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柔決定今日無論如何, 要將七公主對她的一往情深哢嚓斬斷,哪怕豁出去一張臉也在所不辭。

她堂堂大盛第一女紈絝,再不能被這龜茲女紈絝給壓著打了。

今日就是她翻身的大日子!

她側首瞟一眼龜茲女紈絝, 轉回首便做出一副風流相, 抬手捏住了薛琅的下巴,趁機微微踮腳在他耳畔,壓低聲道:“小粉拳打我肩膀一下。”

待落下去,又繼續高聲讚歎道:“薛將軍英俊了得, 威武不凡。身為將軍的男人, 我心甚安。”

話畢忙向薛琅使眼色。

薛琅忍笑, 抬臂捏拳, 於她肩膀上極輕地一擂。

“咿~~”周圍副將們汗毛都要豎起來。

她便仰天“哈哈”長笑兩聲, 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害什麽羞, 你我, 都是過過夜的交情。”

她再回首,見七公主依然靠在樹上,同一開始的倨傲相比, 麵上卻露出兩分古怪的笑來。

她心中暗喜,心道有變化就好。

打鐵要趁熱。

她忙問薛琅:“你累嗎?”

薛琅覺著她既然已這般問了, 此情此景, 他理該是要累一累的, 便從善如流應道:“確然有些累。”

她見他如此上道, 心下對他更是滿意,連忙拉著他到了最近的一堵牆邊, 推著他往牆上一靠, 一隻手已繞過他的手臂, 撐在了牆上。

也因著這般姿勢,便將他高大的身形圈在了她的懷中。

她蹭地高舉另一邊手臂,眾人的目光自然落到了那手上。

手卻遲遲不落下,她回首看一看七公主,給那位紈絝拋了個媚眼,心道,小爺可要放大招了,你最好莫眨眼睛。

待收回目光,手臂緩緩下落,指尖終於觸到了薛琅的麵。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麵頰竟十分的光滑。

除了靠近額頭有一處極淺的舊疤之外,便是一張完美的、男子的臉。

身為整日同紈絝們混在一處的女紈絝,她也見過很多美男子。

二皇子就長得極好,不但是聖人十二個兒子裏最英俊的那個,在整個長安也曾數年盤踞美男榜之首。

直到長期遠離長安的西南王回京獻俘,遊街中高調示人,震動京華,這才將二皇子擠到了第二名。

二皇子曾因此仇恨了西南王一段時間。

那時候她被一道聖旨禁足在家中外出不得,隻聽聞二皇子很是尋了些死士設了埋伏,並不要薛琅的性命,隻想毀去薛琅的那張臉。

後來是否成功,她那時並未關心,隻因才解了禁足,正悶頭打聽是誰給聖人出的餿主意用聖旨壓她。

然而從眼下來看,二皇子顯然未能得手。

這張臉遠離了西南、遠離了長安,又在龜茲繼續當著他的第一美男。

或許不算第一,因為還有她。

最多同她是並列第一。

她一恍然,指尖已順著他的臉頰滑到了他的唇邊。

她短暫回憶了昨夜旁觀的一幕,便以指腹輕撫著他的唇,在那處流連不去。

他的唇也並無她想象中的硬朗。

除了唇上有幾許刮去後又長出的硬須有些許刺手,唇竟也是軟的。

不飲酒時,他的唇也是紅潤的。

許是有時不時咬唇的習慣,下唇有一排淺淺的齒痕,隨著他細微的呼吸若隱若現。

她盯著那唇看了幾息,便踮著腳俯身而下。

周遭登時響起連番的抽氣聲。

他眼中隱藏的笑意在此時略略一頓,卻見她的唇隻懸在了他的唇齒上方,再徘徊不前。

她的麵上彌漫著一股迷茫,像是不知下麵該如何進展。

然而那迷茫隻持續了兩息,她便往邊上一移,溫熱的呼吸已噴在他的耳畔。

他聽見她聲音壓的極低,同他道:“帶來的幾樣吃食尚未付銀兩,都是賒欠的。”

他一怔之下,眼中瞬間彌漫了笑意,垂首也湊近了她的耳畔,低聲道:“是哪幾家?”

