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 薑溫枝和許寧蔓去超市。

遠遠地便看見傅池嶼和一個女生走得很近,兩人說說笑笑的。

神色一樣的愉悅輕鬆。

那個女生笑靨如花,舉手投足間俏麗活潑, 一看就是大大咧咧, 很受男生歡迎的性格。

出了超市後, 傅池嶼自然地把手裏的零食拋過去, 喚她的名字:

施佳。

女生配合得極好,穩穩地接住了。隔著人流,兩人相視一笑。

隻看著。

就非常親密的關係。

薑溫枝瞳孔裏掩不住的慌亂, 和許寧蔓從另一邊繞遠回了教室。

路上, 她的腳步雜亂, 幾次都差點被樹枝絆倒。

薑溫枝。

你知道什麽叫掩耳盜鈴嗎?

你還真當隻要你看不見, 傅池嶼就不和其他女生一起玩了?

他是傅池嶼啊。

他身邊怎麽會缺女生呢?

比起你這種半學期說不了兩句話的虛假朋友,人家那才是分享日常, 時刻作伴的好夥伴。

......

努力甩開被黑暗拽出來的負能量, 薑溫枝眼眸半垂著, 手裏的粉筆早被掐得粉碎。

她佯裝沒看見後麵的傅池嶼,隻衝齊峻揚了揚手, “那我先忙啦。”

說罷, 她轉身拿起一根新的粉筆。

沈熠文行動力沒得說, 立馬把礙事的桌椅移開,然後負手站在了一旁。

薑溫枝握粉筆的手,微不可見地抖著。

她是真的不知道, 現在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傅池嶼。

自己對於他和其他女生玩得好這件事。

難受死了!

在意死了!

但實際情況是, 她憑什麽管傅池嶼, 他愛和誰玩又關她什麽事啊?

這樣無厘頭的亂吃醋。

她壓根沒資格。

可薑溫枝也實在不想再看見傅池嶼和施佳之間熟稔的默契了。

逃避, 有時候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薑溫枝眼觀鼻, 鼻觀心,讓自己沉浸在工作中。

隻兩句名言,寫得格外慢。

“算了算了,咱們也別不識趣了!齊峻,你趕緊去洗抹布,”門口傳來施佳輕柔的撒嬌,語氣洋溢著歡欣,“傅池嶼,一會兒我們不是還要去網吧打遊戲嘛!走吧!”

接著。

就是腳步離開減弱的聲音。

薑溫枝撚了撚粉筆。

粉黃色的碎屑細細灑灑沾到她的手上,越抹越多。

去哪家網吧打遊戲,打什麽遊戲,打算玩到幾點回家?

還有。

你們關係看起來可真好啊!

她還在為年級開大會多看了傅池嶼幾眼而沾沾自喜,而有的女生已經在陪他打遊戲了。

心頭蔓延上密密麻麻的酸澀,簡直像捧著一缸陳年老醋在喝。

誰還沒人約遊戲了。

晚上她就和薑溫南打俄羅斯方塊!

有粉筆灰落到眼睛裏,薑溫枝的眼尾泛著紅熱,隻覺得黑板上的字漸漸模糊了。

“薑溫枝——”

清亮的聲線。

在寂然空闊的教室裏突兀的響起。

薑溫枝很喜歡傅池嶼喊她的名字,從他唇間溢出來,每個字都念得恰到好處,格外的好聽。

可現在,她隻覺得五味雜陳。

“嗯,怎麽了?”

她緩緩轉身,佯裝輕鬆。

傅池嶼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離她幾步之遙。

剛才看熱鬧的三人,隻剩他。

薑溫枝看到傅池嶼的喉結滑動了兩下,隨後,他輕描淡寫地睨了她一眼:“你早點回家。”

“......?”

還有沒有天理了?

你去網吧,還好意思讓別人早點回家?

同樣是你的女生朋友,怎麽能如此差別對待呢?

薑溫枝忽地腦門衝起一股底氣,眼神灼灼地反問道:“你呢,你回家嗎?”

“我還有事兒。”傅池嶼說。

“那你管我幹嘛,我也有事!”氣鼓鼓的語調後,她抬睫直接對上他。

“......”

鈕祜祿·薑溫枝上線。

本以為她這樣不識好歹會讓傅池嶼轉身離去,誰知他竟彎著唇,不氣還樂了。

樂了?

要去打遊戲就這麽開心,還是和施佳一起玩,所以開心。

薑溫枝知道自己眼神裏的哀怨要藏匿不住了,隻好逃避似地,飛快低下了頭。

這些矯情的小情緒。

她不知道該怎麽收斂。

“傅池嶼,走啦,施佳催我們了!”齊峻卷著袖子,手裏拎著抹布衝進了A班教室,麵上帶著急色。

薑溫枝的視線霎時回歸淡漠,盯著地麵上的粉筆頭發怔。

“你們玩兒吧,我不去了。”

傅池嶼像是突然沒了興致,眼尾稍抬,直接回絕了齊峻。

“我靠!你真的假的,機子都開好了......”

打發走齊峻,傅池嶼懶散地邁著步子,在A班閑逛起來。

他走到外窗的位置,隨口問道:“薑溫枝,這你位置?”

“啊?嗯,是。”

薑溫枝有點沒反應過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

他不去網吧了!

還有,他怎麽知道她的位置?

帶著疑問,她迅速補完最後兩個字,完成了工作。

傅池嶼拉開凳子,毫不客氣地坐了上去,手搭在桌沿,側身欣賞著A班的黑板報。

須臾,他手指輕叩桌麵,點評:“設計一般。”

誠實是一種美德。

其實薑溫枝也覺得文藝委員畫得有些雜亂無章,沒有重點,可畢竟要尊重人家的勞動成果,為自己班留點麵子。

她訕笑:“也......也還好吧~”

“但是,”傅池嶼看她,光線透過他濃密的鴉羽擲下一片陰影,他帶了點笑意說:“字寫得很好。滿分。”

“......”

