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陰鷙的嗓音落地,幾個保鏢立即應聲提步,走向慕寒洲。

在他們即將要把人推下去時,一道瘦弱身軀衝了過來。

她鉚足全身力氣,推開保鏢,再一把抱住慕寒洲的腰。

她把人死死拽住後,抬著一雙泣血的紅眸,望向沈希衍。

“要推,就把我跟他一起推下去!”

她知道,沈希衍沒打算殺她,大概是因為……待她,還有點情誼。

那絲情誼,有多少,她不清楚,但在這種時候,她隻能利用它。

哪怕利用完後,那一丁點情誼,會消失殆盡,卻也沒有辦法。

她需要慕寒洲活著,可眼下情況,沈希衍不會讓他活,便隻能利用情誼來賭一次。

“沈先生,要麽放過他,要麽一起推下去,隨你處置……”

沈希衍的腳步,因這兩句話,頓了下來。

高大挺拔的身子,也像被凍在冰窟裏,瞬間無法動彈。

他背對著那對狗男女,用盡所有情緒,想把升騰而起的怒火壓下去,卻怎麽也抑製不住。

他幹脆捏緊拳頭,側過筆挺身姿,提起殺伐之氣的步伐,疾步衝到她麵前。

指骨分明的大掌,倏然抬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幾乎是用蠻力,將兩人強行分了開來。

隨後又用那隻有力大手,一把扼住她的脖頸,再將她狠狠抵在牆壁上。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

“竟然還敢來威脅我?!”

“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一場逼迫別人自殺的局,居然逼到他自己頭上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氣到極致的男人,一邊死死掐著她,一邊咬牙切齒、嘶聲怒吼:

“你們這對狗男女,誰都別想活,都他媽一個一個來!”

被迫仰起頭來的視線裏,是一張怒到極致的臉,因為過於痛恨,連帶著眉目都充斥著滿腔殺意。

他是那麽的恨她,那麽的想要弄死她,以至於掐著她的手臂,青筋遍布,根根暴起。

一雙似星河的眼睛,也被滔天怒火占據,低下來時,仿佛有火苗散落,燙得人痛苦難當。

看到被氣成這樣的他,南淺很難受,卻無法呼吸,也無法說話,隻能揚起泛紅的眼眶凝著他。

她的眼睛裏,有無奈的淚水流出來,可在沈希衍看來,這無非是鱷魚的眼淚。

他看透了她的伎倆,手下力道,並未減輕半分,反倒逐漸加重。

隨著他的狠勁,南淺的臉色,不過頃刻之間,就從蒼白轉為紫紅,一雙淚眼,更是瞬間泛白。

旁邊的慕寒洲,見沈希衍真想掐死南淺,驟然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沈希衍,你沒資格動她!!!”

他在旁邊當木頭樁子,興許,還能讓他多喘兩口氣,可他一說話,沈希衍就恨不得立即弄死他!

“你們都是死的嗎?”

“還不把他推下去!”

聽到怒不可揭的命令,幾個愣住的保鏢,連忙回過神,再次衝向慕寒洲。

這個時候,慕寒洲也不再當軟蛋,使出拳腳功夫,跟保鏢們纏鬥。

但他一個人,哪裏抵得過那麽多人,很快就被保鏢重新按住。

眼見又要被推下去,南淺鉚足最後一絲力氣,摸向沈希衍的後腰。

她的動作,既快又準,一下就摸到那把隨手攜帶的瑞士軍刀。

這是沈希衍的刀,他喜歡藏在腰後麵,以備不時之需。

她了解他的習慣,所以能準確找到他的致命武器。

找到後,僅僅隻猶豫一秒,就一把拔出那把刀,再抵在他的胸膛上。

被鋒利刀尖抵住那一刻,沈希衍有些難以置信的,緩緩低下細密眼睫。

黝黑深邃的眸子,盯著那把筆直對準心髒的軍刀,看了片刻後,又緩慢抬了起來。

她在哭,她的手,也在發抖,但眼神裏的堅定,卻在告訴他:

隻要他敢把慕寒洲推下去,她就敢刺穿他的胸膛!

嗬——

沈希衍笑了。

“這是第二次。”

為了慕寒洲殺他!

雖然那把刀還未紮進去,卻已然殺死他的心……殺死那顆本該死在兩年前的心。

沈希衍勾起的唇,泛出涼薄笑意,被暗紅暈染的眼裏,倒映出她的容顏……

他卻從來沒有哪一刻,會那麽想要,從他的眼睛裏挖去那張臉!

挖去了,他就不會痛,也不會難過,也能肆無忌憚的,報當年的仇!

