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牧,這是我朋友,季時風。”路辭領著季時風進了村,給倆人做介紹,“季時風,這是我小弟,方牧。”

季時風瞥他一眼,冷冷道:“路大富,你這才出來幾天啊,小弟都有了?”

路辭沒聽出季時風這話裏酸不溜秋的意思,還當季時風誇他呢,得意道:“那可不嗎,牧牧可崇拜我了,是吧牧牧?”

方牧亦步亦趨地跟在路辭邊上,點點頭。

路辭心花怒放,一把攬住方牧肩膀:“真是我的好弟弟!”

季時風麵上不動聲色,把手裏的頭盔扔給路辭,路辭“哎喲”一聲接住,攬著方牧的手也鬆開了。

“就他這一無是處的,”季時風問方牧,“你崇拜他什麽啊?”

“我怎麽能一無是處呢!”路辭抱著頭盔瞪季時風,下巴一揚,“牧牧,你和他說說。”

方牧笑著說:“小路哥哥有錢,家裏是做大生意的!”

“……”季時風無語了。

叫方牧的這小子走道都要貼著路辭,叫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牧牧,不愧是你,”路辭還挺美,“一下就看出我最大的優點了。”

方牧和路辭你看我、我看你,兩人邊走路邊扭頭朝對方傻笑。

季時風臉瞬間黑了,揪著路辭耳朵,把這倒黴蛋的臉扭正了:“走路看路。”

路辭“哦”了一聲,想到現在自己是大哥了,又扭頭對方牧說:“牧牧,走路看路。”

方牧特溫順、特乖巧:“好的小路哥哥,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路辭虛榮心爆棚:“真是我的好弟弟!”

於是兩人又扭頭衝著對方傻笑。

季時風沉聲道:“路大富,剛說過你就忘了是吧?”

方牧縮了縮肩膀,怯怯地瞥了季時風一眼,湊到路辭耳朵邊,用剛好能讓季時風聽見的音量小聲說:“小路哥哥,你朋友怎麽像黑社會啊,總是凶你。”

路辭看看方牧,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黃色布襖;低頭看看他自己,穿了一件衣櫃裏翻出來的他爹年輕時候的藍底花襖;再看看季時風,黑色衝鋒衣,黑色長褲,黑色半靴,還開了一輛黑色大摩托,可不就像個黑社會嗎?

路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撞了撞季時風胳膊:“聽到沒,連牧牧都知道你壞,你以後別總凶我啦。”

季時風雙手插兜,板著臉不搭理他。

·

午飯的點到了,方牧得趕回去給他大伯做飯,路辭拽著季時風,說要帶他在村裏走走。

季時風還不爽著呢,說不走,他要回去了。

方牧邊捆柴火邊說:“小路哥哥,既然你朋友不陪你,不然下午我陪你走走吧。”

“行啊,讓你小弟陪你吧。”季時風哼了一聲,抬腳就往出走。

路辭趕緊追上去,抱著季時風胳膊不撒手:“來都來了,就多待會兒唄!”

“你不是有小弟了麽?”季時風冷冷道,“撒手。”

“小弟是小弟,”路辭把季時風抱得更緊了,特別狗腿子,“小弟和你能比麽?”

“確實不能比,”季時風輕描淡寫,“我這麽凶,小弟可是你的好弟弟。”

路辭再缺根筋,這會兒也聽出不對勁了,這季時風怎麽小弟長小弟短的,方牧到底是誰小弟啊?

“季時風,你那麽關心我小弟幹嘛?”路辭試探著問。

“‘我’小弟?”季時風很介意路辭這麽稱呼那個熊孩子,“路大富,叫得很親密啊。”

“我倒是想叫你‘我男朋友’啊,”路辭厚著臉皮,嘿嘿笑道,“你不是不同意嘛!”

季時風難得語塞,兩秒後不冷不熱地說:“有了小弟還要什麽男朋友,小弟好多了。”

路辭忽然心念一動,眨眨眼:“季時風,你早上是不是吃餃子啦?”

季時風麵無表情:“沒有。”

路辭笑得眉眼彎彎:“我不信,你肯定是吃餃子醋蘸多了吧,酸溜溜的,咦!”

