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賢相智斷貪玉案(下)

裴容白還未說話,底下的李福仁就立刻叫起冤來:

“冤枉啊,丞相老爺!這羅大血口白牙的汙蔑好人呐!丞相老爺,您去打聽打聽,他羅大賣油的,經常短斤缺兩的,街坊領居誰不知道?”

他說到這裏,隻見外麵圍觀的百姓紛紛點起頭來。

“正因為他做生意不實誠,故而生意不好,現在落得滿是虧空,家徒四壁……更何況咱們也從沒聽過他家裏有什麽傳家之寶,他定然是因為欠了錢家裏揭不開鍋,就想著來我這裏訛點錢,青天大老爺,您可一定要為小民做主啊!”

裴容白不動聲色地聽著,想了想,斥道:“不管這案子到底真相如何,這羅大做生意不實誠,論這一條,就該挨頓板子,來人呐——將他拖下去,到一邊打上十五大板!”

“是!”

羅大哭叫著被拉下去了,跪在一邊的李福仁臉上便露出欣喜得意之色,忙說:

“多謝青天大老爺明察!多謝青天大老爺明察!”

“李福仁,你先別急著謝我。”裴容白淡淡道,“這玉器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還未下定論呢。”

“這……當然是沒有啊!”李福仁著急道。

“這有還是沒有,且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裴容白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道,“對了,先前相國寺的高僧明空和尚走之前,留了一串佛珠下來,你們都知道明空和尚吧?”

李福仁和圍觀眾人一臉茫然。

“就是上次與我一道來的那一位和尚便是。”裴容白解釋道,“他師從相國寺的高僧,先前皇宮中出了一件案子,先皇還在的時候,有個貴妃娘娘的步搖不見了,那步搖乃是陛下所賜,十分貴重,貴妃娘娘又是極喜歡的,因此非要找到不可,隻是實在找不到,恰巧當時明空的師父宮中開善壇,於是便央他來幫忙找。這大和尚也有一串極是法力高強的佛珠,若是有功德的人摸了,可以延年益壽,若是有罪之人摸了,這佛珠就會散發一陣黑氣……當時這位貴妃娘娘所在的宮中所有宮人的摸了,唯獨那宮中管事沒有摸,他當時正好去拿那佛珠給貴妃娘娘看,誰知道一碰佛珠,佛珠就冒出黑氣來,熏得那管事的手都黑了!後來去那管事房中一搜,果然是他……哎呀,可見佛法無邊,隻要是犯了事的,就逃不了佛主的法眼。”

眾人一聽,都紛紛感慨起來,說這佛珠真厲害,有這佛珠就不怕斷不出案子了。

喬鬆玉躲在後麵,聽著裴容白在那裏瞎說,忍不住掩口偷笑起來。

“好了,把羅大也帶上來!”裴容白一拍驚堂木,“你二人一人摸一次,誰在說真話誰在說謊便可一目了然!”

衙役將羅大也帶了上來,他剛挨了板子,一手捂著屁股正齜牙咧嘴一臉苦瓜相。

“你二人都給我摸一次這佛珠,等下誰敢在本相麵前說謊的,板子山倒下來,可別怪本相無情!”裴容白厲喝著,對著一旁站著的江上道,“江上,你快去把明空法師留給本相的佛珠帶上來!”

江上一臉懵然,不知道自家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正茫然無措地走進後堂,就見自家夫人正吩咐人回府取東西,見他來,又回頭對他說:

“你稍等,我會給你準備好的。”

江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過了少許,眾人隻見江上捧著一個一尺高、寬盒子出來了,盒子上蓋了一塊黑布,也不知裏麵是什麽東西。

裴容白見狀,一拍驚堂木道:“這佛珠佛光炫目,因此得用黑布壓著,不過也不妨礙斷案。來,你二人誰先摸?”

“我、我先摸!”李福仁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伸出手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自然我先來!”

“好,很好,那你先摸。”裴容白笑得意味深長道。

眾人隻見那李福仁一卷袖子,露出胳膊,隨即將手緩緩伸進裏麵,過了須臾,又將手拿出來,他著急似的低頭看了看手,隨即驚喜地叫起來:“你們看我的手沒熏著黑氣,我說的是實話!我說的是實話!這佛珠真是好生厲害!”

那羅大一聽,不禁氣惱起來,道:“你說的是實話,難不成我說的就是假話??我倒要看看,這佛珠到底有沒有佛法!”說著,氣衝衝地將手往裏一伸,實打實地摸了幾下,隨即把手伸出來一看——

一手的黑色髒汙!

“哎呀!是他!”

“對啊,果真是羅大說謊!”

“你們瞧這佛珠真是靈啊!”圍觀的百姓立刻議論紛紛起來。

李福仁更是大叫起來:“我說的沒錯吧,就是他,就是他想訛我的錢!我說的全是真話,他說的是假話!”

羅大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靂似的呆立當場,好半天才神魂歸竅似的,撲通一聲朝著裴容白跪下,哭訴道:“相爺,青天大老爺!小人真的沒有說假話啊!那玉器的確是小人的傳家寶啊!青天大老爺,小人求求你,要為小人做主啊!”

“羅大你這狗頭!佛珠都斷出來你訛我錢了,你還假惺惺哭什麽哭!”李福仁在一邊謾罵道,罵完了,又對著裴容白行禮道,“相爺英明,求相爺立刻下令將這汙蔑他人的羅大拖下去重打幾十大板!”

“是嗎?”裴容白淡淡笑道,又轉頭看向後堂,道,“本相覺得本相夫人好像有什麽話要說呢!夫人,你先上來。”

話音一落,眾人便見一個仙君似的少年,從後堂款步出來。

裴容白問道:“夫人,這是你準備的佛珠,請問你是怎麽準備的?”

“哦,我想你胡謅出什麽佛珠,我又沒地兒給你找去,就隨便拿了一串玉珠子,將玉珠子在硯台裏浸黑了,就放進去了。”喬鬆玉故意不以為然地說道。

裴容白忍俊不禁,隻是礙於在公堂上,才沒當眾笑出來,忍著笑意道:“哎呀,你這粗心的夫人,怎麽做事的,若是玉珠子浸墨汁,豈不是人人摸了人人手上都黑了?”

“對呀。”喬鬆玉說著,美眸露出些許狡黠來,隨即轉頭看向那麵色已變的李福仁,道,“這個人他手不髒,說明他心虛,根本就不敢摸!所以他才是說假話的!是他黑心貪了玉器還反咬別人訛他錢!”

眾人這時才明白過來這丞相夫夫是在演一出什麽好戲了——敢情是設了個局騙那李福仁啊!

“李福仁,你還不快從實招來!”裴容白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你若是不招,本相便大刑伺候!”

那李福仁早已嚇得跟見了狗的小雞似的,麵如土灰瑟瑟發抖,哪還用得著上刑?便忙將實情吐出,果然是他見人家羅大的傳家寶之後起了黑心,藏了起來還反說羅大訛錢。

最後,裴容白判了李福仁重打二十大板,罰銀十兩,又將這十兩銀子給了羅大,道:

“你平常做生意短斤少兩,這才叫人有機可乘招致此禍,那玉器既是傳家寶,便好好藏起來。你且將這十兩拿去,既給你一家老小買米下鍋,也是作為做生意的本錢,日後不可再短斤缺兩昧良心了。”

那羅大自然是千恩萬謝,領著傳家寶和十兩銀子,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圍觀的百姓見了,又交口稱讚,說這丞相夫夫真是活神仙,才貌雙全的一對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