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風把路遲送到家門口,路辭賴在摩托車上,哼哼唧唧不下來。

“你家到了。”季時風扭頭,把路辭的頭盔摘了。

路辭酒量就兩杯,而且上頭慢,剛喝完沒怎麽,得過會兒才開始犯酒瘋。

他這會兒兩眼發懵,在車上的時間太短暫了,還沒抱夠季時風呢。

“季時風,你把我賣了吧,”路辭下巴抵著季時風後肩,“賣到深山老林裏,開摩托開兩天兩夜,開過去再開回來。”

“腦殘,”季時風麵無表情,“下去。”

路辭委屈了,都要談戀愛了,季時風還這麽冷酷,一點都不溫暖。

“我不下去,你不把我賣了我就不下。”路辭拿下巴磕季時風後背。

夜裏風大,倒黴蛋這倒黴腦瓜本來也不聰明,再這麽吹就真給吹傻了。

季時風自己先下了車,接著托著路辭胳肢窩,半強製地把他從車上抱了下來。

路辭拽著季時風胳膊撒酒瘋、撒潑、撒嬌,什麽都撒,就是不撒手。

“季時風,你把我賣了吧,我倆騎摩托。”

“已經賣了,”季時風指了指路辭家的三層別墅,“賣這兒了,進去吧。”

“真賣啊?”路辭瞅了瞅別墅,覺得有點眼熟,咧嘴樂道,“這不是我家嘛!”

季時風掐他臉蛋:“是你家,進去吧。”

路辭看著他,露出一副哀求的表情,還特意眨巴眨巴眼,裝可愛:“那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了。”

季時風不為所動:“不回家你回哪兒?”

“你帶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唄,”路辭挺害羞,委婉地說,“我十八了,可以夜不歸宿了。”

“那你別歸了,我得歸。”

季時風戴著頭盔,聲音毫無起伏,說完這句話,就騎上車走了。

·

沒到一分鍾,剛開出去沒多遠的季時風又調頭回來。

倒黴蛋果然沒回家,在家門口抱著燈柱子,在上麵磕腦門玩兒,磕的小辮子一晃一晃的。

季時風真服了這倒黴孩子,下了車,從路辭兜裏掏出手機,用路辭的指紋解了鎖。

“季時風!”路辭高興壞了,“你回來賣我啦?咱們去哪座山啊?”

他說完又要往摩托車上爬,季時風眼疾手快,一條胳膊摟住他的腰:“站好,別動。”

“得令!”路辭聽令,立即挺胸抬頭雙腿並攏,表演了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立正。

但他這會兒醉醺醺,腳下不穩,立正了沒兩秒就身體一歪,趔趄了一下。

“哎喲!”路辭趔趄完還沒忘給自己找補,“我給你表演稍息!向左轉!齊步走!爬摩托!”

他一條腿又往摩托車上架,季時風哭笑不得,趕忙一隻手把這倒黴蛋摟緊了,另一隻手給路辭手機裏叫“哥”的人發消息:在樓下,來接。

路辭腰被季時風有力的手臂圈著,不舒服,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季時風眉頭一皺,低聲說:“路大富,再亂動,打你了。”

他聲音低低沉沉的,路辭聽著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囂張了,恨不能貼著季時風扭出個麻花。

季時風被蹭到了敏感地帶,頓時喉結一動,在路辭後腦勺上拍了一下:“安分點!”

他這一下拍的很輕,甚至可以算得上的撫摸,然而在開門接弟弟的路易眼裏看來——

“季時風!你他媽的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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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見到季時風就化身炮仗,三兩下把路辭拽了過來,怒吼道:“我告訴你,這兒有監控,你敢對我弟動手,我明兒就報警抓你!”

如果說倒黴蛋是又傻逼又可愛,那倒黴蛋他哥就隻剩傻逼了。

季時風懶得搭理他,看了滿臉通紅的路辭一眼,把路辭的手機拋給路易:“他晚上吹風了,給他衝杯感冒藥,別讓他沾涼水。”

“……”路易怎麽聽這話怎麽不對勁,好像路辭是季時風什麽人似的,“我弟要你管,你他媽誰啊?”

