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膩歪了會兒,賀咫起身去燒水。

薑杏鋪床的時候,隱約聽到有哭聲傳來,她疑惑地循聲來到院子裏,意外發現哭聲是從隔壁許家傳來的。

細細分辨,應該是春草,其間還夾雜著許夫人嗬斥的聲音。

她頓時愣住,恰巧賀咫燒好了熱水,正拎著水桶進屋,順手把她給拉進房裏。

“他們家天天如此,將來你習慣就好了。”

賀咫見怪不怪,甚至拋過來一個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說,嫁我不虧吧,如果當初你嫁給許昶,如今春草過的苦日子,便要落到你頭上。

薑杏白他一眼。

她腦海裏閃過春草巴結討好的笑臉,那是為奴為婢者,看向主人家才有的諂媚笑臉。

這麽一想,忍不住心裏發沉。

賀咫搬過來浴桶,清洗幹淨,且兌好了水,催她快洗。

薑杏這才回過神來,臉一熱,嗔怪道:“這才什麽時辰,會不會太早。”

賀咫懲罰似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薑杏這才應下,衝他努努嘴,讓他到外間等著。

賀咫樂滋滋關門出去了。

鄉間的官道黃土漫天,薑杏仔細洗了頭發,又坐在浴桶裏舒舒服服泡了個澡,裏裏外外都洗幹淨,這才拉開次間的門。

賀咫正在西次間收拾箱籠,他常看的書籍,文房四寶等物件,一一擦洗幹淨,擺放歸位,忙得不亦說乎。

見薑杏出來,他把抹布投洗幹淨,倒掉髒水,進屋就著薑杏用過的水衝洗一遍。

薑杏去提了半桶水,最後用清水幫他衝洗幹淨,等兩人並排躺到東次間的木**時,都有些疲累。

有月光從窗簾縫隙擠進來,像調皮的孩子,在地上蹦蹦跳跳。

賀咫陡然翻身,木床咯吱咯吱悶響了兩聲。

薑杏心一緊,兩手撐在他胸口推了兩下。

大約上次床榻之後有了陰影,每次聽到這聲音,她的心不由揪在一處。

“沒關係,整個宅子隻有咱們兩個人,就算你叫出聲,除了我也沒人能聽見。”

賀咫壞笑著俯身,在她頸邊輕輕撕咬了一口。

一陣酥麻傳遍全身,薑杏忍不住驚呼出聲,抬眸便撞上了他黑亮的眸子。

仿佛夜空中閃亮的寒星,一點一點靠近,直到變得無窮大,把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他極有耐心,輾轉廝磨,不疾不徐。

薑杏成親這麽久,第一次沒有負擔地全情投入。

當靡靡之音從唇角溢出的時候,她愣了半天,隨即又羞又窘,兩手疊在一起捂住嘴巴。

賀咫一邊忙碌,一邊啞著聲音道:“這宅子裏隻有咱們兩個人,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用怕。”

薑杏大囧,下意識抬腿踢他,膝蓋不小心卻從某處劃過。

賀咫臉色微變,捧著她的腦袋,咬牙切齒道:“你要謀殺親夫呀?”

薑杏有些後怕,輕輕在他唇邊啄了一下,算作道歉。

賀咫並不給她“狡辯”的機會,風卷殘雲,大刀闊斧,展開一場熱烈的“廝殺”。

月影西沉,薑杏潰不成軍,香汗淋漓,趴在床沿閉目休息。

賀咫握著她的肩頭,把人掰了回來,抱在懷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

“明日午後咱們去看鋪麵吧,相中哪個便定下來。”

薑杏渾身酸軟,嗯了一聲。

“你想好賣什麽了?如果做藥鋪,還得請一個資曆深厚的大夫坐堂,否則……”

薑杏:“我想好了,賣成藥。”

賀咫:“什麽成藥?”

薑杏:“提前預製好的藥丸,無需把脈,單憑症狀就可以服用。”

賀咫:“還有這等藥?”

