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州的會議已經結束,阮淮崢由於身體原因,所以遲遲沒有回杭州,而容歆這一來,自然不想這麽快就回去。
臨近中秋,雖然她沒什麽思鄉情結,可佳節將至,還是想留在這裏。
阮淮崢看了她半晌,拿著手機出去打了半天電話。
容歆見他進來時臉色不太好,用商量的語氣說:“我一個人在這裏也可以的,我在這裏生活了近二十年,很熟悉,不礙事的。”
阮淮崢走到她身邊,摸了一下她有些亂的頭發:“你想去哪裏?”
容歆的眼睛猛地睜大,笑著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
“可以留下,是吧?“
“嗯。”
阮淮崢怎麽也沒想到容歆會拖著他來到人潮擁擠的鬧市區,而且還排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他們的隊伍裏。
容歆踮著腳,看了看前麵密密麻麻的人,用手指著正在售賣月餅的窗口。
“這是長發肉月餅,這麽多人就證明它名氣有多大,真的超級好吃。”
她眼裏都是對那肉月餅的期待,阮淮崢本來浮躁的心情也平靜了不少。他其實知道這月餅,雖然沒嚐過,但也知道沒她說的那麽誇張。更何況他是阮淮崢啊,買什麽東西值得他在外麵排半個小時的隊?但是看到她的笑臉,這一切似乎也沒那麽糟糕。
阮淮崢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她下意識地仰著頭看過來,臉上閃過一絲惶恐。
“你是不是站累了?”
他搖了搖頭,嘴角含笑,將她的掌心捏得更緊了。
阮淮崢這個樣子太好看,也太溫柔,容歆的掌心都開始出汗,心髒怦怦跳個不停,胸口熱得要命。
她看了看周圍,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媽,都笑看著他們。
她心一橫,踮起腳在他的右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側過頭看向其中一個笑得最燦爛的大媽。
“我男朋友是不是超級帥?”
大媽笑出聲來:“帥帥帥,小夥子帥得不得了。”
“你看,大媽都誇你長得好。”
“別鬧。”阮淮崢表情不自然地又捏了一下她的掌心,然後稍稍低下頭,衝著大媽微微點頭,“謝謝。”
正好輪到他們,容歆跑上前去要了一袋,然後舉到他麵前,眸子亮晶晶的,讓人沒辦法拒絕。
“快嚐嚐。”
阮淮崢伸手握住她舉著的手,低頭咬了一口月餅,微微皺眉:“甜。”
“怎麽會?”容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咬過的地方咬了很大一口,“不甜啊。”
阮淮崢看著她一係列的動作,心尖微微發燙,下意識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他的唇上還殘留著微甜的肉汁,一時間舌尖上的味覺更甜了。似乎就是這個城市特有的氣味,不管是食物還是人,都帶著甜味。
她又咬了一口,覺得是記憶中的味道,沒有變。
“可能是我吃慣了的原因,也可能是你……”但他是杭州人啊,不應該吃不慣啊,“甜嗎?”
阮淮崢伸手擦掉她唇邊白色的餅屑,啞著嗓子說道:“甜。”
【2】
“我小時候住的福利院就在這附近,以前就很喜歡跑到這裏來玩,可能是因為在山塘長大,所以對古鎮都沒什麽興趣了。”
容歆正對著他,倒著往後走。阮淮崢的目光一直緊隨著她,擔心身後洶湧的人潮會把她擠得不見了。
天色已黑,街道兩邊掛著的紅燈籠都亮了起來,不知道她從哪個路邊小攤買了一根簪子,將頭發高高盤起,隻留下幾縷調皮的發絲在耳邊。她本就好看的五官在古樸又獨特的夜景下更加奪目起來,整個人像從水粉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身旁一個小男孩拿著棉花糖,就要撞上她的時候,阮淮崢伸手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好好走路。”
他的語氣像極了嚴肅的大人在訓話,容歆並不怕他,將他拉到人較少的護城河邊,不少人在河邊放河燈。
容歆跑到旁邊買了幾個,然後蹲在一旁,字跡工整地在燈上寫下自己的心願。
阮淮崢站在一旁,看著她認真的模樣,覺得有趣,拿過她寫好的心願看了看——
希望平平安安度過每一天。
“為什麽不許其他的願望?”
