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的夜色美麗依舊,無數絢爛霓光燃起的同時,其間也夾雜些零星的晦暗正默默的消失掉。正如一個巨大的人生圖譜般的,無數個新生命誕起的同時也一定會有舊的生命隨之而逝去。
“東虎去辦理手續了?”金民宇也不回身的問道。
“錢還夠嗎?”金民宇又問:“如果不夠,我這裏還有卡。”
金秀娜道:“應該夠了。”
金民宇點點頭,又望向遠方星燈相接的地方。過了良久才輕歎一聲道:“人生真是奇妙得琢磨不透啊,清早還出現在眼前的人怎麽就突然間的永遠消失了呢?你知道是為什麽嗎秀娜?”
“哥哥……”金秀娜知道他現在心裏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撫慰他。
“Ruey他……現在已經走好了嗎?”金民宇的聲音顯得那麽疲憊不堪:“小時候,因為在學校裏和人打了架需要找到幫手,後來認識了在路邊幫叔叔揀垃圾維持生活的Ruey和東虎。他們認我做大哥,條件是每天都要請他們吃煎餅。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從此給他們帶來幸福。可是……十幾年來,我好象一次也沒能給他們帶來什麽象樣的幸福,現在看來,好象還不止這樣。不但沒有帶來幸福,簡直是帶來了災難……”
金秀娜聽見他嗚咽的聲音,心裏一陣難過:“哥哥……”
“秀娜啊……”金民宇突然轉過身來,麵上淌滿了淚水:“心好痛,太傷心了……閔允澤他說的沒錯……躺在那裏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我才是真正應該躺在那裏的人……是我害死了Ruey,我該怎麽辦?”
“不是……”金秀娜看著他滿是憂傷又無助的眼神,心中一酸眼淚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哥哥怎麽能是該躺在那裏的人,哥哥……絕對不可以躺在那裏。如果是哥哥發生了不幸,那會變成什麽樣子啊?爸爸他……要怎麽辦?我呢?如果哥哥是躺在那裏的人,我又該怎麽辦?”
金民宇被她的話一怔,見金秀娜真情流露的樣子,一時竟忘記了悲傷。
“哥哥不是說還要帶給我幸福嗎?”金秀娜流著淚繼續道:“已經辜負了一個人的哥哥,難道也要這樣對我嗎?”
金民宇蹣跚幾步,癡癡地走到金秀娜麵前,感覺全身的熱血都在上湧。憐惜和責任感與悲傷悔恨的負罪感這會便一齊在心中混亂的交替著。他又緩緩伸出手去想要拭幹金秀娜臉上的淚水,可是手指到還沒有觸碰到金秀娜麵頰的時候卻又生生的止住了。隻覺得雙腿一軟,全身無力的跪倒下去。額頭側靠在金秀娜的小腹上痛哭流涕道:“Ruey啊,哥對不起你啊……雖然知道該去的那個人絕對不是你,可是……我現在還不行,我現在……有太多的負擔,真的不行……對不起了Ruey……”
金秀娜像母親痛惜孩子那樣的輕輕撫摸著他發鬢,默默的陪著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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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小麵館了點了三份炸醬麵和四五樣小菜。金民宇,金秀娜和李東虎各自都心情沉重的坐在一邊,誰也沒有要先動手的意思。
“哥哥,”金秀娜先打破僵局:“就隨便的吃一點吧,辛苦了一個晚上連口水也沒喝上,這樣不行。就算再怎麽傷心,也要先填飽了肚子才能有力氣繼續哭啊。”
金民宇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我還不餓,你自己先吃吧,你也辛苦了。”
金秀娜輕輕歎聲,轉眼看見耷拉著腦袋同樣沮喪著的李東虎又道:“東虎哥,你也吃一點吧!”
“東虎……哥?”李東虎受驚的看著金秀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秀娜奇怪道:“不是哥哥的朋友嗎?我叫哥有什麽不對嗎?”
