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誤 玉容寂寞淚闌幹

匆匆已過三年,可是,憐啊,我為何就是忘不了你?

沒有你的這漫漫數十載,你叫我如何度過?

倚靠在玉砌的雕欄上,喜兒愁緒滿容,紛紛揚揚地自桂樹上而下的花瓣劃過玉麵、竄入衣襟,而他卻仿若未覺,隻把盈盈的目光投向樓下那一扇緊閉的大門。

天色漸漸地黯淡下去,那扇門卻絲毫未有動靜,喜兒的眼眸中現出焦躁的神色來。

“都快到了戌時(北京時間19時至21時),這個落華怎的還沒來?”泄憤似的扯掉遮住目光的花瓣,喜兒的語氣顯得甚是不耐煩。

這不耐煩中,有著對落華久未出現的埋怨,也有著縈繞在心頭的不安。

今夜好像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可是,明明有著這樣的擔憂,迫切想要見到落華的心情卻絲毫未有改變。

終於那扇門在他的守望中,緩緩打開,一身青衫的男子跨入門內。

彷佛感受到了來自於喜兒焦灼的目光,青衣男子輕抬起頭來。

映入喜兒眼中的那張麵容雖然沒有喜兒的傾國傾城,卻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喜兒為那一張臉,胸口湧起酸澀的滋味來。

那人朝他柔柔一笑,低下頭去,向喜兒所處的琴閣行近。

喜兒卻在那人的一笑中,失了神誌。

多麽相似的眼神、多麽相似的笑容,這個人真的不是憐嗎?

如前麵的八日一般,落華一跨入琴閣中,喜兒的臉上便換上輕佻虛偽的笑容,拖著一地的豔麗裙裾,軟弱無骨地靠向落華。

“將近深秋,夜間寒冷得很,丞相您還是多披件衣服吧。”

落華卻是將他輕輕隔開,撿起被他丟棄在門邊的羊毛短褂,溫柔地撩起他披肩長發,為他披上短褂。

這個人怎麽可以如此溫柔?怎麽可以如那個人般,溫柔得近乎殘忍?

不愛他,就不要給予他被嗬護的假象!

喜兒狠狠揮開落華的手,轉身往臥房走去。

披在肩上的短褂,他卻沒舍得丟下。

喜兒抗拒著落華給予的溫柔,卻又貪戀著這份溫柔帶給他虛幻甜蜜的夢境。

於是,他一邊用粗魯的方式索求著落華的身體、用刻薄的話語奚落著落華心中與之相似的悲痛,卻又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獲得落華的關懷並迷醉於那份關懷帶給他片刻的滿足感中。

今夜亦是如此。

亥時(北京時間21時至23時)已至,芙蓉帳中雲收雨歇。

一口吮咬住落華為他剝開的鮮嫩荔枝,喜兒媚眼含絲朝著落華淺笑:“明日之後落華老板就不能為我享用,可真是舍不得呀!”

“明日請丞相遵守約定!”明明才享受了雲雨的恩澤,不過片刻,落華的臉上春潮盡退,隻用平板鄭重的語氣懇求喜兒。

“落華老板可真是狠心哪!這床上還要同我說這些無趣的話,看來是我沒有將你伺候好呢。”這一番嬌羞的輕斥恰如秦樓楚館裏花娘與恩客的調笑話語。

落華輕皺了眉頭。

不過是三年未見,原本孤傲冷潔的喜兒他何以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我將他留給錢元瓘照顧莫非真的做錯了?

雖然心有後悔之意,落華卻不能道明,隻疼惜地望著喜兒迂回地規勸著:“往事雖然難以釋懷,可是丞相您也不該如此作踐自己。”

“什麽都不知道的你,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啪——”

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在空蕩的房中響起,落華的臉上映出清晰的豔紅印記。

然而,微微被打偏過去的臉上依舊留有對喜兒的悲憫。

喜兒被這悲憫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心,他咬牙厲聲大吼:“你給我滾!”

深深地望了眼喜兒那張悲憤交加的玉顏,落華收拾起一地的衣衫,告辭離去。

徒留喜兒一人睜著無神的眼,默默地垂淚。

王宮內。

“王上,這麽晚了,您這是要去丞相府嗎?”手上提著禦寒的披風,隨侍在錢元瓘身側的太監總管躬身相詢。

“嗯,不要驚動其他人,你在側門為我備好一匹快馬。”拿過太監總管手中的披風為自己披上,錢元瓘拿過書案上擺放著的檀木盒子揣入懷中。

“是,王上!”

待太監總管領命離去後,錢元瓘隔著外衣撫著揣在懷中的檀木盒子,一臉情深。

“今晚給他個驚喜,希望他能介懷我昨晚對他的傷害。”

半個時辰後,一匹快馬從王宮側門飛快離去。

寒冷刺骨的秋夜裏,陣陣鼓動的聲響清晰而明亮,那是奔馳在秋風的寶馬上的一席風衣飛舞。

喜兒卻在這時心中閃過一陣莫名的恐慌。

“這……這是怎麽回事?”捂住心口,喜兒深鎖眉頭,眼無意識地撇向大開著的窗戶外。

窗外那棵隨風飄搖的枯樹向他揮舞出猙獰的枝椏。

即將迎接他的便是一番地獄般的煎熬和一場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

下一話《鴛鴦瓦冷霜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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