過,鼻尖傳來了濕潤的感覺,帶著大海特有的腥臭,剛開始若有若無,然後越來越明顯。

言澤不喜歡這個味道,他伸出前爪,亮出指甲,在臉前對著空氣撓了兩下,希望對方識趣一點,不要打擾他睡覺。

耳邊隱隱聽到了海浪聲,身體好像真的搖晃了起來。

言澤還沒反應過來,整隻貓突然騰空,嚇得他一下子炸了毛。

他頭昏腦脹地睜開眼睛,發現何止戈正擔心地看著他,就好像是看著一隻失足貓貓誤入歧途,見他沒事,又轉為欣慰。

言澤:“……?”

旁邊的楊光也鬆了口氣,他手裏還提著另一個籠子,那隻藍白英短在裏麵,仰麵朝天,它看上去在努力呼吸,但卻得不到新鮮的空氣,四爪在半空中無Hela助地揮舞,把自己撓的一臉血。

它身上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籠子底漫開淺淺一層,水裏帶著一股大海特有的腥臭味,聞起來鹹鹹的。

不巧,這個味道,言澤也剛剛聞過。

他被異常盯上了。

小貓“嗤”了一聲,用爪爪擦了擦濕潤的鼻頭,把尾巴盤在身上,打算閉上眼睛接著睡。

何止戈一隻手抱著小貓,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小貓的腦袋,正在聽楊光匯報。

“根據於辰提供的信息,以及發作時的情況來看,被感染的貓每次入睡,都會遇到在夢中窒息的情況,剛開始時間很短,然後逐漸加重,最嚴重的是這隻貓,時間長達二十秒,發作時無法喚醒,而且會有水憑空出現,初步化驗結果顯示,這就是普通的海水。”

“為什麽會有海水出現?專家組有什麽猜測嗎?”

“有,”楊光沉默了一會,“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測是,海底有什麽想要上來,它們想在陸地上造一片海洋。”

海底的東西?

言澤睜開眼睛,看向籠子裏。

那隻小英短已經醒了,半死不活地趴著。

這個籠子很特別,下麵有一截圍擋,上麵是鐵絲,他注意到,剛從於辰家被帶出來的時候,這隻英短身上濕乎乎的,籠子裏卻沒水。時間才過去了二十來分鍾,籠子底就積了一層一厘米左右的海水。

如果每次入睡就發作,每次發作都會出現更多的水……貓這麽喜歡小憩的家夥,要不了一天就能把家全淹了。

匯報冗長枯燥,言澤本想聽完,誰知道眼皮越來越重,腦袋一沉,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海腥味再一次出現,意識輕輕搖晃了起來,有一股拉扯感從虛空傳來。

言澤對那個“海裏的東西”很感興趣,貓貓很難抵擋住自己的好奇心,於是放任自己被拉走,在虛空中飄搖一陣,終於達到了目的地。

他“看見”了。

深海沒有光,卻有一種能發出微光的海草。分不清上下左右,重力沒有在這裏發揮作用,海草四麵八方都有,看起來很是鬼魅。

海底原本就沒有空氣,這麽多海草擠擠挨挨,越發讓人覺得憋悶。

言澤在不遠處看見了於辰,模模糊糊的,要不是體型他還不敢確定。他還看見了那隻小英短,就在不遠處,身體凝實許多,它被裹成了八寶粽子,其他海草圍在四周,蠢蠢欲動,小英短無助地撲騰著爪子。它被汙染的時間太長,待的地方已經變成了穩固的通道,每次揮舞爪子,都有一部分水流借力,入侵現實。小貓被汙染的越嚴重,通道越寬,入侵的進度也隨之加快。

言澤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旁邊。

果然,也有幾叢海草維持著進攻的姿勢,蓄勢待發。

言澤看了一會,對方愣是沒什麽動作,像是被嚇住了。

就好像一隻小白兔鼓起勇氣去打劫,抱起一個東西就跑,到家才發現,大灰狼躺在它懷裏,對它邪魅一笑……

巴掌大小、圓腦殼、毛茸茸的“大灰狼”抬起前爪,向海草們招了招手。

你過來啊!

海草跟見了鬼一樣,刷的一下,退出去很遠。

這裏是它們的主場,海洋那麽大,它們固然不能把言澤怎麽樣,但言澤其實也很難攻擊到它們。兩方本該互相僵持,然後涇渭分明互不打擾。

但,狹路相逢勇者勝,這一退,言澤可就來勁了。

他歡快地劃動四肢,轉了個身,對著海草們扭起了屁股。黑色的毛發油光水滑,在水的作用下散成了一朵花,尾巴轉著圈,發出無聲的挑釁。

你過來啊!

海草如果長了嘴,必定要口吐芬芳,親切問候言澤的十八代祖宗。

可惜,它沒長,就隻能這麽看著,每一片葉子都寫滿了憋屈。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言澤劃動小短腿,朝小英短遊去。

纏在小英短身上的海草瞬間緊張起來,但它們裹纏了太多層,想解開也不容易,混亂之下,海草們打成了死結,怎麽都解不開,終於生無可戀地選擇了放棄。

言澤遊到了小英短旁邊,這才看見,有些海草塞住了它的口鼻。

他彈出指甲,三兩下把所有海草都劃開,海草不敢再纏上來,水流也安分下來,小英短飄在海水中,漸漸安靜下來,沉沉睡去,陷入了真正的夢鄉。

言澤抬起頭,這才發現,被纏繞的於辰和其他貓貓都被放開了,海草們遠遠躲開,然後互相纏繞,在周圍編了個草牆,上下左右全都是,緊密厚實,一點縫隙都沒有,防火防盜防言澤。

它們的意思很明確,惹不起躲得起,這一塊地方它們不要了,讓給言澤,但言澤也別想管更多,其他地方去不了,就在草牆裏待著吧。

這海草是屬烏龜的嗎?

敵人都跑了,他自己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小貓在水裏做了個趴著的姿勢,腦袋靠在前爪上,也準備離開。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睜開眼睛,遊到了草牆旁邊。

他麵前的那一片海草瑟瑟發抖,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小貓伸出爪子,然後稍微用力,割下來一塊海草。

另一片海草葉子懷著必死之心,顫顫巍巍地堵上了漏洞。草牆還是那個草牆,一樣的厚度,一樣的結實。

不一樣的,是貓爪子上托著的一小片葉子。

海草自然是異常,異常自然是可以吃的。

托小英短的福,這邊還有個連接現實的通道。

貓貓不敢相信地伸出爪子,又切了一片葉子,立刻就有新的海草來堵住漏洞。

貓貓愣住。

貓貓狂喜。

所以,他有一片自助采摘園了?

還是免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了加菲貓那個表情包,你打我撒,你打我撒~

等有錢了一定收購晉江,然後給你們換一個能看圖的評論區(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