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春分和秋意慌亂地圍了上來,春分掏出帕子捂住沈南枝血流不止的額頭,“秋意,快背上少夫人去藥鋪。”

街上有藥王穀的分鋪濟世堂。

秋意背著沈南枝就闖了進去,蕭毓和風亭也緊跟了過來。

恰好今兒個坐診的是白芷,瞧見沈南枝一頭血嚇了一跳,“枝兒,這是怎麽了?”

“小傷。”

“別說話了。”

白芷招呼秋意把沈南枝背到後院的屋子裏。

春分移開帕子,白芷迅速檢查了一番,見所有人都緊緊盯著她,她忙說,“小劃傷,傷口不深,沒有大礙。”

蕭毓“哇”的一聲哭出來。

白芷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蕭毓和風亭,她眸子微微一滯,“你們怎麽在這裏?”

風亭抱著蕭毓,瞧著沈南枝的目光有些複雜,“世子夫人是為了救小主子才受的傷。”

白芷不說話了。

沈南枝抬眸,“你們認識?”

白芷倒是沒瞞著。

她一邊給沈南枝清理傷口,上藥包紮,一邊借著空隙看了蕭毓一眼,“小……郡主年幼時體弱,生過幾場大病,炎王殿下請我去給小郡主看過病。”

大病?

沈南枝硬生生忍住了詢問的衝動。

整個屋子。

除了年幼的蕭毓,都是知道內情的人。

於是。

此情此景。

所有人都沉默了。

屋裏隻能聽到奶娃娃不停哽咽吸鼻子的聲音,沈南枝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終究是沒忍住又同她說起了話,“別哭了,我真沒事。”

“都破相了。”

“沒有,很快就痊愈了。”

“萬一留疤怎麽辦。”奶娃娃擔憂極了,“娘親長得這麽好看,萬一留疤了,就不好看了,到時候娘親的夫君嫌棄娘親怎麽辦?”

“不會的。”

“會的會的。”奶娃娃抹著眼淚,固執道,“爹爹說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很膚淺,他們隻看重女子的相貌,娘親你都毀容了,你夫君一定會嫌棄你的。”

“……”

一點小傷。

哪就毀容這麽嚴重了。

沈南枝頭疼極了,“我……”

“爹爹不膚淺。”

“嗯?”

奶娃娃猛地抓住沈南枝的手,被眼淚洗過的眼睛格外明亮,“毓兒的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他從不以貌取人……娘,要不你休了你夫君,嫁給毓兒的爹爹吧。”

眾人吸氣。

你確定你說的是以活剝人皮出名的活閻王?

蕭墨衍不以貌取人?

誰不知道活閻王剝下的人皮,長得醜的甚至不配做王府的美人燈籠。

沈南枝冷不丁被口水嗆到,掩著唇狂咳不止。

奶娃娃趕緊爬到**給她拍背,“娘親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了嗎,你對毓兒有救命之恩,話本子裏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許的……毓兒年齡太小沒法許,女債父償,理所當然由爹爹代勞的。”

“別胡說!”

許是她語氣太嚴厲。

奶娃娃當即又紅了眼圈。

她的眼睛黑漆漆圓滾滾的,瞪著眼含著淚的模樣,看上去像隻委屈又無辜的小奶狗。

沈南枝敗下陣來。

“……”

打不得罵不得!

說不得訓不得!

沈南枝拿這孩子根本沒有辦法。

待咳聲止住,她當即扶住春分的手下了床,“這點小傷,回去養幾日就好了,小……郡主不必掛懷,我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話落。

不等那孩子挽留,她就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剛到門口。

迎麵卻撞上了沉著臉大步而來的蕭墨衍。

蕭墨衍明顯是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的,他墨發紅袍,嘴唇緊繃,渾身都散發著肅殺之氣。

四目相對。

沈南枝心中咯噔一聲。

蕭墨衍也頓住了腳步。

他看了眼屋裏的情景,又看了眼沈南枝淩亂的衣裳和頭上包紮的布條,瞬息間就明白過來,“是你救了毓兒?”

長袖下,沈南枝指尖收緊,“舉手之勞。”

確定蕭毓完好無損後,蕭墨衍揚起唇角深深看沈南枝一眼,“今日的恩情本王記下了,他日若有所求,沈小姐盡管開口。”

沈南枝一點都不想跟蕭墨衍扯上關係,當即拒絕,“不必了。”

“別急著拒絕,以後的事兒誰說得準呢,又或者……”

蕭墨衍倚在門框似笑非笑,“……沈小姐不想同本王兩清,莫不是想讓本王一直欠著你?如此這般,倒也不是不行。”

“……”

沈南枝握拳後退,“王爺自重。”

“本王讀書少,不如沈小姐好好同本王說道說道,這自重是什麽意思?”

“……”

沈南枝自認不算嘴笨之人。

但遇上蕭墨衍這樣不要臉的無賴,頗有種秀才遇上兵的無力感。

偏偏。

這人她又得罪不起。

沈南枝果斷閉嘴,邁步離開。

蕭墨衍倒是沒追。

他眯著鳳眸目送沈南枝的背影消失,隨後才踏入屋內。

“爹爹!”

蕭墨衍拍去她身上的灰塵,“受傷沒?”

奶娃娃抱著蕭墨衍無聲流淚,“爹爹,娘親她是不是不喜歡毓兒啊?”

這問題。

換了以前,蕭墨衍還不確定。

如今……

他揚起唇角,十分篤定,“當然不是。”

“真的嗎?”

蕭墨衍瞧著沈南枝離開的方向,笑了,“她若不喜歡你,又怎會舍命救你。”

三歲小孩最是好哄。

聞言奶娃娃雙眸一亮,立刻停止了流淚。

蕭墨衍抱起她往外走。

風亭緊跟上。

奶娃娃今兒個起得早,又哭累了,出了濟世堂不久,就窩在蕭墨衍懷裏睡著了,待她呼吸均勻,蕭墨衍輕輕撫著她的發絲,鳳眸卻一寸寸涼了下來。

大街上。

縱馬之人已經被玄甲軍壓去內獄。

蕭墨衍蹲在地上盯著路上的馬蹄印,又順著印記轉至小攤上的那縷血色,片刻後他抱著孩子起身,“當街縱馬是重罪,今日之事絕不是巧合!給本王仔細審,敢對毓兒下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背後之人揪出來!”

風亭拱手,“方才去濟世堂的時候,屬下已經派人去審了。”

“嗯。”蕭墨衍,“沈南枝呢?”

“去了珍饈樓。”

“哦?”

“衛少夫人約沈姑娘見麵。”

蕭墨衍一頓,“宋昭?”

“正是。”風亭道,“衛少夫人約沈姑娘,應該是勸阻侯府跟衛國公府聯姻。”

“這門親事已是板上釘釘,誰都攔不住,沈南枝也不會容許旁人攔,明知山有虎,偏送裴舒窈進虎口,這般不留餘地……倒像是衝著整個侯府去的,有點意思。”

蕭墨衍摩擦著指尖,“盯著定遠侯府,有任何異動第一時間告知本王,本王倒要瞧瞧,她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