她繼續道:“張五蜜餞坊、劉四炊餅坊、曹八奶酪坊。”

“知道了,我會命人去付帳。”

她滿意地點一點頭,此時卻不知該如何收尾,腳尖也踮得酸極了,便又問他:“後麵該如何呢?”

昨夜就該從頭看到尾。

都怪趙世伯。

他忖了忖,從被她半圈起的臂彎中抽出他的手,緩緩落在她的額頂,輕撫一撫,同她道:“這般便可以了。”

她長籲一口氣,腳跟落了地,轉首去看那七公主,隻見她麵上笑容已收去,眼中神色不定,也不知到底是否全然相信。

隻有一旁看戲的副官們各個半張了嘴,為今日的所見震驚不已。

一人悄悄問王懷安:“方才一出你可看清楚了?那潘安人小卻威風得緊,硬是把薛將軍圈到了懷中。莫非,將軍才是身底下的那個,而潘安反倒是上頭的?”

王懷安便板著臉,低聲嗬斥:“妄議將軍私事,該打五十大板!”

剛剛說罷,聽聞薛琅召喚,忙上前去,但見薛琅往前行了幾步,低聲道:“去將李劍請出來。”

王懷安轉身小跑著去了。

薛琅這才同嘉柔道:“有一件禮物,我本已準備多時,隻今日才到都護府。你既前來,正好認上一認。”

“我真有?”嘉柔不禁瞪大了眼睛。

“童叟無欺。”

嘉柔便得意地踱到了樹邊,向七公主努努下巴:“方才本夫子同將軍的**一幕,可看清了?我與將軍恩愛癡纏,難舍難分。你若繼續執迷不悟,受傷的便隻有你一人,而我與將軍日夜歡樂,根本想不到這世間還有一個你。”

七公主勾起了唇角,“你可知你做戲的能耐有多拙劣?鬧市路邊的乞索兒,都比你會演。可是,反倒顯得你更可愛了呢。一個又英俊又可愛的郎君,本公主更感興趣了。”

嘉柔“哈”了一聲,“你如此嘴硬,又何必呢。”

此時王懷安已帶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遠遠過來。

那男子麵無表情,抱臂而行,臂彎中露出半截寶劍,行走間倨傲地抬著下巴,仿佛未曾將這世間任何人放在眼中。

直到到了薛琅跟前,方才垂下了腦袋。

薛琅先一眼瞟向七公主,方向嘉柔招手,待她到了跟前,同她道:“他乃李劍,江湖人稱‘出鞘李劍’,便是指他……”

周圍副將們將注意力短暫地轉移到李劍身上,聞言皆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嘉柔不知薛琅介紹此人給她是何意,可看副將們的反應,這李劍竟是江湖中的一號人物,連忙抱拳:“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那李劍昂首看她一眼,並不做聲。

薛琅續道:“他曾欠下我一個人情,允我一個要求。既然你……”

他又淡淡瞟一眼七公主,方續道:“既然你如今同本將軍交情匪淺,我便命他做你的死士。”

他又看向李劍:“從此時此刻起,視潘安如你的命。護他周全,便是我的要求。”

李劍聞言,又重新細看一眼潘安,方垂下了腦袋。

薛琅便同嘉柔道:“他如今是你的人,你可以隨意差遣他。他雖有些傲氣,卻不能不聽令於你。”

嘉柔未成想薛琅要送他的禮物,竟是這樣一個大活人,還是江湖中人。

她上前圍著李劍轉悠了一圈,趁著七公主在,當即發號施令:“將你最厲害的本事,都在這龜茲的七公主麵前亮一亮,給她個厲害瞧瞧。”

李劍見自己收到的第一個命令竟如同當眾賣藝,心下憤憤難安,看一眼薛琅,終於抽出他亮鋥鋥的寶劍,丟開劍鞘,朝著最近的一棵樹冠便騰空躍上。

但見他騰挪轉移間,手中寶劍刷刷飛舞,地上劈裏啪啦落下斷枝無數。

待他終於一躍落地,寶劍歸鞘,嘉柔再看那樹冠,竟被削成了一顆圓滾滾的樹球,沒有一處不圓潤。

她不由“哇”了一聲,上前抱拳,由衷道:“壯士實在威武,壯士可還會旁的武藝,耍出來再讓龜茲人震驚震驚!”

