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栽倒在地,一隻修長大手,托住她的腰。

模糊視線裏,呈現一張慌張到濃眉緊蹙的臉。

“南淺!”

“你怎麽了?”

他的聲線,低沉暗啞,卻夾雜著無限恐慌。

仿佛怕她會出什麽事,急忙把她半抱起來。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南淺沒力氣開口,隻能搖頭,沈希衍急得很。

“我帶你去醫院。”

他抱著人就要上直升機,卻被瘦弱的手,抓住衣袖。

“阿衍,我沒事。”

南淺緩過勁來後,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扯開煞白唇瓣,柔聲開口。

“就是站久了,有點低血糖。”

她借助男人臂膀力量,掙紮著要從他身上下來,沈希衍卻不允許。

肌肉暴起的大掌,緊緊箍住她的身子,把人徹底抱穩,徑直登上直升機。

放到座位上,沈希衍翻開醫藥箱,從中取出一支葡萄糖飲品,喂給她喝。

“等回去,我安排醫生,給你做全身檢查。”

她的臉色,總是發白,站久了,還會沁出細密汗水,就連做完,她都是虛弱無力的。

沈希衍擔心,她的身體,會出什麽問題,就想著趕緊回國,檢查完,好早點做調養。

他的嗬護,南淺是懂的,卻沒有當場拒絕,隻是沉靜穩重的,朝關心她的男人點頭。

“好。”

沈希衍的手,抬起來,放到她的臉上,溫熱指腹,輕輕拭去額角的汗水。

“還有沒有哪裏難受?”

南淺能感受到自己連氣都吸不上來,可為了不讓他擔憂害怕,她還是搖了頭。

“沒有。”

她回完,又抓住沈希衍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用力捏了捏。

“你放心吧,我沒事的。”

沈希衍見她眼神清明,不像是有事的樣子,緊繃的心弦,放下來些許。

“你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不論發生任何事情,哪怕是傾盡所有,即便是他的命,他也會讓她好好的。

沈希衍很清楚,比起恨她,他更愛她,如果她不在,那他的複仇毫無意義。

他深情到什麽地步,此時的南淺,還沒感受到,隻是溫柔如水的,點點頭。

“阿衍。”

兩人說話之際,直升機外麵傳來紀明修的嗓音。

“你要留在新西蘭旅旅遊,還是現在就回國?”

沈希衍側目掃了一眼,似乎想起什麽,又將視線移向南淺。

“我先跟他說點事,你等我一下。”

他跟自己女人打完招呼,得到她的首肯,這才離開直升機,來到紀明修、遲宥珩兩人麵前。

“明修,幫我一個忙。”

紀明修還以為他下來,是決定留在新西蘭,卻沒想到是來找他幫忙的,清秀眉目,挑起來。

“什麽忙?”

沈希衍回過頭,看了眼南淺,清冷眸色裏的疑惑,沒有散去,反倒愈發濃烈。

“你幫我去查,那份DNA鑒定報告是不是被你醫院裏的人動了手腳?”

她的女兒是白血病,感染細菌是需要換骨髓的,她卻跑來找他,很奇怪不是?

沈希衍是懷疑的,可她卻否認,這樣的真真假假,分不清,那就去查清楚吧。

“還有,她弟弟為什麽要自殺,也要查清楚。”

南淺在得知弟弟本來就要自殺時,沒有問緣由,隻是表達著憤怒。

這足以說明,如阮媚所說的那樣,南淺很清楚阿景為什麽要自殺。

而阮媚分明什麽都知道,卻不明說出來,隻是用反問的語氣挑釁。

她是故意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讓他產生疑惑後,對南淺心生嫌隙。

沈希衍是疑心重,但經曆那麽多,這些疑心,在她麵前,已經不算什麽。

他通過細枝末節,產生懷疑,要去查真相,僅僅隻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而已。

至於阮媚挑撥離間的其他具體事件,是很難查到了,但這兩個關鍵性問題,他必須得知道。

“行,我去查。”

紀明修也懷疑那份報告有問題,特別是經過今天,發現很多事情都是阮媚做的,更是懷疑。

“那我和宥珩就不在新西蘭逗留了,跟你一起回去吧。”

遲宥珩本來是想在新西蘭玩玩的,這會兒見兩人有正事要處理,也就收起玩心。

“那我也回去。”

一行人各自登上直升機,又來到機場,登上自己的專機,返回國內。

一下機,沈希衍就想抱著人去醫院,南淺卻以疲憊為由,要求回家。

沈希衍見她困得不行,怕是也沒力氣做各項檢查,便把她抱回了家。

他自己的傷也沒好全,回到家,南淺就勸他繼續去住院,他卻拒絕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

他連有傷都能把她按在浴缸裏狠狠要了,還在意後續皮膚愈合問題嗎?

