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夏至

又一年盛夏, 暑月蟬鳴,熱意蓬勃。

潭清大學打著“奔赴山海,夏天無畏無懼”的口號, 將很合時宜地舉辦一場日落音樂節。

本次邀請了不少小眾寶藏樂隊, 歌單剛一爆出來便在校園裏掀起浪潮, 各才藝社團瘋狂追捧下, 接連幾天宣傳單滿天飛。

起初,對於這樣的轟轟烈烈薑溫枝隻有一半的興趣,等她被傅池嶼以“當天有事”為由拒絕後, 連僅存的一半趣味也沒了。

音樂節當天, 架不住丁歡歡愛湊熱鬧的性子, 沒到時間呢, 她們宿舍便一個沒少的站在了操場上。

才下午四點,場地便擠滿了人。背景音響裏放著震耳欲聾, 又嗨又滾的重金屬音樂, 是多聽幾秒就能輕度耳聾的程度。

大學生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多數人手持熒光棒和小型燈牌候場,平日嚴整的操場隱約有變身大型蹦迪現場的趨勢。

還沒到開場時間, 薑溫枝她們先在旁邊學生自發組織的小集市上閑逛。

塔羅牌, 鮮花玩偶, 水果塔,調酒吧台等一係列有趣的攤位應有盡有。

岑窈在塔羅牌前停留,丁歡歡和韓珈則在手工diy的桌子旁坐下, 薑溫枝隻好一個人閑散地繼續往前逛著。

走了幾分鍾, 絡繹不絕的大學生中忽地冒出了個小小的身影, 薑溫枝一個沒注意差點撞上去, 等反應過來, 她忙把這個亂竄的冒失鬼拉到一邊。

今天學校裏不止學生歡騰,貌似還來了不少學生家屬,帶著半大孩子的也挺多。

隻是這個穿搭十分潮流的小男孩兒看著也就十來歲的樣子,怎麽懷裏抱著好大一捧花,是準備待會兒上台去互動嗎?

沒等薑溫枝開口叮囑他別在人群裏奔跑,小男孩兒倒是先拉了拉她的裙擺,而後仰頭看著她說:“姐姐,這個花送給你!”

“......”

嗯?

她低頭看向男孩兒懷裏燦爛明亮的黃色玫瑰花,是夏間還沒落山的太陽,有最純正的陽光顏色,幹淨清新。確實好看。

可什麽情況?送她?

薑溫枝蹲下身,輕笑說:“小朋友,你認錯人了吧?”

她確定不認識這個孩子,估摸著人太多,他是和家裏大人走散了。

“爸爸媽媽呢?是不是一個人跑丟了?”

“這裏我熟得很,不會丟的。”男孩兒一本正經地搖頭,把花又遞近了幾分:“姐姐,給你!”

“......”

這小小霸道總裁的語氣讓薑溫枝一哂,她有些摸不著頭腦,狐疑問:“我們認識嗎?為什麽給姐姐送花呀?”

“因為,因為,”重複了兩遍,男孩兒圓眼亮亮的,揚聲說:“因為姐姐好看!”剛剛給他買糖的哥哥就是這樣說的。

“......”

薑溫枝扶額。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早熟嗎!

還是她有不自知的魅力,已經可以打入00後內部了?

她無奈地歎息。頓了半分鍾後,很耐心地拒絕:“要是因為這個,那姐姐不能收你的花哦~”

“為什麽啊?”接連被拒絕,男孩兒白嫩的臉上通紅,稚生生的聲音裏極具委屈。

見他噘著嘴,一副欲哭不哭的樣子,薑溫枝還真有點頭疼了。

先不說他這花哪兒來的,這要是被他家長知道了,那這可怎麽解釋?

掃了眼男孩兒懷裏的花,薑溫枝絞盡腦汁找了個理由。她清了清聲音,裝作很為難地說:“因為姐姐有喜歡的人了,想第一個收到他的花。”

本以為突兀而來的送花事件就要結束,豈料男孩兒咂了咂嘴,想了一下便立刻說:“可我答應了別人,一定要替他送給你的。”

“給你,姐姐再見!”

說話間,男孩兒便把花束往薑溫枝懷裏一塞,扭頭一溜煙鑽進了人群中,靈活得像一尾活蹦亂跳的小魚。

“誒等等——”

薑溫枝快速站起來,剛想追上去問問他話裏說的“別人”是誰,後方就傳來了丁歡歡叫喊她的聲音:“枝枝,你咋跑這裏來了?”

丁歡歡手裏自在甩著個鑰匙圈掛墜,慢騰騰踱了過來,“哎呦,行啊枝枝,才一會兒功夫沒見,誰送的這麽大一捧花?”

“......”

丁歡歡瞥了幾眼,挑眉:“嘖,還是黃玫瑰呢!”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薑溫枝無辜地聳了聳肩,空出一隻手在腰際比劃了一下,笑說:“大約這麽高的一小朋友送的,但他好像是受人所托。”

“誰啊?還挺迂回的!切~當麵送花的勇氣都沒有嗎?”丁歡歡輕蔑地撇嘴,轉而說:“算了,演唱快開始了,咱們快去主區占個好位置,珈珈和窈窈等著呢!”