“不是,”李東虎不好意思的:“叫什麽哥啊,就像金少那樣的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那樣怎麽可以。”金秀娜搖頭認真的:“哥的朋友就是前輩,對前輩的稱呼怎麽可以不用敬語。”說完將一碗炸醬麵推到他的麵前道:“東虎哥,你就吃一點吧,今天辛苦你了。”
“哪裏,都是應該做的事情。”李東虎受寵若驚地接過麵來賠笑,又再看看金民宇的眼色試探道:“那麽……我就先吃了?”
“吃吧,多吃一點。”金民宇不冷不熱的回道。
李東虎這才沒顧忌的把碗捧到麵前,用筷子胡亂攪拌了幾下便低下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剛吃了幾口便聽見金秀娜問道:“東虎哥,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什麽?”李東虎抬起頭來,嘴裏囫圇不清的咀嚼道:“什麽打算?還不是和以前一樣嗎。”
金秀娜皺眉道:‘東虎哥怎麽這樣啊?剛才還在Ruey哥麵前拍胸脯保證過的話,這麽快就不記得了嗎?“
“保證過什麽?“李東虎費力的將嘴裏的麵一口咽下去,瞪大眼睛不解的望著金秀娜。
“找份正經的工作,不再混下去了……這些話都是東虎哥說的沒錯吧?”金秀娜一一替他數落出來。
“是好像那樣說過來著……”李東虎委屈地放下碗筷為難道:“不是不想那樣做,可是像我們這樣沒學曆,又沒有工作經曆,什麽都沒有的人,上哪裏才能找到正經工作啊?”
金秀娜秋波一轉,向金民宇那邊示意道:“就算東虎哥真的什麽都沒有,不是還有個自稱無所不能的朋友嗎?”
“無所不能的朋友?”李東虎看著金秀娜又再望望金民宇,還是不明白她話的意思。
金秀娜幹脆直接向金民宇道:“哥哥不是說過,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你辦不成的事情嗎?身為SR的高層職員,要為朋友在公司裏找份正式的工作應該還不算難吧?”
“那個,當然……不算難,”金民宇有些準備不足的,見李東虎也是一副期待的目光盯著自己,稍微想了想又道:“公司招聘職員都有一套自己的製度,既沒有學曆也沒有工作經曆的狀況……雖然以我的名義對人事部的同事打個招呼也可以辦到,不過那個……秀娜你想讓我做公私不分的事嗎?”
金秀娜瞥見李東虎麵上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又對金民宇道:“還說什麽沒有事情可以難倒你的,原來都隻是吹牛說大話而已。隻是幫忙在公司找一份正式的工作,看大門也好,做清潔也好,沒有學曆和工作經曆難道這些也做不成嗎?”
“看大門,做清潔?”金民宇吃驚的:“那些,那些當然沒有問題了……”他又轉向李東虎道:“可是……這些東虎你也願意做嗎?”
李東虎楞了楞,忽然大聲的回道:“當然了!像我這樣的人就算讓我坐辦公室,還不知道屁股能不能習慣呢。還是看大門的工作會對自己比較有信心。更何況是SR這樣的大韓民國著名的企業上班,以後和金少你也是同事的關係了吧?”說到得意處,竟然不自禁的拍掌大笑起來
“臭小子,”金民宇見他得意忘形的樣子,嗬斥道:“如果隻是像這樣的要求,為什麽不早點和我說?”
“金少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啊。”李東虎不服氣的小聲頂撞道。
“你這臭小子!”金民宇揮拳要打。
李東虎雙手舉起炸醬麵,將頭藏到碗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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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金秀娜象往常一樣的早起準備去晨跑的時候卻在廳裏碰見了準備出門的金會長。
“早上好啊,爸爸。”金秀娜行禮道。
“哦,秀娜啊。”無論何時見到金秀娜,會長總是感到心情愉快的:“你也早。”
“爸爸現在就要去上班嗎?”金秀娜好奇道。
“哦,”會長回道:“因為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所以想早點去。就不一起吃早餐了。”
“是嗎?那爸爸你走好。”金秀娜送會長出門口,司機已經在車旁恭候多時了。見會長過來便上前行禮拉開車門道:“會長,現在就出發嗎?”
