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淺看來,並不是要恩斷義絕的意思,隻是不會再幫他。

可在慕寒洲看來,報完恩,他們之間,就永遠也不可能了。

他有些難掩痛苦的,低下腦袋,緊緊盯著那布滿傷痕的手腕。

什麽話也沒說,也沒有絲毫愉悅,隻是陷入無邊無際的沉默。

望著一言不發的他,南淺也跟著沉靜許久,最後還是她提出要求。

“除了幫你拿回你的東西,你不許傷害沈希衍,也不許再利用阿景。”

慕寒洲沒有應話,複雜的視線,低垂下來,慢慢看向南淺。

“你會愛上沈希衍嗎?”

南淺的眸子,漂浮幾許晦暗,卻又麵不改色的,反問他。

“我愛不愛上他,對你來說,重要嗎?”

他為什麽這麽害怕,她會愛上沈希衍?

慕寒洲忽視她的問題,執著的,隻要結果。

“回答我。”

望著那沉寂冷然的男人,南淺很無奈。

“如果愛上了,你準備怎麽辦?”

慕寒洲聽到這話,猛然伸出正在輸液的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

男人垂下眼眸的刹那,眼睛裏的嗜血,以及肆無忌憚、毫不掩飾的殘忍,傾巢而出。

“如果你愛上他,我會殺了他。”

倒在男人身上的南淺,渾身顫了一下,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眼裏流露出來的狠。

她差點忘了,慕寒洲曾遭遇過的,全部是非常人能忍受的,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善茬。

隻是因為,他待自己好,她才忘記他的內心,早已千倉百孔,故而容不得丁點背叛。

可是……

南淺躺在他的腿上,仰起被蒙上一層灰的眼睛,細細尋找著,那隱藏在眼底的東西。

“你不讓我喜歡你,也不讓我愛上他,慕寒洲,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她好想知道,他心裏的想法。

他卻移開視線,避開她的窺視。

“以後,你會知道的。”

他說完,又抬起手,撫向她的發絲。

“黎初,管住你的心,別愛上沈希衍。”

警告完,他就鬆開她的手腕,讓她從身上起來。

就算隻是片刻的觸碰,他也不會讓她在懷裏久留。

分明是不愛她的,可他的害怕,卻又那麽的明顯。

麵對這樣一個矛盾到極致的人,南淺感覺到了累。

但還有一件事情,她還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留下來問他。

“我用什麽方式,重新獲取他的信任?”

她離開的時候,除了最終目的,沒告訴沈希衍,其餘的,他都知道了。

她現在回到他的身邊,她該怎麽圓這些謊,還是說,不圓了,就這樣?

還有沈希衍來找她,也被她無情拒絕了,突然回去,他會覺得奇怪吧?

哪怕是他來求她回去的,那她反複無常鬆口,也得有個合適的借口吧?

慕寒洲眼底蘊藏著的狠戾之氣,逐漸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然。

“明天,我會告訴他,你仍舊愛他,隻是因為他要結婚,你才會為了離開他,跟我演了一場戲。”

不愧是慕寒洲,連後路都幫她想好了。

也的確……

她在沈希衍麵前,關於說愛他的事情,是真是假,從未回應過。

慕寒洲找到這個空子,將死的,說成活的,又何愁沈希衍不信?

她很是佩服的,深深看了眼慕寒洲,又自嘲一笑的,勾起唇角。

“沈希衍一定不會答應。”

畢竟,那份合同,要走的東西,比她更重要,慕寒洲卻斬釘截鐵。

“他會同意的。”

沈希衍的喜歡,不止是一點點,或許往深處探究,可能早已愛上。

他的運籌帷幄,以及胸有成竹,落在南淺眼裏,便是絕情到極致。

“這是你第二次推開我,事不過三,再有第三次,我們恩斷義絕。”

放下這句狠話,南淺轉身,沒有任何留戀的,往病房外麵走去。

望著那道沉重的背影,慕寒洲的靈魂,再一次被架起兩把枷鎖。

一把,是死去的她,以及活著的自己,早已在心裏,留下來的。

另一把,是那個給他麵包,讓他喚她初初的小女孩,重新加上的。

這兩把枷鎖,束縛著他,遏製住他,讓他很多時候連氣都喘不過來……

南淺邁著沉重步子,回到阿景病房,他已經在藥物作用下,沉睡過去。

她拉開病床前的椅子,不眠不休的,守在病床前,陪了阿景一個晚上。

第二天,確定阿景脫離危險,慕寒洲也沒事後,她獨自從醫院出來。

剛想打車,一輛熟悉的賓利,停在她的麵前。

後座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清冷如雪的側臉。

男人的臉色,還有點泛白,卻強撐著推門下車。

“你怎麽來醫院了?”

他派保鏢去律所接她,卻沒接到她的人,找了一個晚上,才找到她在醫院。

沈希衍以為她出什麽事了,連後背的傷都不顧,直接換掉衣服,出來找她。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沈希衍以為她像上次那樣發高燒,連忙伸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額頭。

他探體溫的時候,宛若星辰的眼睛低垂下來,不再隱藏的情緒,從中溢出。

從他表白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掩藏過心思。

也正因為沒有,南淺才感受到他的擔憂。

嗬。

真可笑,沈希衍竟然有一天也會擔憂她。

南淺嘲諷笑笑後,抬手,推開他的大掌。

“沈希衍,你為什麽非要來找我呢?”

不來找她,慕寒洲那份合同,永遠不會拿出來,她也不需要再回到他的身邊。

南淺分不清楚,到底是不願回他身邊,多一點,還是不想傷害他,更多一點。

她隻是像憋了一團無處發泄的怒火般,把心底怨念,肆無忌憚,發泄在他的身上。

“你不來找我,該多好啊,這樣我就能平靜生活。”

“可你偏偏要來打破我的平衡,你知不知道你很煩!”

她眼底透露出來的憤恨,語氣裏的埋怨,像一根刺,深深紮進肌膚裏。

輕微的痛楚,令佇立在她麵前,連站都站不穩的男人,漸漸染紅眼尾。

“就這麽厭惡我嗎?”

厭惡到,連來找她,都是一種罪過嗎?

可是,他好想她啊,難道連想都不行嗎?

沈希衍十分委屈的,盯著南淺幹淨的臉。

希望能從她的神情裏,看出一絲絲異樣。

但沒有,她的眼睛裏,隻有對他的憤恨。

沈希衍忍著後背襲來的痛楚,緩緩勾起薄唇。

“是我自作多情了。”

骨子裏仍舊刻著清傲的男人,保持著最後一絲體麵與尊嚴,轉身離去。

大概是還沒休養好,就到處亂走,導致傷口裂了開來,有血從衣服裏滲出。

他又隻穿了一件西裝襯衣,那鮮紅的血,很快在白色布料上,留下痕跡。

看到那後背暈染一大片衣衫的血,南淺的心,莫名其妙,緊緊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