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落下。
車內的氣氛，凝滯了一會兒。
穆南祁似乎在消化她的話。
片刻後。
男人抬起頭來，這張侵略性的麵龐上閃過一些迷茫，他伸手，動作親昵，捏住了鬱櫻櫻的小鼻子，道：“在胡說八道什麽？”
“剛才不是說了嗎？有批貨要出海，薑城所有的出海物資，都會集中在碧雲港。”
穆南祁的聲音清淺，似乎是在循序漸進的解釋，道：“生意是做不完的，我想和你好好出去玩。”
按照穆南祁的意思，他想要在出貨之前，便帶著她離開薑城，這樣就不需要處理後續的生意，因為這一批生意完了之後，馬上就會有下一批。
“要抱著孩子嗎？”穆南祁低聲開口。
鬱櫻櫻在車內坐好，點點頭，道：“嗯。”
男人直起身，他的視線掠過一側的周同，目光晦暗。
暗示意味十足。
周同立即回過神來，上前，將孩子遞到穆南祁的手中，道：“穆總。”
穆嘉言揮舞著小手，在兩人交接的過程之中，屬於嬰孩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一點點傳入眾人的耳畔。
他咧開嘴笑的時候，會露出光禿禿的嘴，沒有牙。
穆南祁盯著孩子，瞧了又瞧。
“櫻櫻。”
男人上了車，將孩子慢慢遞到了鬱櫻櫻的懷中，讓她抱住後，便收回了手。
他道：“他長得很像你。”
他笑了一聲：“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鬱櫻櫻自然知道這一點，便沒搭話。
周同也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車輛疾馳而過。
路程中。
鬱櫻櫻的視線一直定格在孩子的身上，時不時便逗弄幾下，穆嘉言倒是也配合，咯咯的笑聲在車內傳開。
“穆南祁。”她忽然開口。
穆南祁正閉目養神，聽到她的聲音後，驟然睜開雙眼，回過頭來，看向她：“怎麽？櫻櫻。”
問話落下。
鬱櫻櫻下意識張口要答。
她想到了昨天早上時，在倉庫裏，和章柔兒的對話。
這些話，她想要再次詢問一遍穆南祁，可……
到了嘴邊後，鬱櫻櫻又仿佛無法繼續開口，就這樣，矛盾且糾結的情緒在心底裏**漾著，徘徊著，無法平息。
“怎麽了？櫻櫻？”穆南祁沒等到鬱櫻櫻開口，便再一次詢問出聲。
聞言，鬱櫻櫻搖搖頭。
算了。
都過去了。
她去墓園祭拜過蘇茵，而穆南祁也同樣在火化場上對她的父親承諾過，上一輩子的恩怨，已經過去了。
她又何必……一直將自己囚困於這方寸之地，畫地為牢，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安生，時時刻刻回想在意呢？
應該是，都過去了。
鬱櫻櫻在心中，這麽安撫自己。
可。
即便這樣，鬱櫻櫻同樣，有些無法放下：“當年，在母親去世的前後時間裏，你在哪裏？”
鬱櫻櫻的這一聲問話，很是突兀。
因為，穆南祁第一時間，竟然沒有聽出來，這一聲“母親”，喚地其實是他的母親。
緩和了片刻後，穆南祁眸色微動，這才意識到鬱櫻櫻的深意。
男人停頓，到底是回答：“我去見過鬱夫人了。”
鬱櫻櫻一愣。
不為別的，隻是為了……穆南祁的回答，和當時章柔兒所說的，分毫不差！
他去見了她的母親。
去做什麽？
鬱櫻櫻抬起眼，清冷如冰湖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道：“去做什麽？”
她繼續：“那麽重要的時刻，你不去醫院照顧母親，卻去見了我的母親，是做什麽？”
穆南祁一頓。
他伸出手，將鬱櫻櫻的手緩緩握住，又像是從前的習慣那樣，慢慢的，開始把玩著。
“鬱夫人和我說了些話。”男人補充開口。
鬱櫻櫻盯著他，一動不動。
似乎是在等著穆南祁繼續說下去。
男人挑眉，指尖捏住鬱櫻櫻的食指，輕輕摁了摁，道：“鬱夫人讓我好好照顧你，說想要把你托付給我。”
鬱櫻櫻怔住。
她似乎不太相信這個說辭。
可……
穆南祁臉上的神色實在太過嚴肅，毫無端倪，讓人完全察覺不出任何異常。
也讓鬱櫻櫻，不得不選擇相信。
“就……隻有這些嗎？”鬱櫻櫻低聲開口。
穆南祁點點頭，道：“這些還不夠重要嗎？”
鬱櫻櫻抽回自己的手，道：“那你呢？你當時回答了什麽？”
男人輕笑一聲。
他的笑聲傳來時，鬱櫻櫻渾身都是僵硬的。
是了。
她不應該詢問這句話的。
當時，她嘴硬，同穆南祁生氣，揚言不救他的母親，那個時候的穆南祁，一定是怨恨她的。
而那會兒，穆南祁又接收到薑舀的托付，他定然是不願的。
答案顯而易見。
她不該問的。
鬱櫻櫻垂下眼，道：“我隨便問問，你不用回答我，我隻是……”
而。
她的這句話並未說完。
身側的男人驟然抬起手來，將她剛才抽走的小手，繼續放置在了掌心裏，把玩著。
他道：“我應了。”
男人喉結上下滑動，重複道：“我應下了。”
鬱櫻櫻指尖一顫。
穆南祁似乎沒感受到她的動作，握緊了她的手，道：“我答應了她。”
下一刻。
鬱櫻櫻將自己的手再次抽出來，緊接著，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啪”的聲音，不輕不重。
鬱櫻櫻指尖細細顫抖。
她呼吸有些粗重，死死地克製著，道：“答應了什麽？”
穆南祁的臉微偏，他轉過來，如淵的視線定格在她的臉上，聲線沉穩，道：“答應了……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照顧你。”
鬱櫻櫻垂眼，一語不發。
“是我對不住你。”男人伸手，指腹輕輕在鬱櫻櫻的臉頰上撫過，“我明明答應了，卻沒照顧好你，還欺負你，是我不好。”
穆南祁的聲音落下。
鬱櫻櫻忽然咬了唇。
被男人第一時間發現後，指腹劃過，頓在了鬱櫻櫻的唇齒之間，道：“對不起。”
他道：“我沒要你的原諒，我不配。”
他道：“我會用餘生補償你，不求你記得我的好，我隻想你記得穆南祁這個名，我要的不多。”
鬱櫻櫻知道，這個男人其他的話暫且不論，但眼下說的這句“我要的不多”，是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