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淺紊亂的呼吸,隨著扳機扣動的聲音,漸漸靜止下來。

純粹的黑眸,緩慢抬起,仰望著眼前,不曾看過她一眼的男人。

他的側臉,棱角分明,也清冷無情,仿佛今日,不死一個,決不罷休。

她恍惚了一瞬,又忽然想起,前段時間,沈希衍阻止她跳樓時說過的話。

他說,留著她的命,還有用,原來……竟然是用在這裏。

也的確,拿她威脅、逼迫慕寒洲,還是有點效果的,隻是,她的心,有點痛。

但她也深知,他終究會報仇的,不過……於她來說,慕寒洲不能死。

至少,現在還不能,可是,要怎麽做,才能阻止沈希衍呢?

南淺有些無奈的,閉了閉眼睛,而後緩慢抬眸,看向被按在地上的男人。

慕寒洲也在看她,兩人遙遙對視的神情,宛若一對至死不渝的璧人。

沈希衍不禁冷嗤一聲,手裏握著的槍,莫名往她的腦袋上,用力推了幾分。

“我數三聲。”

“如果你不跳。”

“那就為她收屍吧!”

看到她的額頭,被槍口推出紅印,慕寒洲的心髒,驟然被揪緊。

“慢著!!!”

他大吼一聲,阻止完對方後,又快速冷靜下來,分析眼下的局勢。

他知道,沈希衍是不會傷害南淺的,他這麽做,就是為了逼自己去死。

可如果他去死了,南淺就沒人救,他也沒法在有限生命裏,跟她度過短暫的時光。

但是,如果現在不去死,那應該怎麽做,他才能讓沈希衍住手呢?

慕寒洲思及此,緩緩抬起冷沉的眼眸,看向臉色蒼白的南淺。

隻有她……才能阻止沈希衍,那麽隻要身體力行,她就一定會保住自己。

像是猜透她會怎麽做一樣,慕寒洲掙紮著推開保鏢的手,再從地上起來。

縱使再狼狽不堪,起來後的他,仍舊雲淡風輕的,用手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我跳,你放過她。”

他拍完,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隨後朝未安裝玻璃的窗口走去。

看到這一幕,南淺心口一窒,幾乎是下意識,想要阻止,卻被男人用槍抵了回去。

沈希衍隻字未言,掃過來的眼眸,卻冷到蝕骨。

仿佛在警告她,敢護著慕寒洲,就一起去死吧!

南淺迎著這樣冷到極致的目光,有些為難,又有些痛苦的,抓緊掌心。

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出聲阻止,沈希衍必然會以為她愛慘了慕寒洲。

但是不阻止,阿景怎麽辦,每三個月一次的血,要是斷了,會死的。

想到這裏,南淺還是選擇放棄沈希衍,視死如歸的,望向那道即將踏出窗口的身影。

“慕寒洲,你等一下!!!”

把人叫下來後,南淺麵如死灰的,移開視線,看向用槍抵著她的男人。

“用我的命,換他的命,行嗎?”

反正她快死了,她來抵命、來抵仇恨,這樣,阿景能活,沈希衍也能出氣,一舉兩得。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她提出這個交易後,舉著槍的男人,冷沉臉色,在頃刻間黑了下來。

男人原地靜默幾秒,隨即擰起濃眉,側過充斥著滔天怒火的眼睛,死死釘在她的臉上。

足足盯了有一分鍾,這才咬著牙齒,用冷血蝕骨的嗓音,一字一句道:

“三聲!”

男人連理都沒理她,就這麽盯著她的眼睛,豎起三根修長手指,報數——

“一!”

“二!”

“……”

見沈希衍手裏的槍,真的要開出去,慕寒洲嚇得半死。

“沈希衍!”

“別傷害她!”

扳機已經扣下去一大半的男人,轉動被怒火占據的眼眸,掃向那個始終不敢跳的男人。

他十分鄙夷慕寒洲的愛,卻沒有理會對方,仍舊像地獄閻羅那般,繼續播報生命倒計時——

“三!”

這個數字一出,慕寒洲還沒來得及做決定,南淺聲嘶力竭的嗓音,先一步響起。

“沈希衍!”

“你打死我!”

“放過他!”

“求你了!”

震耳欲聾的叫聲,於空曠工地內,餘音環繞,驚詫保鏢、震碎沈希衍。

男人倒是沒想到,逼到這種地步,她還是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慕寒洲。

那顆千蒼百孔的心,在這一刻,又被千萬支利箭穿膛而過,紮得生疼。

他隱忍著這樣的痛苦,低下眼眸,盯著那個為了愛人義無反顧去死的女人,緩緩扣動扳機。

“不要!”

見沈希衍真打算開槍,慕寒洲以為自己賭輸了,連忙調轉鞋頭。

他想衝過去,把南淺救下來,卻被保鏢按住,動彈不得。

南淺則是在他完全扣下扳機時,任命的,閉上了眼睛。

以為下一秒,就會被一槍爆頭,卻遲遲沒有聽到槍擊的聲音,反倒傳來扳機按下去的空槍音……

這個聲音一出,南淺立即明白過來,沈希衍壓根就沒打算殺她!

停止跳動的心髒,猛然往下一沉,隨即睜開蘊藏著氤氳水霧的眼眸。

清明視線裏,出現的,是一雙暗紅的眼睛,似乎對她失望至極,竟連眼尾都是紅的。

那舉在半空中的細長手指,輕微動了一下槍支,彈匣彈了出來,裏麵沒有一發子彈。

“空的。”

沈希衍清冷淡漠的,道出這兩個字後,勾起薄薄唇角,冷冷笑了一下。

“你果然很愛很愛他。”

看到這樣破碎的笑容,南淺壓抑沉悶的心髒,也突然跟著碎了。

“不是這樣,我是因為,我的弟弟,他需要……”

話沒說完,沈希衍修長的手,輕輕擺了擺,似乎不再在意她的緣由,隻將槍和彈匣扔給保鏢。

“既然你這麽愛他,那就把他推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