她仰著頭看向他:“我覺得平安度過每一天就很好啊,平平淡淡,平平安安,這才是生活。”
阮淮崢眉頭微蹙,想起她的成長經曆,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疼惜,或許平常人的生活才是她最憧憬的。
“其實我想寫‘阮淮崢和容歆永遠在一起’。”
她語氣輕快,像是在開玩笑,阮淮崢卻皺起了眉頭。容歆以為他不開心,以為自己逾越了,想要岔開話題,沒想到的是,手裏的河燈卻被他拿了過去,他握著筆寫下一行字——
阮淮崢和容歆永遠在一起。
很漂亮的正楷字。
容歆“撲哧”一下笑出聲,阮淮崢拿著粉色河燈,皺眉看過來。
“有時候覺得你真是幼稚得可愛。”
他聞言,臉色猛地沉了下去。
“不過我很喜歡。”
他的臉色又舒緩了許多。
她拿著河燈走下石階,在河邊蹲下,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到河裏。
“你說真的會實現嗎?”
她看了眼身邊的阮淮崢,他意料之內地沒有說話。
容歆笑了笑,說道:“你還記得我和你在包間的那次見麵嗎?就是我故意摔倒在你身上那次。當時我很想認識你,給徐之才畫了油畫課作業才換來的機會,沒想到被你打回了原形。”她頓了一下,目光從他身上移到那盞河燈上,語氣變了變,似乎多了幾分淡然,又似乎多了幾分惆悵,“其實那時候你是我的夢想。”
阮淮崢的心一顫,學著她的樣子蹲在河邊,伸出手拉住她放在身側的左手。
“那現在呢?”
容歆側過頭,與他對視。
“夢醒了。”
他的心裏一下子變得很慌亂,似乎什麽東西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不見了。他探過身去,另一隻手壓住她的後頸,讓她靠近自己。
他說:“別醒。”
唇上一片溫熱,容歆閉上眼睛,回抱住他。
氣氛太好,連身邊嘈雜的人聲都變成了好聽的背景音,徐徐的晚風伴著河水的潮氣吹在身上,混著桂花的香氣,她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個甜蜜的夢。
【3】
“容老師,你覺得我能考上國美嗎?”
麵前的女孩在之前的暑期集訓班就見過,這次帶的班居然很湊巧又有她。
容歆拍了拍她微微駝著的背:“都說藝術生很狂,你要自信點兒,雖然說國美很好,但不用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並不是考上國美就一切順利了。”
戚冉還是苦著一張臉,容歆知道她的水平,離考上國美、央美這類的學校還是有一定的差距,但是一切結果都要等到考試那天才能知道。
“走吧,帶你去逛逛國美。”
戚冉長得很圓潤,特別是眼睛又大又圓,聽到這話立馬睜大眼睛,無辜得像幼犬。
“真的嗎?”
容歆摸了一下戚冉的頭發,笑了笑。
“這還能騙你?你隨便看看,反正考完你會在這裏待四年,看都會看膩。”
說完,容歆坐到了路邊的椅子上,拿出素描本發起呆來。
徐之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勾著戚冉的脖子,問道:“這是我高中母校的那批學生嗎?”