“可這花,”薑溫枝有些為難地蹙眉,“我想還回去…...”

“哎呀沒事兒。”丁歡歡伸手撥了撥含苞欲放的骨朵,無所謂道:“管他誰送的,黃玫瑰,你知道這花的花語是什麽嗎?”

長這麽大,薑溫枝隻知道康乃馨代表什麽,對其他的花還真不了解,她老實搖頭:“不知道。”

“這花,要麽代表友誼祝福,要麽代表為愛道歉、消失的愛。”一通科普後,丁歡歡笑了兩聲,很不在乎,“所以啊,不論是哪種寓意,都沒其他過分的意思。”

言下之意,送花之人要麽是她某個同學,要麽就是對方已經放下了對她的非分之念,隻想簡單做個告別。

薑溫枝:“......”

雖說丁歡歡說得這麽玄乎,可她怎麽覺得還是送錯人的可能性比較大?

看了看操場上人擠人的場麵,想在這裏找到那個小男孩兒確實也挺難的,不管送錯還是什麽的,可別怪上她啊。

“那算了,走吧。”薑溫枝把花豎著抱起,被丁歡歡拉著往前走。

落日成輝,規劃出來的音樂演唱區域鋪著金燦燦的光。

薑溫枝的步伐分明是往前邁,可冥冥中總有幾分錯覺,像是有張無形有力的織網,似有若無地在背後緊密扯住她。

像極了想留下她,又像是試圖讓她的步子放緩,走得再慢些。

......

丁歡歡湊前找了個位置站定,她們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鍾後,淺淺昏暗的天色籠罩在天穹,正中央搭建的方形炫酷舞台上燈光開始璀璨。

一陣白色煙霧彌漫後,彩顏夢幻泡泡從台上飄往台下,半空中伸出無數隻手試圖抓住圓泡。五光閃耀間,主持人的聲音響起,簡短的串詞後,開場一首熱辣rap燃爆了整個場地。

狂熱律動中,浪潮裏,年輕的朝氣旺盛勃勃。

這樣的人聲鼎沸,薑溫枝控製不住的失神。

很奇怪,她分明被四周上下蹦躂著的人群包裹著,心底卻是失魂一般的極其落空。

樂手的電吉他和架子鼓聲再次掀翻小**,沸反盈天裏,薑溫枝下意識回頭。

摩肩擦踵,人影幢幢裏,倏地,她驟然抓住了一瞬。眼睫掀抬間,她似乎瞧見了個熟記於心的身影。

“......”

薑溫枝懷裏還抱著花,她毫無遲疑地轉身,當即從密集的人群裏撥開一條窄道,大步往那個方向追去。

盛大的音樂節喧囂繁雜,熙熙攘攘,那道刻在骨骼上的高瘦影子就這麽一晃。

不見了。

仿佛就隻是她強烈的思念下,產生的如夢幻影,海市蜃樓。

隻須臾,薑溫枝的思緒繃直無比。她登時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置頂的傅池嶼的號碼。

嘈鬧的氛圍中,薑溫枝還能聽見自己猛烈又急促的心跳,額上也因為熱意有了汗珠,她貼在耳邊的手微微發抖。

“嘟嘟嘟......”

五十幾秒後,通話自動掛斷。

另一頭無人接通。

薑溫枝舔了舔唇角,邊往人少的地方走邊發信息:

【傅池嶼,你來音樂節了嗎?】

【我好像看見你了。】

發完後,薑溫枝長舒了一口氣。她抱著有些礙事兒的花束在操場末端無目的地亂走,眼神倒是一刻沒停,在四麵八方來回找尋。

她不會認錯啊。

可傅池嶼要是來了,沒理由不找她的。難道是最近沒睡好,老眼昏花了?

薑溫枝在某個角落裏駐足,低頭踩著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小路,腦海裏細細回憶著剛剛一閃而過的影子,越想越篤定。

叮——

傅池嶼:【沒有】

又一條:

【在外麵,不方便接電話】

“......”

難道真出現幻覺了?

薑溫枝按了按眼眶,回:【好吧,那可能是我看錯了。你忙完早點回學校呀。】

傅池嶼:【嗯】

薑溫枝:【[/可愛]】

把手機胡亂塞進口袋裏,薑溫枝的情緒沒由來得又降了幾分。“忽遠忽近,虛無縹緲”這八個字老和尚念經一樣在她眼前打轉。

原地發了一會兒呆後,她懶懶抬眸。

暮色四合,前方舞台光影搖金,沸騰喧笑一刻沒落下,聲光碰撞間,有澎湃愛意洶湧起伏。

盛夏留不住,但愛永遠有出路。

這一瞬,她無比想念傅池嶼。如果把這份想念轉化成聲音,那一定比眼前的音樂節更讓他震耳欲聾。

她可以不去糾結很遙遠的未來,但起碼下次熱烈時,薑溫枝希望,傅池嶼能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槳槳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