大概是為了能挖出去,男人驟然鬆開她的脖頸,再一把抓住那把刀。

得以喘息的南淺,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就見他握著刀,往胸膛裏猛然一刺。

看到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心口位置,噴射而出,南淺嚇壞了。

“沈、沈希衍,你……”

她手足無措的,想要鬆開那把刀,他卻又抓著她的手,往深處紮下去……

當五根手指,沾染到的,全部都是他的血時,南淺在一瞬間崩潰到痛哭。

“沈希衍!”

“你瘋了嗎?”

“你是不是瘋了?!!!”

說他瘋,其實她才瘋了,什麽也不顧了,衝過去,慌慌張張的,拿雙手,去胡亂堵那些血。

“我不是有意的。”

“我隻想讓你放過他!”

“沈希衍對不起,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她哭到聲嘶力竭,仿佛在她的心裏,他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卻為了慕寒洲,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要他的命!

這樣的演技,沈希衍佩服至極,也耗盡他的所有信任!

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把推開她的手,再挺著筆直身軀,將那把刀狠狠拔了出來。

他跟不會痛似的,拔出來後,瀟灑隨性的,把手裏的刀,扔到地上……

隨後抬起早已恢複冷然的眸子,凝著那哭到無法呼的女人。

“兩個孩子,兩條命,我們扯平了。”

是因為,欠了她兩個孩子的命,他才會經曆這些。

現在還清了,也就能把她從心裏挖出去,否則他永遠欠她,永遠跟她有瓜葛。

把這份要人命的感情,徹底劃清楚之後,沈希衍抬起鮮血淋漓的大掌,朝保鏢們一揮。

“把他給我推下去!”

今天。

無論如何。

慕寒洲都得死!

“是——”

保鏢們再次衝上前,南淺幾乎沒有時間去挽回沈希衍,隻能發了瘋的,衝過去,抱住他。

“阿衍,我的弟弟,有白血病,還需要他的血,我求你,放過他,衝我來,好嗎?”

白血病……

女兒白血病,弟弟白血病,他們全家是白血病世家嗎?竟然總找這樣的借口!

沈希衍對這種話術,感到厭惡至極,冷著一張臉,憤力甩開她。

骨瘦如柴的身軀,被狠狠甩在地上,撞到脊梁骨,疼得咯咯作響。

她卻完全顧不上疼痛,拚了命的,爬過去,再抓住沈希衍的褲腳,苦苦哀求。

“阿衍,兩年前,是我做錯了,我求求你,給我弟弟留一條生路,等他找到配型,你再報仇好嗎?”

她生怕他不會答應,借助褲腿的力量,從地上爬了起來,再一把抱住他的腰,撲進他的懷裏。

“阿衍,我求求你,給三個月的時間,等找到適配的血液,慕寒洲,還有我,任你處置,行不行?”

她貼著他的胸膛,感受著流動的血液,心裏疼得要死,可在這種時刻,隻能先求他鬆口。

“我知道,你一定恨我,為了慕寒洲,對你拔刀相向,但我沒有辦法,我弟弟真的需要他的血。”

她哭著說:

“我求你,再信我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沈希衍,就這一次了,好不好?!”

被緊緊抱住的沈希衍,掐住她的肩膀,想把人推開,她卻抓住他的襯衣,死活不鬆手。

沈希衍的身子,釘在原地,血液停止流動,痛苦從眼眶裏溢出來,染紅他的雙目。

她要救她的弟弟,要救女兒,要救慕寒洲,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救他!

哪怕他的胸膛,仍舊在淌血,她的眼裏,還是沒有他。

就這樣,還想讓他心軟?!

門都沒有!

沈希衍狠著心,一把推開南淺。

再跟地獄來的惡鬼那樣,惡狠狠俯視她。

“既然你說……是因為你的弟弟,需要慕寒洲的血,你才護他。”

“那我現在就去殺了你弟弟,看你到時,還能找到什麽借口來護他?!”

聽到這句話,南淺的心髒,驟然提到嗓子眼,眼眶裏的淚水,更是撲簌簌滾落下來。

“不要……”

她再次不顧後腰被撞裂的痛楚,快速爬過去,抱住沈希衍的雙腳。

“阿衍,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沒有找借口,也沒有再騙你,求你,不要傷害我弟弟,求求你了……”

她的苦苦哀求,已然死心的男人,卻不再放在眼裏,依然義無反顧的,用力踹開她。

被踹開的南淺,想強撐著起來,卻因為病痛無法再起,隻能撕心裂肺的,伸出手去抓他。

“沈希衍!”

“別傷害我弟弟!”

“他是無辜的,他什麽也不知道!”

可那個男人,卻沒再搭理她,捂著鮮血淋漓的胸口,腳步虛浮的,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