“季時風!”路辭消停沒一會兒又開始嚷嚷,推了路易一把,“季時風,咱們去山裏啊……”

路易臉都黑了:“路大富,回家!”

“你是誰啊?”路辭有點兒迷瞪,直愣愣地盯著路易。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路易拍拍他臉蛋,“我誰?我是你哥!”

“哥!”路辭高興了,拽著路易的手對季時風說,“季時風,這我哥,你來打吧!”

“路大富!我看你是找死了!”路易咬著牙,揪著路辭衣領,把人拽進大門。

季時風沒走,靠著摩托站在路辭家門口,點了一根煙抽。

過了十來分鍾,三樓靠東邊的一扇窗戶裏燈亮了,窗簾是明黃色,窗戶上貼著亂七八糟的剪紙。

原來倒黴蛋住這間房。

季時風笑笑,掐了煙,開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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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詠梅給路辭煮了碗紅糖薑水,埋怨道:“醉成這樣,你怎麽不去接啊?”

路祖康說:“他讓我不用接,說有同學送他回來。”

“那你也不能不去啊,這麽晚了多危險。”林詠梅嗔怪,轉頭問路易,“對了,送你弟回來的同學是誰啊,得好好謝謝人家。”

路易看不上季時風,沒好氣地說:“不知道。”

樓上傳來路辭的大聲嚷嚷:“季時風!季時風!進山了!”

“季時風是吧?”林詠梅說,“多虧了人家。”

路辭在房間裏發了一通酒瘋,林詠梅喂他喝了薑湯,路祖康和路易架著他去浴室擦澡。

他渾身暖和之後終於累了,光溜溜地趴浴缸裏就睡著了,還打起了小鼾,不知道做什麽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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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這邊睡得香甜,季時風卻輾轉反側。

“你喜歡我嗎,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路辭踮腳親他、對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天知道季時風是什麽感覺。

那種從未有過的激動和喜悅讓他四肢僵硬,但身體裏的每個細胞卻在雀躍地震顫,就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心口破土而出。

路辭仰著頭對他笑,眼睛彎彎的,臉蛋紅撲撲的,耳垂像剔透的紅果子。

那一瞬間,季時風腦海裏出現了很多畫麵,每一個都關於路辭。

這倒黴孩子像一陣龍卷風,連聲招呼也不打,莽莽撞撞地闖進季時風眼裏。

他很聒噪,咋咋呼呼的,話很多;他很黏人,有他在的場合季時風就別想清淨;他很懶,抄作業都嫌費勁。

路辭應該是季時風最避之不及的那類人,但他又很簡單、直率、自在、善良,他把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他對每個人都毫無保留的好,他能讓圍繞著他的每個人都開心。

季時風深吸一口氣,心髒就快要跳出胸膛,他垂頭看著路辭,一字一字無比珍重地說:“路大富,我……”

然而,路辭的下一句話卻讓季時風尚未說完的話落了空——

“我這個人是很喜新厭舊的,我喜歡過二十幾個人呢!”

“表白要趁早,我、我就是表白玩玩的,我最喜歡玩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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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路辭借著酒勁上頭表白完,當下也緊張壞了。

他盯著季時風看了好久,但季時風一直麵無表情,板著一張臉,嘴角緊緊抿著,額角還有青筋往外冒。

路辭心想壞了壞了,季時風是不是不高興了啊?會不會覺得他是個變態啊?

他想起陳放和他說過,要是喜歡悠悠,就不能給悠悠壓力,否則悠悠就嚇死了。

同理可得,他現在喜歡季時風了,也不能給季時風壓力啊,否則季時風也要嚇死了。

於是,路辭暈暈乎乎的,不知怎麽脫口而出:“我這個人是很喜新厭舊的,我喜歡過二十幾個人呢!”

——但其實我最喜歡你了,別人都不能讓我小鹿亂撞,但你都要讓小鹿撞死了。

路辭覺得這句話是一種比較含蓄的表達,說完害羞壞了,沒想到聽他說完這話,季時風額角的青筋更分明了。

路辭心頭一沉,瞬間覺得沒戲了,生日這天被拒絕,好丟臉,好沒麵子。

於是他又慌裏慌張地給自己找補:“表白要趁早,我、我就是表白玩玩的,我最喜歡玩玩了。”

——所以你別拒絕我好不好,沒拒絕就是半個接受,下回我再表白指不定就成功啦!