季時風心頭一跳,皺眉道:“路大富,你是不是想挨揍了?”

路辭才不怕他,在田埂上倒退著走,興高采烈地說:“你特地開那麽久摩托來找我,還和我小弟搞宮鬥,季時風,你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啦?”

季時風雙手插著兜,耳根有點微微發燙,撇開頭不看路辭:“沒有。”

“季時風,那我要是摔倒了,你會拉我嗎,”路辭說,“電視劇裏都那麽演的,你拉我一把,咱倆就抱上了,轉三圈,接著就親嘴了。”

“腦殘電視劇,”季時風哼道,“少看點。”

“那我摔倒啦?我真摔倒啦?”路辭故意把腳一崴,身子一歪,怕季時風沒看見,吼道,“哎喲我摔倒了!摔了摔了!”

他這一聲吼的可以說是驚天動地,田裏一隻溜達的大黑狗都被嚇得一哆嗦了。

倒黴蛋這演技太他媽拙劣,季時風雙手插兜,眉梢一挑,就這麽靜靜看著路辭表演。

“真不拉我啊?”路辭瞅著他,癟癟嘴,又自個兒站直了,“季時風,你的愛心在哪裏,道德在哪裏,素質在哪裏?”

季時風撿起一塊石頭往遠處一丟,大黑狗“汪”一聲,撒腿追石頭去了。

“喂狗了。”季時風聳了聳肩膀,淡淡道。

“……你他媽喂狗你都不分給我點兒!”路辭咬咬後槽牙,張牙舞爪地朝季時風撲了過來。

季時風還以為倒黴蛋要撓他,剛想側身躲,沒想到路辭和一枚小炮仗似的撞到他懷裏,然後雙手摟著他的腰,緊緊抱住了他。

季時風渾身一僵,愣住了。

路辭臉蛋通紅,心想豁出去了,要臉還怎麽追求男朋友啊,尤其這男朋友還這麽愛裝酷。

“路大富,”季時風聲音低沉,“你是不是找死?”

“電視劇裏都這麽演的,”路辭耍賴,“先摔跤,然後就抱上了。”

這個點田間沒有人,隻有和煦的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季時風,我可想你啦,”路辭下巴抵著他肩窩,蹭兩下,“每天都想你呢,想得我茶不思飯不想,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他的小辮兒從季時風下巴上掃過,弄得季時風癢癢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這倒黴孩子成天在村裏玩的多開心,季時風差點兒就相信他的話了。

季時風一隻手在路辭腰上捏了捏:“路大富,你是不是胖了?”

“……”路辭嘴硬,“沒有,想你想得我都瘦了,我頭暈眼花的。”

季時風又掐了兩下,嘀咕道:“起碼重八斤。”

“三斤!我早上剛上的秤!”路辭嚷嚷。

季時風揪著他的後領子,把人從他身上扒下來:“茶不思飯不想?為伊消得人憔悴?想我想瘦了?”

路辭縮著肩膀訕笑:“頭暈眼花是真的,亂花漸欲迷人眼,季時風,你這朵花太帥了,把我迷花眼了。”

季時風給他一個腦瓜嘣:“傻逼。”

·

路辭帶著季時風在村裏瞎逛悠。

“我聽我爸說,東怡村從前是很窮的,他小時候窮的連米飯都吃不上,”路辭踩著田埂喋喋不休,“他七歲的時候還鬧過災荒,我奶奶就是那年餓死的,我爺爺也落下病根了,沒過幾年也走了。”

說到這裏他有點難過,季時風揉了揉他後腦勺:“你經常回來?”

路辭搖頭:“我很少回來的,我一出生就在城裏了,隻有每年過生日才回來一次,我爸請村裏人喝大酒。”

“那你在這村裏也是個名人了。”季時風打趣道。

“可不麽,”路辭指著前邊不遠處一所學校,挺著胸膛驕傲地說,“那就村裏的中學,我爸出錢蓋的樓,以前就是個土房。喏,還有這公路,也是我爸出錢修的。”

季時風笑著說:“你爸爸是個好人,發達了還記著故土。”

“也不是,我爸也是被架上去的,村裏要搞什麽了全都來找我爸,好像我爸出錢是應該的,不出錢就是罪人,”路辭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我爸年輕的時候沒錢,他們都看不起我爸。那會兒我媽要嫁給我爸,我老舅不同意,要把我媽嫁給村支書他兒子,我媽是和我爸私奔的。後來我爸有錢了,他們對我爸媽才有好臉色。”

季時風腳步一頓,有些驚訝地看向路辭。

“小路,”前頭有個老大爺挑著扁擔走過,慈愛地和路辭打招呼,“回來啦?你爸媽呢?”