“倒是你,好好休息吧。”

他掀起新換的被子,替她蓋好,又伸出幹淨分明的手指,放到她的臉頰上。

所有的深情繾綣,全部傾注在指腹間,一下又一下,溫柔的,撫摸她的臉。

想到六年前,她受過的傷害,承受過的冷漠,沈希衍的心髒,止不住發疼。

如果……他從一開始,不疑神疑鬼,便不會聽信別人的話,對她冷言冷語。

那個時候,隻要他勇敢一點,溫柔一些,兩個人的結局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應該是的,第一次,他們就有了孩子,可他卻沒有好好珍惜,反而打掉了。

而她,受第一次帶來的陰影,害怕被他發現懷了第二個孩子,也偷偷打了。

失去兩個孩子,是沈希衍永遠過不去的坎。

如果紀明修查出來,第三個孩子也是他的。

那他該怎麽辦?

沈希衍有些無措的,抓住她的手,放到掌心裏。

感受到他的力度,本是閉眼的南淺,緩慢睜開。

“怎麽了?”

她想好好睡一覺,再做完力所能及的事情離開這裏。

可他卻明顯不安,總是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的。

“沒事……”

沈希衍的手,從她的臉上,移到發絲上。

他一邊輕輕撫摸夾雜著銀絲的頭發,一邊輕啟薄唇。

“不知道為什麽,我倒是希望你第一次是故意的,而不是走錯房間。”

他寧願,她是因為喜歡自己,才使用手段,而不是恰巧。

這樣就不是一種緣分,而是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他而來。

沈希衍這輩子,尋尋覓覓,總想找一絲她愛過他的痕跡。

可惜……找來找去,最終發現的,全部都是她的無可奈何。

當年,必然是因為跟他發生過關係,慕寒洲才讓她來勾引他的。

那個時候的她,那麽愛慕寒洲,卻答應下來,應該也很無奈吧?

為了能嫁給慕寒洲,用拋卻底線的方式,來到他的身邊,該多痛苦?

看,知道越多真相,越發現她不愛自己,當年,他的直覺是沒有錯的。

隻是,現在卻有些不確定了……

但隻要查出那個孩子是他的。

他就可以相信,她說後來愛上他的話,是真的了。

他開始有些期待紀明修帶來的結果。

但如果不是……

他也決定,把她留在身邊,共度一輩子。

隻不過,他還是希望,她心裏是愛他的。

南淺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麽,立體輪廓柔和起來,但說出來的話卻不太好聽。

“要不是走錯房間,他不會讓我來接近你。”

阿衍,對不起,大限將至,與其讓你承受死亡的痛苦,還不如讓你持續恨我。

“我也能留在紐約,等他複完仇回來娶我。”

聽到這樣的話,沈希衍放在發絲上的手,頓下來,高大身子,也僵了下來。

用濃密眼睫遮擋住的黑眸,被迷朧霧氣籠罩,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瘋狂翻湧。

他卻壓抑著這股破碎,毫不遮掩的,抬起猩紅的眼睛,盯著麵無表情的女人。

“不是說好,要假裝愛我的嗎?”

他還以為,她在阮媚麵前,那麽維護自己,是在意他。

卻忘了,她這段時間流露出來的溫情,是有前提條件的。

不該再這樣傷害他的,南淺卻攥緊手心,繼續冷言冷語。

“抱歉,想起從前,一時忘了。”

沈希衍想聽到的答案,不是一句抱歉。

可他,不可能從她嘴裏得到想要的話。

再說下去,怕是又會跟之前那樣吵架。

為避免發生這樣的事,沈希衍起了身。

“你好好休息。”

他轉身就走,卻在越過床尾櫃時,瞥了眼上麵的骨灰盒。

他的腳步,止下來,修長大手,放到慕寒洲的骨灰盒上。

“明天,我安排人下葬。”

南淺一聽,連忙阻止。

“別。”

“我自己送走。”

他們要回紐約,不能葬在這裏。

“處理幹淨。”

丟下這句話,沈希衍離開主臥。

男人在門口站了很久,這才下樓,打開酒櫃,取了幾瓶酒,坐在吧台上。

南淺赤著腳,來到扶梯間,就看見那道低沉落寞的身影,在悶頭喝著酒。

他背影挺拔,可微微垂落的腦袋,讓他看起來像被世界拋棄,無比孤獨。

看到沈希衍這般孤寂低落,南淺很心疼,忍不住上前,從後麵抱住他的腰。

感覺到是她,沈希衍拿酒杯的手,僵了一下,旋即又提醒自己,她是裝的。

他沒有回頭,南淺卻將側臉貼在他的脖頸處,像是要告別那樣,輕聲開口。

“阿衍,明天,陪我去趟商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