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衍蹙眉回頭。
“去商場做什麽?”
南淺勾起唇,凝著他。
“去買點東西。”
沈希衍不再問,隻輕微頷首。
見他答應下來,南淺鬆開他。
又大著膽子,取走他的酒杯。
“喝多了酒,對身體不好。”
她說:
“答應我,以後別喝了。”
“還有煙,也別再抽了。”
“這些東西,都是傷身體的。”
“我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的。”
在沒有她的日子裏,他也能好好活著,那就是她最大的願望。
沈希衍分明能感覺到她的關心,卻又被假裝兩個字壓下心悸。
“好。”
等他應下,南淺才放下酒杯,溫柔眷戀的,牽起她的手。
“阿衍,很晚了,我們去睡覺吧。”
男人是沒什麽心情休息的,但在她的柔聲下,還是起了身。
若非是她說話太難聽,按照沈希衍的性子,必然是要折騰一番的。
但她身體不好,他也沒心情,一個晚上,隻抱著她睡覺,沒有碰她。
翌日清晨,南淺睜開眼睛,就看見沈希衍低著濃密眼睫,盯著她的臉。
“你……沒睡嗎?”
他的眼睛下方,烏青一片,分明是熬了一個晚上,這才顯得疲憊不堪。
沈希衍沒有回答,搭放在她腰上的手,順著瘦弱的腰,撫向她的臉龐。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睡著了,會鑽進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脖子。
可是睜開眼睛,她又會換成另外一副麵孔。
是習慣跟他親昵,這才會自然而然抱他嗎?
沈希衍想了一個晚上,想不通,也不敢去想。
畢竟,他想要的,她是不會給他的。
想多了,反倒徒增煩惱,還不如就這樣吧。
人在身邊,就夠了,其他的,不要奢求了。
沈希衍思及此,將她從懷裏推開,再翻身下床。
他去了浴室,南淺則是側臥在**,遙望那道身影。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腦袋也很昏沉,被子下的雙腿,也在浮腫。
她用手,按了按腿,沒有知覺了,再拖下去,就會死在他的麵前了。
南淺想了想,還是用雙手撐著無力的身子,從**艱難的,爬起來。
她去另外一間浴室,洗漱幹淨,又去化妝間,用粉底液遮蓋住病態。
望著鏡子裏,那張收拾幹淨的麵孔,南淺難以言喻的,緩緩低下頭。
坐著發了會兒呆後,抬起疼到發顫的手,將彩妝蛋,放回化妝盒裏。
隨後挺起疼得要死的腰,離開化妝間,去更衣室,換上衣服,下樓。
沈希衍已經坐在餐廳,看到她走下旋轉扶梯。
縱使心裏再不高興,還是上前把她抱到餐椅上。
“我預約了醫生,下周一,他們會給你做全麵檢查。”
檢查完,把身體養好,再要個寶寶。
沈希衍想好了,即便她不愛、不願,也要再生一個。
不管是彌補失去的,還是為了以後有個借口跟她長相廝守,他都要讓她再懷一個。
“下周一……”
她能感覺到,她沒幾天了,怕是撐不到下周一了,想到這麽快要離開他,莫名紅了眼眶。
“怎麽了?”
始終盯著她的男人,沒有錯過她的眼紅,修長大掌扣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抱到大腿上。
“眼睛怎麽紅了?”
麵對他的關切,南淺很快收起眼底情緒,笑著搖了搖頭。
“突然想到我的女兒,忍不住想哭……”
沈希衍不知道怎麽安慰人,沉默半晌,來了一句。
“以後還會有的。”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
“我會想辦法讓你懷上。”
她說過的,她冒險生下孩子,以後要想再生,很難,但有他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南淺沒有接話,隻點了下頭,這樣冷然的態度,在沈希衍看來,便是連敷衍都敷衍不下去。
他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卻隱忍著躁鬱,騰出一隻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遞到她嘴邊。
“吃完去商場。”
他答應她的事,向來都會做到,連集團一堆事都不管了,就這麽寸步不離,陪在她的身邊。
兩人來到高端商場,南淺直奔高定區,買下一堆男士衣服,還留下尺寸,定下四季最新款。
沈希衍還以為,她是給她自己買東西,卻沒想到買的,全部都是他的,這讓他感到很奇怪。
“買這麽多衣服做什麽?”
