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珍饈樓。
酒樓已經開了門。
主仆三人一路無話地上了二樓雅間。
坐在窗邊。
街道上的人盡收眼底。
沈南枝看到玄甲軍把方才出事的地方圍了起來,看到蕭墨衍抱著熟睡的蕭毓,和風亭檢查地上的馬蹄印,又目送三人離開。
她一陣心煩意亂。
“砰!”
沈南枝重重關上窗子。
春分和秋意對視一眼,有些擔憂,“少夫人……”
“我沒事。”
沈南枝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腔的情緒,“阿昭還沒來嗎?”
春分的神色更擔憂了,“少夫人,宋小姐跟您約的時間是下午,這會兒還不到午時。”
“……”
沈南枝閉上眼。
可滿腦子依舊是那雙含淚的澄澈眼眸。
苦笑一聲。
她肩膀垂了下來。
春分看著她,試探地開口,“少夫人,小郡主跟小公子性子完全不一樣呢,奴婢原還想著,炎王殿下那樣的名聲,小郡主會被養得十分嬌縱,但她完全沒有郡主的架子……還很可愛呢。”
沈南枝沉默。
就算她再憎恨蕭墨衍,也不得不承認,在教養孩子方麵,他確實比裴越川拎得清。
那孩子……
確實被他養得很好。
“少夫人,那孩子……”
“春分。”
沈南枝打斷她,“那是炎王府的小郡主,同侯府沒有任何關係,同我……也不可以有關係,今天我救她隻是巧合,換了旁人,我也會救,明白嗎?”
春分歎息。
少夫人說小郡主同侯府沒有任何關係。
到她這裏,卻說“不可以”有關係,這中間的差別,怕是她自己都沒發現。
至於巧合?
她這話分明是在說服自己。
方才情況危急。
連自幼習武的秋意都沒反應過來,少夫人卻沒有絲毫猶豫,不顧自身安危,飛身就撲了過去,她那反應,分明就是本能。
但又能怎樣呢。
少夫人跟那孩子……注定是不能相認的。
午飯是在珍饈樓用的。
沈南枝隻寥寥吃了幾口,就皺眉放下了筷子。
“少夫人,不合胃口嗎?”
“嗯。”
她的嘴被冬陽養刁了,哪怕珍饈樓已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裏頭的飯菜也入不了她的口了。
沈南枝心中一動。
她記得。
再過不久,珍饈樓就會興起炒菜,然後名聲大噪,這種炒製菜,直接改變了大越不是蒸就是煮的飲食習慣。
實際上。
珍饈樓出現炒菜之前,熱衷美食的冬陽已經研究出了許多炒製菜,隻是食譜沒那麽豐富,後來冬陽去各大酒樓吃了一遍,發現許多香料能調味,就把家裏的食譜完善了一下。
後來冬陽做的飯菜,比珍饈樓的大廚都好吃。
沈南枝眸子微微一動。
珍饈樓後來的火爆程度,說是日進鬥金都不為過。
重活一世。
她完全可以搶占先機,做第一個接這波富貴的人啊。
雖然她不缺銀子。
可誰會嫌銀子紮手?
沈南枝上了心。
見時間還早,她跟酒樓要了紙筆,把前世炒菜用的那些香料的名字寫下來,讓秋意照著單子買回來,回頭帶給冬陽,讓她在家中嚐試。
未時初。
雅間外傳來敲門聲,“枝兒,是你嗎?”
是記憶中熟悉的聲音。
沈南枝當即坐直了身體,不等春分和秋意動作,就提著裙擺小跑到門邊開了門。
門外。
身著淺綠色衣裙的窈窕女子帶著帷帽站在門口,瞧見沈南枝,女子摘下帷帽,露出姣好的容顏。
四目相對。
兩人均是紅了眼眶。
“阿昭!”
“枝兒!”
多年不見,兩人緊緊相擁。
感受著宋昭的體溫,她強有力的心跳,沈南枝隻覺得喉頭哽得厲害。
前世她一直以為宋昭過得很好,直到成親第七年,宋昭被休,一根白綾吊死在衛國公府,她才知道宋昭在國公府生活的舉步維艱。
而她。
不但沒能在好友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還因為她跟宋昭打聽衛安的人品,導致衛安跟裴舒窈婚事告吹,讓她被婆家全家恨上,間接導致了她在婆家的日子越發艱難。
事後她跟宋昭道歉,宋昭不但沒責怪她,還反過來安慰她,說她公婆夫君極為敬重她,就算心生不滿,也不會為難她。
她當時不知道宋昭的處境,想著她是相府嫡女,國公府應當不會為了這點事責怪她,將她的話信以為真。
宋昭自盡後,她日日懊悔內疚,卻再也沒法跟她說句對不起。
老天有眼。
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她一定要想法子護住昭兒。
小二送來茶水和糕點,兩個人才平靜下來。
進了雅間。
瞧著對方紅得像兔子的眼睛,兩人又忍不住撲哧一笑。
“額頭怎麽了?”
“方才在街上救了個孩子,不小心刮傷了,沒大礙。”
多年不見。
兩人間卻沒有任何陌生感。
兩人有太多的話要說。
沈南枝讓春分和秋意在外頭守著,宋昭也揮手讓丫鬟退下,沈南枝盯著宋昭的丫鬟,眉頭緊緊皺起。
待那丫鬟出了雅間,她才拉住宋昭的手問她,“你這丫鬟瞧著怎麽這麽眼生,你那幾個貼身丫鬟呢?”
宋昭眸子一暗,很快又揚起了笑臉,“她們跟我年齡相仿,我總不好一直留著她們,都給許了人家了。”
沈南枝蹙眉。
陪嫁丫鬟的賣身契都在自己手上,而且一般陪嫁的丫鬟,大多會許給夫家年輕的管事,便是嫁了人,也能調回來做管事姑姑。
宋昭的陪嫁丫鬟,也是自幼跟她一起長大的,用起來怎麽也比旁人貼心些。
沈南枝正要詢問,宋昭卻在她詢問之前開了口,“我讓人給你傳話約你出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說。”
沈南枝一下就聽出宋昭是在轉移話題。
她越是這樣,越是說明這裏頭有大問題。
沈南枝深深看她一眼,沒有深究,順著她的話問,“可是為了衛國公府和侯府結親的事?”
“正是!”
宋昭拉著她的手,正色道,“昨兒個長公主府發生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家小姑子雖然名聲壞了,但就算是低嫁遠嫁,總還有條出路。”
“咱倆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我那小叔子被我婆母寵壞了,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你回頭好好跟你婆家人說道說道,寧可讓你小姑子去庵裏做姑子,都別讓她們應下這門親事,否則你那小姑子這輩子便算是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