李劍抱著劍,冷冰冰問道:“那什麽狗屁公主,備了多少人要捉你?”

“多則十一二,少也有三四,全是膀大腰圓,腱子肉驚人。”

李劍倨傲地哼了一聲,忽然揚手。

嘉柔隻隱見眼前亮光一閃,繼而便沒了影。

她正怔愣著,李劍已朝七公主的方向努努下巴,“去她那處看。”

七公主心中驚詫,不由要往邊上挪。隻稍一用力卻難移開,方驚覺自己竟是被固定於此。

嘉柔湊到樹邊,但見一根根如牛毛粗細的銀針竟繞著七公主的身形,一根根透衣而入,全都釘在了樹上。

她用力將針一根根拔.出來,竟不多不少有十二根,與她瞧見的日常跟在七公主身畔的豪奴數量一樣多。

“哇,壯士,果然是壯士!”嘉柔的震驚難以停歇,震驚之餘又是巨大的驚喜。

她蹭地轉首看著七公主,朝著她粲然一笑:“這位女郎,你來說說,你的人可能打得過我的人?”

七公主看著她和李劍,咬牙切齒道:“潘安,做戲拙劣就請幫手,卑鄙!本公主現下打不過你的人,不見得日後打不過。你等著,等我廣羅天下好漢,定要將你一擒到手。”

嘉柔“哈哈”一笑,“靜候佳音。”

七公主氣得跺腳,轉身憤憤而去。

嘉柔帶著李劍滿意至極離開都護府,薛琅在巍峨的門邊負手而立,望著她大搖大擺的背影,不由一笑。

都護府門前依然人來人往,或是做買賣的商販,或是匆匆經臨的路人。原本裝扮簇新、長久徘徊在都護府門前想要自薦枕席的男子們,在這個早晨已然絕跡。

他想起方才潘安在都護府扮演大男人的模樣,不由笑著搖一搖頭。

待回轉身,見副將們正齊齊看著他,那眼中神色極其複雜。

他臉色一沉,鋒利眸光一一瞥去。

副將們轉身便跑。

嘉柔回到客棧,趙勇果不其然又在守株待兔。

瞧她進來,便上前問她:“又去了何處?可是去尋了那薛琅?”

“今日也無甚要做戲的事,怎會去見他。兒是遇見了兒的關門弟子白三郎,同他在外敘舊。趙阿姐未曾同世伯提起?”

趙勇輕輕一拍桌案,“還扯謊。”

忽然“噌”地一聲,趙勇頸子上一涼,無端端一柄利劍橫在他麵前。

從嘉柔身後跨出個又瘦又高的冷臉郎君,麵無表情道:“想死,還是想活?”

嘉柔大驚,忙要阻止,但聽從樓上傳來一聲情緒飽滿的呼喚:“夫子,潘夫子,徒兒來接你回莊子啦!”

繼而一個似野牛一般的男子登登登踩著木梯跑下來,尚未挨近嘉柔,但見李劍手中劍未撤,卻一腿踢出。

“騰”地一聲悶響,白三郎壯實的身形,結結實實砸到了幾丈之外的食案上。

作者有話說:

嘉柔:今日代入了男子身份,自覺我十分威武。看來,我這女扮男裝扮得極好,極適應。

薛琅:本將軍雖然是真男子,可不知為何今日莫名其妙有些小鳥依人。此間原因我要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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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短小些,白天我看能不能再二更一章。如果能碼出來就還是十二點發,如果十二點沒更,就代表沒碼出來,大家別等,主要還是以淩晨0點的時間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