容歆點點頭:“是啊。”然後對戚冉說,“叫學長。”
戚冉因為被徐之才突然勾住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剛恢複正常,磕磕巴巴地說道:“學,學長好。”
徐之才皺了皺眉頭,放開她,一屁股坐到容歆身邊:“有點兒像穆青青。”
容歆沒抬頭,隨口回了句:“沒看出來。”
“你別再把自己坑了。”
“不會的。”
他沒說話,又站起來拉著戚冉:“走走走,你家容老師肯定不會帶你轉的,看在你是我學妹的分上,我帶你逛。”
戚冉瞪大眼睛,仿佛受了什麽驚嚇,直勾勾地看著容歆。
容歆笑了笑:“他雖然長得可怕,但勉強算個好人,別怕。”
她在這裏坐了半個小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文清的電話,她接了電話就往文清的辦公室走去。
“我下麵有去法國辦展的計劃,你有空嗎?”
容歆愣了一下,作為美院純藝向的學生,最大的目標大概就是和導師出國辦展吧。但辦展的話,時間較長,阮淮崢要怎麽辦……
文清見她猶豫,問道:“最近在帶預考生?”
“嗯。”
“那你還記得自己考美院時的初心嗎?”
這幾年帶的學生裏,他最喜歡的就是容歆,不僅有靈氣,而且非常努力。他大概了解她家裏的情況,知道這女孩能有今天非常不容易,所以帶了點兒私心,想將好的機會多給她一些。
容歆低著頭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老師,喜歡的東西是不是就應該爭取?”
文清以為她在說畫畫,回答道:“自然,為了喜歡的東西就應該付出一切。”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一樣,點點頭,笑了笑:“好的,知道了,老師,你的提議我會好好考慮的,真的非常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容歆很想給阮淮崢打電話,她之前一直在糾結,就像她喜歡阮淮崢,可是並沒有喜歡到得不到他就要去死的地步。
可文清的話給她提了個醒,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去爭取呢?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做到百分百,為什麽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而且最近和阮淮崢的相處越來越像正常的情侶,她可以感覺到他應該也喜歡自己。
容歆笑著摸出自己的手機,剛準備按那個號碼,就看見當事人在她前麵的校門口旁邊。
她往前跑了幾步,剛準備出聲叫他,發現他身旁站了另一個人。
霍琴?
“你是不是真的愛上容歆了?”
容歆的身體一僵,朝阮淮崢看過去。
他神色如常,但眼裏的諷刺很明顯,明明秋老虎還在作威作福,可容歆不知為何全身冰冷。
霍琴見他沒回答,問道:“那你為什麽對她那麽好?”
阮淮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你找我就是這事?”
霍琴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應了一聲:“嗯。”她自認為家世、長相各方麵都不錯,都不敢奢望跟阮淮崢這樣的人在一起,而容歆憑什麽?
後麵的話容歆已經聽不清了,她的眼前全是阮淮崢諷刺和嫌棄的眼神。
上一秒還信誓旦旦地說他應該喜歡自己,沒想到下一秒就慘遭打臉。
忽然,身後傳來戚冉的聲音。
“容老師!”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阮淮崢和霍琴聽見。
容歆的目光一直在阮淮崢的身上,他聽見聲音側過身來,正好和她對視。
見她臉色慘白,他臉色變了變,快步走了過來。站在一邊的霍琴見此,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怎麽站在這裏?”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好像剛剛那一幕沒有發生一樣。
容歆不知為何全身都疼起來,站在原地動彈不了半分,目光卻執拗地看著阮淮崢。
他皺了皺眉頭,想摸一下她的手,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他伸出的手一僵,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身體不舒服嗎?”
容歆搖了搖頭,不知為何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阮淮崢嚇了一大跳,立馬將她擁進懷裏,不讓他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隨後目光凶狠地瞪著她身後的徐之才和戚冉。
戚冉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徐之才不怕他這張冰山臉,往前走了兩步。
“嚇小女孩幹嗎?”
“容歆怎麽了?”