薑杏:“以前沒有,我進城之後不就有了嗎。每年的秋冬都會寒邪肆虐,咳嗽哮喘等頑疾很難根除。外祖的醫書上記載一方子,用化橘紅、甘草、桔梗等研磨成粉,配製成蜜丸,可宣肺止咳消痰。每日服用,既可預防又可治病。”

提起製藥,她頓時沒了睡意,一雙眼睛亮如星辰。

賀咫未免擔心,又問:“你之前從未做過,怎麽就敢保證能藥效平穩。”

薑杏:“誰說我沒做過?每年冬天,我都會跟母親做一些備用,藥效也是經過我多次試驗之後,得到驗證的。”

聽她言之鑿鑿,賀咫心裏也有了底。

薑杏滿目憧憬,喃喃說著她的設想。

“咱們可以把蜜丸價格定低一些,這樣窮苦百姓也可以消費得起。薄利多銷,積攢名氣。”

看病自古都是奢侈的事兒,大夫出診車接車送,還要附贈三百錢診金。另外,開方抓藥,這一通下來少說也得一二兩銀子。

普通百姓小病看不起,隻有硬撐。熬到大病時,華佗在世也是無力回天。

如果有這種現成的丸藥,買來即用,價格又不貴的話,必然很受歡迎。

賀咫鄭重許諾,“行,全依你。”

夫妻倆商量好,相擁著入睡。

第二日午後,兩人去了賀咫提前看好的鋪麵。

城西、城北的兩間,因其位於衙門附近,被薑杏首先排除。

“衙門附近是安全,沒有市井三教九流,可也沒人啊。咱們做的小本買賣,得選人流密集,煙火氣旺盛的地段。”

薑杏第一眼就看上了城南的那間鋪子,位於一條小吃街的盡頭,客流如雲,門前行人絡繹不絕。

關鍵是四周都是尋常民房,聚集了好多靠賣勞力勉強糊口的人。

薑杏毫不猶豫定下這間鋪子,跟牙郎簽下文書,簡單裝潢之後,便準備開業。

開業前一天,她正在店裏忙著做蜜丸,一女子大搖大擺進到店鋪,揚聲問:“誰是老板,出來見我。”

薑杏忙停下手頭的活計,笑著迎了出去。

“你便是這間藥鋪的老板娘?”

來人神情不善,一雙眼睛從上到下打量了薑杏好幾遍。

薑杏客氣回道:“我就是,敢問你如何稱呼?”

“我叫婁明珠,這一片的商鋪都歸我管。從今往後,你每月盈利的三成,得交給我,懂嗎?”

她挑了挑眉,傲慢地調轉視線,嘴裏嘟囔著:“長成這樣,老實在家待著不好嘛,非要拋頭露麵,也不怕……”

薑杏瞧著柔弱,卻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兒。

“怕什麽?”

她麵沉似水,冷著臉質問。

婁明珠一下子愣住,斜睨薑杏,神情傲慢。

不是吹牛,她在渤海縣,單憑一個姓都能橫著走。

不論到哪裏,也不論男女,誰見了她不得屈膝弓背地陪著笑臉。

偏這位嬌弱小娘子,聽了她的姓名,麵不改色氣不喘,依舊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樣。

婁明珠撇了撇嘴,神情不屑地問:“聽牙郎說,你跟賀咫是夫妻?”

薑杏:“這和藥鋪有什麽關係?”

婁明珠:“當然有!你們成親多久了?”

薑杏很敏銳地感覺到,婁明珠提起賀咫時,語氣神態都有變化。

心裏暗罵自家男人招蜂引蝶,卻也如實相告道:“我們成親剛過了百日。”

婁明珠嘖了一聲,輕飄飄道:“也沒多久嘛,時日尚淺,以後就算和離,也不用鬧得要死要活。”

這話很不吉利,且與她何幹。

薑杏:“聽聞入冬以來寒邪肆虐,受其困擾,好多人臥床不起。”

婁明珠撇了撇嘴,“他們死活與我何幹。”

“說的正是呢,”薑杏垂眸,“我同賀咫成親多久,和不和離,也與你無關。你若是要買藥,還請明日趕早。今日小店尚未開業,請恕無法接待,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