“恩。”金會長點點頭,又向金秀娜道:“一會拜托提醒下民宇,是很重要的會議,千萬別遲到。”
“是,我知道了。”金秀娜行禮目送會長離開。然後沿著往常的路線往山上慢跑,一邊腦裏還在擔心些金民宇的事情:“哥哥他……現在應該還在傷心著吧?那麽多年的好友就突然的在眼前去世了,該是怎樣的心情啊!”她又想到金民宇昨晚跪倒在自己懷裏痛哭的情形,頓時覺得心裏更加憂慮起來,“該想個辦法讓哥哥盡快振作起來才行啊……”正想的出神,冷不防一個人從身邊擦過……
“早上好啊,我的妹妹。”金民宇轉過身來,一麵倒退著跑步一麵伸出手來嬉皮笑臉的和金秀娜打招呼。那招牌式的麵上仿佛寫滿了無聊和惡作劇,哪裏有半點悲痛的樣子。
“你,你……”金秀娜吃驚不小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怎麽會在這裏?秀娜你問的還真是奇怪耶。”金民宇完全一副無端挑釁的樣子:“這條路是你家的嗎?我為什麽不可以在這裏?”
“不是那個意思,”金秀娜無暇和他鬥嘴,再仔細的打量金民宇遍,依然沒能從他臉上找到強顏歡笑的影子來:“哥哥……真的沒關係了嗎?”
“我該有什麽問題嗎?”他裝著費解的看看自己的身體。
“昨天的事情……”金秀娜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真的這麽快就整理好心情了嗎?”
“哦,那個啊……”金民宇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道:“失去認識了十幾年朋友的心情又怎麽會是一兩天就可以整理好的。”
可是哥哥現在的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傷心。“金秀娜好奇的。
“阿唷……今時今日,秀娜你這樣對待生活的方式可完全不行啊。“金民宇振振有辭地批評道:”傷心的事情每天都可能碰到,比這更難過的都會有。可是,人還是要繼續活下的啊,快活的過一天不是要比活在傷痛裏強一百倍嗎?再說我是誰啊?大韓民國電子業財閥二世,SR電子財務室長金民宇……就算是再不好的狀況也永不會被打倒,會一直向著前進的方向,隻要衝起來就不知道停止的……“
“知道了,知道了。這個才是哥哥本來的麵目對吧?”金秀娜打斷他,厭煩了他的裝腔作勢鄙視道:“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哭得像小狗樣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金民宇厚著臉皮不以為然道:“既然也傷心過了就該結束了,秀娜你幹嘛總愛提過去了的事情啊?上帝要我們把眼睛長在前麵是為什麽啊?那是說,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也要毫不猶豫的向前看的意思。”他說著說著突然打住,視線卻不自覺的落到了金秀娜的胸前……
金秀娜今天穿一件黑色的緊身運動衣,玲瓏的曲線被完好的突現出來,胸脯也顯得特別的飽滿。金民宇貪婪的目光便停留在那上麵,咽下口水由衷地讚道:“不過……秀娜你的身材還真不錯呢!”
“哥哥!”金秀娜氣急敗壞地瞪他道:“哥哥的眼睛就是這樣向前看的嗎?”
“那個……真是對不起,”金民宇不好意思的連連賠笑:“……視線出現了少許的偏差。”他忽然轉身加快了步伐,三兩下的跑到了前方。又回過頭來和金秀娜大聲道:“快點跟上啊,不是連我也贏不了了吧?輸了的那個人要請早餐哦!”
金秀娜切他一聲,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