徐之才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女朋友怎麽了,幹嗎問我們?”說著拉過戚冉,“走,學長送你回去。別管這人,他生出來就這張臉。”
路過的時候,他還衝著阮淮崢笑了笑。
“不愛的話,就別那麽瞎緊張。”
阮淮崢感覺到懷裏的人身體猛地僵硬起來。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4】
容歆趴在圖書館的桌子上,有氣無力地看著咖啡杯外壁因為溫差不斷冒出的水珠。昨天阮淮崢因她哭得突然,好像嚇了一跳,可是哭的原因她怎麽都無法啟齒。
“昨天我看到了。”
徐之才在她對麵坐下來,容歆翻了個白眼,轉過頭不去看他。
“怎麽哪裏都有你?”
他沒在意她的話,表情嚴肅了幾分。
“容歆,你難道真以為你能進阮家的大門?就算阮淮崢真的喜歡你,你覺得以你的身份能夠進那種家庭嗎?”
容歆一愣,慢慢地坐起來,手握住咖啡杯,本就微涼的手碰到冰咖啡,變得更涼起來。她看了徐之才一眼,他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色。
“我這麽說雖然殘忍,但也是把你當朋友才會這麽和你說。你是我在阮淮崢身邊見到的第一個女人,他喜不喜歡你,我不知道,但你對他肯定是特別的。但這和最後會不會結婚是兩件事,戀愛不等同結婚,你明白吧。”
她自然明白,隻是這段日子可能過得太順心、太幸福,所以變得貪婪了許多,漸漸忘了自己和他的差距。
昨天那一幕一瞬間將她打回原地,容歆笑了笑,喝了口咖啡。
“我知道。”
徐之才站起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別想那麽多,戀愛還是很美好的。”
戀愛還是很美好的,容歆將這句話來來回回想了幾遍,一晃眼竟然不知不覺從圖書館來到了阮淮崢的公司。
她站在門口,抬頭望著高聳入雲的大樓,陽光照射在玻璃外壁上,反射出的光線讓她睜不開眼睛。
不知為何突然想見阮淮崢,而且等緩過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回頭了。程東剛好從電梯裏出來,見容歆站在大廳一臉迷茫地看著四周,本來悠閑的腳步一下子加快,身後跟著的員工不明所以地也加快了腳步。
“容小姐。”
容歆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才點點頭,看到程東身後的人都用打量的目光在看著她。
她笑了笑,有些不安。
程東目光微閃,轉身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先出去吧,我過會兒就到。”
說完,他又看向容歆:“阮少還在開會,我帶您到他辦公室等他,可以嗎?”
容歆聽到這話已經想走了,感覺自己來得魯莽,可在程東的注視下還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電梯裏。
程東通過電梯裏的鏡子看著容歆,她穿著薄毛衣,裏麵搭配著白色吊帶長裙,頭發微亂,似乎是一路跑來的。
“容小姐找阮少有什麽事嗎?”
容歆愣了一下,咬了一下下嘴唇:“沒什麽事,隻是想見他了。”
程東直到到了阮淮崢的辦公室才又開口:“大概還有半個小時會議才會結束,您無聊的話,可以拿本雜誌看看。”
容歆點點頭,立馬回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程東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麽:“桌上的文件不要隨意動。”
她一愣,雙頰有些發熱,一瞬間感到難堪,但還是點了點頭。
會議結束後,阮淮崢正和部門主管一路討論某個方案,剛打開門,就見容歆睡在沙發上,腳步一滯,愣在原地。
身後的主管沒停住腳,往前一傾,看到了裏麵的女人,臉色大驚,還好靠多年的職場經驗迅速冷靜下來。
阮淮崢將人堵在門口:“今天就到這裏吧。”
隨即,他進門,然後關上門。
容歆本就沒有熟睡,被關門聲吵到,看向門口,睡眼蒙矓,聲音還帶著鼻音:“會議結束了?”