“叔公,就我一個人,我爸爸媽媽沒來呢,”路辭笑著招招手,“您慢點兒走,別摔著啦!”

老大爺樂了:“你這孩子,真乖,真會說話!”

等老大爺走遠了,路辭皺了皺鼻子,小聲衝季時風嘀咕:“這老頭兒最討厭,就上回我生日請酒,他喝多了,說沒想到我爸能發達,早知道就把他女兒嫁給我爸了,還罵他女兒沒出息,生不出兒子,白養那麽大,掐死算了。”

“路大富,你……”季時風抿了抿嘴唇,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靠,你這什麽眼神,”路辭看向季時風,撲哧一聲笑了,“他們對我爸媽不好,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對我倒是一直挺好的。我也不討厭他們,但是喜歡吧也沒多喜歡,都是遠房親戚,湊合過吧,還能斷絕關係咋的。”

季時風也笑了。

他一直覺得這倒黴蛋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缺個心眼兒,沒想到他在某些方麵卻看得很通透。

“我媽也說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有的大人雖然討厭,但小孩子是無辜的呀。修了公路,村裏的小孩就方便進城看看,蓋了學校,向牧牧這個年齡的就能讀書。你說對吧?”

路辭雖然平時不怎麽用腦,但他向來活得坦**,愛憎是非看得很清楚。

“對。”季時風牽住他的手,讓他走在裏側。

“喏,前邊就是我爸的老房子,”路辭指著前頭山腳下一間搖搖欲墜的土房,“我帶你過去看看。”

·

瓦房年久失修,木門都四分五裂,已經沒法進人了。

路辭領著季時風在周圍轉悠一圈,找了個石板凳坐著:“我們回老家都住村口那間招待所。”

季時風在他身邊坐下:“你和方牧怎麽認識的?”

路辭瞪大雙眼看著他:“你又吃餃子!”

“少臭美,”季時風哼了一聲,“你這回不是為了他才一個人過來的嗎?”

“我來看狗啊,有六隻呢,等會兒我帶你去瞅瞅,”路辭嘿嘿樂,“就之前我老舅二婚,給村裏發喜糖,好多小孩都來搶,方牧也來了,不過其他孩子欺負他,搶他的糖,還不讓他上桌,說他是掃把星。”

季時風皺眉:“為什麽?”

“他爸媽都走了,家裏就一個大伯,還是個坐輪椅的殘疾人,”路辭歎了口氣,“被孤立了吧,挺可憐的。我就想陪他多玩幾天唄,他平時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

原來如此。

季時風抿了抿嘴唇,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玩幾天可以,不許和他一個床睡。”

路辭眨巴眨巴眼:“為什麽?”

“……問那麽多幹嘛。”

“我好學唄!”

“路大富,誰讓你又抱我的,撒手。”

“我不,不然你也留下來玩幾天吧,我們一起玩兒,小狗可好玩兒了,我還帶你去蘑菇屋。”

“不留,不玩,不去。”

·

另一邊,方牧正在炒菜。

方強民坐在炕上:“路家那小子回城裏了?”

方牧說:“還沒有吧。”

為了省點,屋裏沒有開燈,方強民的臉在昏暗中顯得有些陰沉:“他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你劉老師問我好幾次了。”

方牧手一抖,鍋鏟差點兒掉在地上。

“你趕緊勸勸他,早點走,”方強民臉頰深深凹陷,病久了的人,眼裏都帶著一股死氣,“你劉老師要是生氣了,大伯我也幫不了你。”

方牧渾身哆嗦。

·

轟——

天氣說變就變,下午三點多,下起了傾盆大雨。

“靠!怎麽突然下大暴雨!”路辭罵罵咧咧,“季時風,你車停好了嗎?先停方牧家院子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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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的農村副本,很快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