那會兒在山頂上,路辭喝大了,又被風當頭吹,壓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話說完也就忘了。

然而他幾句隨口說的醉話,卻恰好紮在了季時風心裏最隱秘、最自卑的地方。

·

季時風心情複雜,幾乎是睜著眼過了一夜。

他能覺察到路辭對他的好感,路辭會因為他臉紅,會因為他露出傻笑,會因為他失神,會因為他慌的像隻兔子。

季時風喜歡逗路辭,喜歡看路辭因為他而變紅的耳垂和臉頰,季時風對路辭幾乎已經是誌在必得了。

但或許,路辭對他的“喜歡”隻是像對一件昂貴禮物那樣的喜歡。路辭會有很多選擇,很多很多。

天微微亮的時候,季時風用手臂擋住自己的雙眼,深深呼出一口濁氣。

·

路辭一覺醒來,坐在**愣了半響,回想了昨晚的事情。

季時風騎摩托帶他上山,給他頒獎,然後他給季時風表白了,還親了季時風。

路辭從**一躍而起,瞬間臉蛋爆紅,媽的他怎麽那麽勇敢呀!

真是了不起的路大富。

表白完了,然後呢?

季時風是接受了,還是沒接受啊?

路辭抓耳撓腮,愣是沒想起來。

他連衣服都沒穿,跑下樓問家裏人昨晚他怎麽回來的,他媽說是有個叫季時風的同學送你回來的。

路辭瞬間心中有數了,季時風要是拒絕他,那怎麽還會送他回家呢?

既然季時風送他回家了,那肯定就是接受他了呀!

路辭就穿著條海綿寶寶**,光著膀子光著腿,在客廳裏興高采烈地跑圈——

戀愛了戀愛了,剛滿十八歲就談上戀愛了,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十八歲大男孩!

林詠梅:“小寶兒,你別嚇我,你怎麽了啊?”

路祖康:“你弟有病?”

路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

路辭一路上都在催促司機快點開,恨不能長出一雙翅膀,立刻就飛到季時風身邊。

總算到了學校,他在校門口的樹底下左等右等,等的那叫一個心急如焚,終於盼來了季時風。

路辭雙眼發亮,跳起來揮手,放聲喊道:“季時風!”

季時風停好車,就和沒看見路辭似的,目不斜視,越過他徑直進了校門。

單方麵戀愛的路辭臉蛋紅撲撲,小跑著追上季時風,特別貼心,壓低聲音說:“在學校裏要低調,我明白的,暗度陳倉嘛!”

說完瞥了季時風一眼,不得了了,耳根子發燙,好害臊。

這處上對象就是不一樣,感覺季時風今天更帥了!

“季時風,”路辭沒憋住,悄悄問,“你覺得我是不是變美了啊?像西施一樣的。”

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他成路西施了!

季時風轉頭看了他一眼,劉海遮住半張臉,別說美了,眼睛在哪兒都看不出來。

“醜。”季時風說。

路辭嘴角瞬間耷拉下去:“你怎麽這樣啊!”

季時風沒搭理他,雙手插著兜往坡上走,路辭背著挎包跟在他後邊,邊走邊說:“你先幫我把小辮兒紮上,紮完了你再仔細看看,我肯定變美了。”

“不紮,找你哥。”季時風故意冷落他,實際上放慢腳步,讓路辭跟上。

路辭心拔涼拔涼,距離他和季時風分開也就七個小時,別人都是七年之癢,到了季時風這兒怎麽七小時就癢了呢,連小辮兒都不給紮了。

他越想越氣,往季時風後腳跟上踩了一腳,季時風差點兒沒摔跤。

“路大富,你幹嘛?”季時風冷冷看著他。

“我煩!我不談了!”路辭吼他,“我恢複單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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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富:急!求助!戀愛第一天,我對象就對我厭倦了,這可怎麽辦呢?

(海星!評論!多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