正是夕陽緩緩落下的時候,暖黃色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那人毫不自知自己的魅力,擾亂了他本就平靜的內心。
他看著眼前這情景,胸口微微發燙,壓住內心的波動,冷靜地應了一聲:“嗯。”然後一步一步向容歆走過來。
她沒戴隱形眼鏡,眼前的人從模糊到清晰,然後聽見他低低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容歆抓了一下頭發,歪著腦袋,嘴角微揚。
“因為想你了。”
【5】
“你把速食店的兼職辭了?”阮淮崢的語氣有些驚訝,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容歆點點頭,笑著說:“感覺太辛苦了,有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還那麽辛苦幹嗎?”
阮淮崢目光微閃,他不明白容歆忽然說這話是出於什麽目的,之前那麽辛苦都沒抱怨一句,現在突然變成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辭了最好,那麽累,收入還那麽少。
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容歆往他麵前湊了湊,眨了眨眼睛:“男朋友,你不養我了嗎?”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發:“養,你把地下室也退了吧,我家還有很多空房間。”
“好啊。”她答應得很爽快。
阮淮崢看她的目光更複雜了,想起徐之才和他說的話,或許他要和徐之才談談了。
當天,阮淮崢便跟著容歆來到那小小的地下室。
他坐在屋內的沙發上,看著她收拾東西,順便打量了一下這個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小房間。
地方雖然不大,但布置得很好,很會利用空間,有兩麵牆上都掛著大大的畫布,上麵應該是她的作品。靠牆邊的桌上放著幾部相機,他拿起來瞧了瞧,想起之前沈辰明和沈蕭都說過她很會攝影,作品還登過不少。確實都是很燒錢的機器。
“好了。”她拎著一個旅行袋,蹦到他麵前。
阮淮崢皺著眉頭,看著她手裏不算大的旅行袋。
“就帶這些?”
“嗯,就把衣服和必需品帶著,其他的你那裏都有。”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似乎並沒有要常住的意思,而且也並沒有要把這間房子退掉的打算。
阮淮崢沒說話,接過她手裏的旅行袋,心想算了,總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地把全部東西搬過去的,現在就不要逼她逼得太緊。
一路上兩人沒有太多的話,直到到了他家,才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陳姨笑嗬嗬地看著她走進來:“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不知道容小姐您喜歡哪一種,就按照女孩子喜歡的方向大致布置了一下,如果您不喜歡,可以再換。”
容歆受寵若驚地擺了擺手:“都可以,不用太客氣。您別這麽叫我,叫我容歆就好。”
陳姨笑了笑,又隨著她意叫了聲容歆。
她拉了拉阮淮崢的衣袖,讓他微微彎下腰來,踮著腳湊到他耳邊,問道:“不是和你一起睡啊?”
阮淮崢一愣,隨即說道:“如果你想,當然可以。”
她的臉紅了紅,立馬跑上樓去,看了看陳姨布置的房間,剛開門就愣在了原地,這滿屋的粉色是什麽情況……
果然是按照女孩子喜歡的方向來布置的。
阮淮崢走上樓,在她身後往裏麵看了眼,眼裏隱隱含著笑意:“你可以和我睡。”
容歆咽了咽口水,說道:“其實我很喜歡粉紅色……”
他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好了,去洗個澡,然後下來吃飯。”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他這種行為真的會讓她誤會,越是冷漠的人,一旦溫柔起來,越是讓人沒有招架的餘地。
容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容歆,記住隻是談一場戀愛,開心就好。”