薑溫枝突然覺得傅池嶼真像個傲睨萬物、冷峻無情的帝王。

而她,隻是皇宮裏籍籍無名的小太監。

想得見天顏,陪伴聖駕,奈何自身條件有限,並不足以她走到金鑾殿。

於是,薑公公隻能坐在雜草眾生的冷宮裏,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圈圈。懷才不遇中,薑公公指天發誓,要為自己活出一片天地。

可隻要霸道帝王一出現,她就瞬間化為狗腿子。

屁顛屁顛地跟在人家後麵提袍子。

此刻。

教室裏的第三個人。

存在感為零的沈熠文同學:?我是誰?我在哪裏?

五分鍾後。

薑溫枝洗完手回來。

傅池嶼正站在她位置旁邊。

薑溫枝的眼神躲閃,不敢再直視他,拿上書包。

“好啦,要一起......”她咽了咽口水,“一起走嗎?”

雖然出了校門就一東一西,但還是可以走一段的嘛。

傅池嶼沒回答,沈熠文倒先出聲了。

“薑溫枝,我覺得這插畫顏色是不是太淺了,我們要不要補點色?”他摸著下巴,煞有其事地盯著後麵黑板看。

“額?”薑溫枝發出了個疑問的語氣詞。

傅池嶼眸光一瞥,冷聲接道:“挺完美的了。”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沈熠文撇了眼搶話的人,二度開口:“那咱們把踩過的桌子再擦一擦吧!不然同學會不高興的。”

“那你受累。”傅池嶼單手撐著桌子,眼神寡淡,“擦吧。”

“......”

班長家裏是沒人做飯嗎?為什麽這麽想在學校逗留?薑溫枝無奈道:“沈熠文,真不用了,傅池嶼擦得很幹淨了!”

打掃衛生時,她連一根指頭都沒動,兩個男生動作麻利得很。

連桌上的筆跡和塗鴉都被傅池嶼擦掉了,桌麵簡直能反光。就是不知道下周回來,主人還能不能認出它。

“哈哈,是嗎,好吧,可時間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沈熠文最後掙紮。

“還不到七點呢,我們平時晚自習十點下課......”

薑溫枝還在說著,傅池嶼猛地踢開凳子腿,扔下一句話,直接往教室外麵走。

“薑溫枝,跟上!”

冷冷的,耐心盡失的語氣。

“不過還是謝謝你,我先走了!”薑溫枝衝班長感激一笑,小跑兩步跟上了傅池嶼。

似乎想到了什麽,她不放心地回頭。

見她轉身,沈熠文一反沮喪,頓時切換成欣喜的表情,等著她開口。

薑溫枝:“記得關燈啊。”

“......”

-

校園黑漆漆的,籠罩在冬夜的冷落中,連懸在高空的月亮都躲去了烏雲後麵。

好在小路旁的花壇中,幾步一路燈,倒是驅散了不少的陰暗。

傅池嶼推著自行車,薑溫枝走在他的裏側。兩人不約而同,步子邁得都很小很慢。

節奏比大爺遛彎都舒緩。

“我站這兒,你能看清嗎?”傅池嶼先出了聲。

薑溫枝抬頭:“?”

見她神情不解,傅池嶼單手推車,另外一隻手抬起來,遮在了眼睛上。

“你不是,”他放下手,黝黑的眼睫直勾勾地瞧她:“晚上視力不太好嗎?”

“......”

薑溫枝垂下眼尾,目光落在兩人拓在地上的淺影。

時光頃刻倒轉回。

初一停電的夜晚。

——抓好了嗎?我帶你出去。

那天的昏黑中,她牽著傅池嶼的書包帶。

就像握著能撬起地球的支杆。

......

周圍冷風四起,薑溫枝的眼角醞出星點淚意,她沒敢抬睫看傅池嶼,隻輕聲囁嚅:

“看得清的!”

因為。

我看你,早已經不需要眼睛了。

很快,兩人出了校門。

門口有不少學生和家長逗留,高三的居多,前麵的馬路上更是車如流水。

薑溫枝蝸牛似地往前挪,再不舍,也沒法子了。

她聲音還有些顫。

“傅池嶼,再,再見。”

“再見!”

傅池嶼利索地抬腿跨上車,衝她微抬下巴,揮手告別後,就要往和她相反的方向騎。

“傅池嶼!”

嘈雜人聲中,薑溫枝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

男生回頭。

他側臉線條利落分明,漆瞳裏含著夜色的深沉。

薑溫枝動了動唇。

她想說的話有很多。

比如,時間還早,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吃個飯。

或者我送你回家也行,隻是你的山地車沒有後座,但我可以跟在你後麵跑,你騎慢一點可以嗎?

她最想說的是。

傅池嶼,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呀。

還沒分開,我就已經要被想念你的情緒淹沒了。

默了一會兒,薑溫枝仰頭笑,輕聲說:“你騎車慢一點啊。”

“好。你也快回去。”

傅池嶼的背影消失在霓虹夜幕中。

世界一霎靜寂了。

深深的寒意襲來,薑溫枝隻覺得萬分孤獨。

她貪戀地望著人流發呆,眸光明暗。

她真的,好想進入傅池嶼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薑溫枝:苦練俄羅斯方塊技術。以後有機會和傅池嶼玩遊戲時,她絕對大展身手!

或許,人家玩得,並不是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