她幾乎把未來五年的衣服全部買了下來,沈希衍不起疑都不行,南淺卻笑著打消他的疑慮。
“你幫我那麽多,我卻沒為你做過什麽,也不能為你做什麽,隻能買點東西作為感謝。”
原來是因為他幫她報了仇,這才買衣服給他。
但沈希衍不缺衣服。
甚至什麽都不缺。
他缺的,隻是她的愛。
哪怕給一丁點,也行。
可她,給不了,能給的,都是假裝的。
沈希衍想到這些,有些煩躁,卻還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上千套,夠多了,別再買了。”
南淺聽了勸,沒再買衣服,卻花費心思,為每套衣服搭配領帶、鞋子、腕表。
她在店裏,挑了很久,選了很久,直到把定製好的西裝都搭配好,這才停止。
把現買的,搬回霍頓莊園,她又親力親為的,把所有衣服、配飾,擺放整齊。
整理好一切,南淺背靠在牆壁上,望著滿牆的衣服,流下淚水……
她陪伴不了他了,那就讓這些東西,代替她,陪在他的身邊吧。
陪五年就好,五年時間,沈希衍應該可以走出痛恨,重新開始新生活。
否則要是讓他知道,她要死了,憑借他的深情,他會跟著她一起而去。
她不想他這麽做,那就隻能讓他恨她,隻有恨著她,他才會好好活著。
南淺足夠了解沈希衍,連一丁點愛都不敢表現出來,隻能默默承受著……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擦幹淚水,取出一張銀行卡,塞進擺放腕表的櫃子裏。
她知道沈希衍什麽都不缺,可她能為他做的,就是把自己生前所有全都給他。
處理完這些,南淺叫來快遞,把三個骨灰盒,運送到港灣。
那裏的船長,是她認識的人,會接收她的東西,放到寄存點。
她以前給遠在彼岸的慕寒洲寄東西,就是通過船長暫存或運送。
跟船長聯係完,又給展妍發了條消息。
告訴她,紀明修要訂婚了。
多餘的,她沒有說。
隻是把決定權,交給展妍自己。
她能看得出來,展妍對紀明修還是有點感情的。
不然不會在紀明修進監獄後,跟傅知遠解除婚約。
她希望展妍能在有生之年把握好自己的感情。
不要像她這樣,浪費時間錯過,又熬壞身體。
到頭來,等到想要的人,卻沒有生命去陪伴。
她是遺憾的。
可她遺憾的苦果,寧願自己吃下,也不要讓他承受。
給展妍發完,她又翻出寧汐號碼,給她去了條消息。
寧汐在做科研項目,經常關在實驗室裏麵,沒法使用手機。
等看到她發的消息,隻怕她早已不在人世,就算作是遺言吧。
把這些事情,處理完,南淺取出剩下的特效藥,全部吃完,就去了廚房。
傭人見她進來,有些局促不安,她卻微笑著,請求廚師,教她做幾道菜。
她不會做菜,做的東西很難吃。
當然,做得再難吃,沈希衍也會吃的。
隻不過,她想在去世之前,為他做點能吃的東西。
她花了好幾個小時,在沈希衍從集團回來之際,將煲好的湯端上桌。
“阿衍,花膠雞湯,我為你做的,你來嚐嚐,看看好不好吃?”
沈希衍倒是沒想到她會主動下廚為他做吃的,清冷麵色,不禁柔和。
男人脫掉外套、解下領帶,遞給傭人,就提起步伐,迫不及待走進餐廳。
看到滿桌的菜,還有南淺遞過來的雞湯,沈希衍有些動容的,挑起濃眉。
“都是你做的?”
南淺難得溫柔的,點了下頭。
“是啊,你今天有口福了。”
說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遞到他的唇邊。
她喂他吃東西的次數,一根手指就能數過來。
沈希衍微微有些詫異,卻還是張開薄唇喝下。
“怎麽樣?”
還以為會跟從前一樣難吃,卻沒想到意外好吃。
“這兩年,練過廚藝?”
南淺生完孩子體虛,哪裏有力氣練習廚藝?
“剛跟廚師學的。”
沈希衍不知道想到什麽,眉目沉下來。
那雙清冷如雪的桃花眸,攝在她的臉上。
“對我這麽好,倒不像是裝的了。”
假裝愛他,說些好聽的話,就行了,何至於身體力行,跟廚師學做菜呢?
沈希衍似乎揣測到什麽,修長手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懷裏。
把人死死抱緊後,男人低下一雙黑目,像深夜出沒的野獸,冷冷盯著她。
“南淺,你是不是借我報完仇,覺得我沒用了,就想拋棄我,獨自離開?”
就像兩年前那樣,突然對他好到不像話,再往他的牛奶杯裏下點藥,等他醒來,人早走了。
如果再重來一次這樣的事,沈希衍敢保證,隻要被他抓到,他一定會掐死她,再跟著去死!
被他看穿心思,南淺心頭微顫,卻保持著冷靜,抬起瘦弱不堪的雙手,輕輕勾住他的脖子。
“阿衍,我隻是想感謝你而已。”
其他的,南淺也沒多說,找多了冠冕堂皇的說辭,他反倒不會相信,還不如就用一個借口。
沈希衍盯著她的眼睛,從那清澈幹淨的眼底,看不出一絲說謊痕跡,這才放鬆緊繃的神經。
“最好別撒謊,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
恨她一輩子,就會活一輩子,足夠了。
南淺勾唇,移開視線,重新端起湯碗。
“再嚐嚐?”
她的語氣很溫柔,沈希衍有點招架不住。
所以再緊張害怕她會離開,還是張唇乖乖咽下。
每一道菜,每一碗湯,南淺都是親自喂他吃下的。
沈希衍很喜歡這樣的時光,吃飽了,也不說,就讓她喂著。
直到暮色降臨,男人才攬過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
星辰似海的黑眸,盯著她時,情不自禁,染上欲望。
他微微滾動喉結,最終忍不住仰起下巴,輕啄她的唇。
“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