【6】
阮淮崢早上下樓的時候,容歆正在廚房做早餐,沒發現他。陳姨聽到動靜,衝他笑了笑,走過來。
“容小姐起得很早,問了我你愛吃的,就開始準備早餐了。”
阮淮崢衝她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往容歆那邊走去。
她正在煎餃子,拿著鍋鏟,眉頭微皺,對付著亂濺的油,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從身後抱住了她。
容歆驚訝地轉過頭,左手拍了一下放在她腰間的雙手:“都是油,先出去。”
他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脖子,聲音嘶啞地說:“不要。”
她拿著鍋鏟的手一抖,險些握不住,剛想讓他別鬧,這樣容易被油濺到,她的下巴就被他捏著,微微朝著他的方向轉去,下一秒唇就被他吻住,鼻息間都是薄荷冰涼的氣息。
平底鍋裏的餃子和油還在劈裏啪啦地炸著,她腦子一片空白,隻能用力抓住鍋鏟不讓它掉落。
“好像糊了。”他放開她,看了眼鍋,十分平靜地說道。
容歆手忙腳亂地推開他,立馬將煎餃翻了一麵,然後找了杯水猛喝了一口。
“好辣。”
他的漱口水太辣了。
本來擅長廚藝的容歆,因為某人的擾亂,做了一次非常失敗的早餐。
她看著又黑又糊的煎餃,歎了口氣,默默地往自己這邊拉了拉,試圖解釋一下自己的真實水平。
“其實我真的很擅長廚藝的,不信你嚐嚐粥。”
皮蛋瘦肉粥確實煮得非常入味,他嚐了一口,點了點頭,真誠地說道“嗯,很好吃。”
容歆又歎了口氣,怎麽有種在哄她的錯覺?
陳姨在一旁笑了笑,認識這位容小姐後,少爺臉上的表情確實多了不少,心情也好像好了不少。
上午,容歆在畫室裏修改學生交上來的作品,戚冉拿著畫站在她身側排隊,突然看到她脖子上的印子,想起之前那個全身散發冷氣的男人。原來那麽冰冷強勢的人,會做出這麽有占有欲的舉動。
容歆將手裏的畫遞給那個人,抬頭看了眼正對著自己發呆的戚冉。
“怎麽了?”
戚冉伸手指了指她的脖子。
容歆忽然想到什麽,立馬用衣服遮了遮,可惜衣服是低領,怎麽遮都於事無補,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露了出來。
“你到了這個年紀,就知道該經曆的總歸要經曆了。”
戚冉心想:這麽說是她少見多怪了?她訕訕地將手裏的畫遞給容歆,說道:“感覺不好,總達不到自己的要求。”
容歆看了看,確實感覺出有心無力:“下周有個畫展,我帶你們一起去看看吧,看看大師的作品,順便找找感覺。”
可她一個人帶著十幾個學生,感覺會應付不來。
晚上結束工作的時候,阮淮崢的車已經停在了畫室門口,容歆和同學們說了聲“再見”,就上了車。
戚冉看到容歆上車的時候,阮淮崢將一杯熱飲塞到她手裏,雖然沒說什麽,但是臉上柔和的表情和溫柔的眼神,處處體現著真的很喜歡容老師。
戚冉捂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髒,真希望有一個人以後也能這麽對自己。
“下周有空幫我去帶學生看畫展吧,那麽多人,我護不過來。”容歆捧著熱飲笑嘻嘻地看著他,眼睛亮亮的,有幾縷頭發不聽話地從後麵跑到了前麵。
阮淮崢伸手將它捋好,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脖子上的那個吻痕。容歆下意識地一顫,他眼睛一眨,看向她。
“什麽時候?”
“應該是下周六,有空嗎?”
“有。”他答得無比幹脆。
容歆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果斷,隨即笑了笑,聲音甜甜地說道:“你真好。”
坐在前麵正在開車的程東心想:阮少,你那天有會議,很重要的會議!
【7】
怕管不住這麽多學生,容歆直接把徐之才也拽了過來。
徐之才看到阮淮崢和容歆一起出現的時候,大笑個不停:“阮淮崢啊,你也有今天。”
阮淮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遠了容歆和他的距離,好像怕病毒會傳染一樣。
容歆笑了笑,對著滿臉稚嫩的學生們說:“大家進去隨便看,別弄壞就好,我賠不起,不懂的話就問這兩個學長,他們懂得非常多。”
人都散開去看畫了,徐之才將阮淮崢拖到一邊:“你居然還真的來了,容歆跟我說你要來帶學生的時候,我以為你在逗她。”
阮淮崢的眉頭習慣性地微蹙,滿臉不讚同地看向他:“我不能來?”
“不是,你今天真沒事?”徐之才盯著他。
阮淮崢的眼前閃過程東糾結的臉,幹咳一聲:“不重要。”
“這事重要?”
“嗯。”
徐之才無語地看了他好幾眼,似乎不敢相信這是阮淮崢,這還是曾經那個不屑情愛的人嗎?
“我真懷疑你被什麽附體了,你這樣,伯母不知道嗎?”
阮淮崢的臉色沉了幾分:“關她什麽事?”
徐之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也就不再多話。
沈辰明看到容歆一個人在一幅畫前轉悠,勾了勾嘴角,走了過去。
“聽說你被我弟甩了?”
容歆聽到這個討厭的聲音,轉身看了他一眼,並不想和他說話,又轉了回去。
沈辰明拉住她的手腕,他的臉上盡是嘲諷,語氣惡劣,並不在乎現在身處何地:“前幾個月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你,沒想到甩你甩得這麽快,是不是很傷心啊?”
容歆看著被他抓住的手腕,語氣平靜地說道:“放手。”
“我說,你不如回到我身邊來,你要什麽我給不了?何必裝清高非要離開呢?”他說著又往前湊了兩步,臉就快貼近容歆的臉。
容歆嫌惡地往後退了退,語氣不鹹不淡:“你能不能要點兒臉?這麽多人看著,你也勉強算個有身份的人,何必和我這種人過不去?”
這畫展就是沈辰明家協辦的,來的人自然多半都認識他。但是他很久沒見容歆了,現在的她似乎比幾年前更漂亮了,多了幾分當年沒有的活力。
他笑了笑,又上前了一步,試圖摟住容歆的腰:“和自己女人吵架而已,大家都明白的。”
容歆剛準備動手,身後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對別人的女朋友做這種事情,是不是太過分了?”阮淮崢陰沉著臉,上前將容歆摟到自己懷裏,眼神淩厲地看著沈辰明。
他認識這個男人,沈蕭的哥哥,在烏鎮時,在眾人麵前給容歆難堪的男人。
沒想到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這麽些日子後又用同樣的方式,還試圖動手動腳。
沈辰明見容歆靠在阮淮崢的懷裏,臉色變了又變,他自然知道阮淮崢是什麽樣的身份。
他用惡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容歆一眼,說道:“原來是釣到一個大魚了,怪不得我弟都看不上了。”
阮淮崢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整個人仿佛從冰天雪地裏走出來,他的手緊緊地摟著容歆的腰,帶著她往前走了一步,語氣透著無盡的寒意。
“沈蕭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哥哥,才會變成那樣。”
容歆抓住阮淮崢的手,看著他,搖了搖頭,小聲說:“算了,別讓那麽多人看笑話。”
雖說阮淮崢一向低調,但畢竟還是身份高貴,如果傳出什麽難聽的傳聞,很不值得。
阮淮崢臉色不悅地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看著容歆:“你經常聽到這種話?”
容歆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沒有因為那事受到影響:“嗯。”見他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她看似不經意地說道,“你也說過。”
阮淮崢全身一僵,之前他輕視她的話浮現在腦海裏,他的掌心微微出汗,全身的血液好像在倒流,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愧疚。
“不用這麽愧疚,這種事習慣了,被說又不會少一塊肉……”
她話音剛落,就被阮淮崢猛地拉進懷裏。她被迫坐在他的腿上,臉朝著他的胸口,鼻息間是他身上特有的墨水香氣。
他將腦袋埋在她的肩頸處,語氣帶著歉意:“以後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他每個字都說得無比深情和沉重,容歆吸了吸鼻子,不讓自己哭出來。
“嗯。”
我知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