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沁堅持不肯休息,一定要陪他們兄弟倆在走廊裏守候著,直到紀蕾平安無事。

相比盛有謙,明沁現在比他緊張千倍萬倍。

梁湛威看著一臉焦急,不停地安慰她,“紀蕾會沒事的,即使孩子真的保不住了,我也不會再讓你受上次那樣的委屈。”

明沁知道他一定會保護自己,可是當下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感受這種甜言蜜語。

她拉著梁湛威的胳膊說,“如果現在你問我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是誰,可能答案並不是何錚和米蘭,而是我自己。”

梁湛威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明沁眼睛裏一點神彩都沒有,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我恨自己……”

梁湛威說,“別這麽說,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我就不應該主動提出來要上樓去看看她,對於我這種不懂吃一塹欠長一智的人,都是活該!”

她說得咬牙切齒,梁湛威看她如此自責,心裏就像被紮了一萬把刀一樣疼痛難忍。

他扳過明沁的肩膀,“我告訴你,就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你還有我。我既然答應過你不再讓你受委屈,我就一定說到做到!你信不信我?”

明沁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地任他擺布,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你相信我有什麽用……方姨親眼看見是我推了紀蕾……我就不明白為什麽她每次出事都和我有關係,到底是因為偶然還是我早已成了紀蕾選定的陪綁犧牲品?”

梁湛威看著她疲憊的小臉兒心疼的說不出話來了,隻是默默地把她摟進懷裏,許下了承諾。

“我一定把事情弄清楚,不會讓你憑白受冤。”

明沁被他的溫柔融化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雖然老二從始至終都沒責怪我,但是媽呢?她會相信我嗎?”

梁湛威現在擔心得不是她背不背鍋,而是一旦母親認定是明沁為了誰能生出長孫的問題而故意推紀蕾下樓,那事情恐怕就不會像上次那麽簡單了。

這時,手術室上的燈滅了,童年推門從裏麵走了出來。

明沁第一個衝到前麵問道,“童年,她怎麽樣?孩子保住了嗎?”

童年摘下口罩,搖搖頭,“很遺憾,送進來時已經流產了,剛才不過是將宮裏的殘留清出來而已。”

明沁的大腦“嗡”的一聲,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便看見童年和梁湛威的嘴唇在動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漸漸的,他們的樣子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當她醒過來時,頭上吊著一袋像牛奶一樣的白色營養液,順著輸液軟管一滴滴流進她的身體裏。

外麵的天還黑著,童年穿著一身便裝倚靠沙發上眯著,而梁湛威就在病床邊一直守著她。

明沁擔心紀蕾的情況,緩過神來立刻就問梁湛威,“紀蕾呢?她怎麽樣了?”

“她沒事,睡著呢,老二在你放心吧,”梁湛威把床頭搖起來讓她舒服些,“你今晚找我們就是要說媽生病的事吧?”

明沁點點頭,“嗯,童年都和你說了?”

“說了,”他倒了杯水遞過去,“目前隻是待查,還不能確診,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暫時先瞞著媽好了。畢竟紀蕾流產的事,還不知道怎麽跟她說才好。”

雖然明沁心裏問心無愧,可是人言可畏,而且有了之前片場爆炸的事做鋪墊,她深怕自己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

“你是真的相信我麽?而不是因為我是你老婆的原故?”

梁湛威撫著她淩亂的頭發,聲音暖得就像春日裏的陽光,“你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對何錚和米蘭你都不願看見他們枉死,更何況是對一個無怨無仇的人呢。”

總算有一個人懂自己,明沁覺得此刻就是死了也值了。

她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你能陪我去看看她麽?”

梁湛威看看牆上指向淩晨一點的時鍾,“現在?”

明沁用力地點了點頭。

挨不過她祈求的眼神,梁湛威攙扶著她穿過寂靜的走廊,來到了紀蕾的病房。

紀蕾還昏迷著,病房裏一個人也沒有,不知道盛有謙去哪了。而紀家父母也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是沒收到消息還是根本就不想露麵。

明沁坐在病床邊,看著紀蕾煞白的小臉兒,她的心裏一時間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有。

“當年我出車禍後,醒來時發現孩子沒有了,我幾乎快要瘋了。不知道她醒過來的時候,會不會也像我當年那麽痛苦……”

“為了報複讓我失去孩子的何錚和米蘭,我受盡苦楚忍受疼痛。直到今天,我依稀記得整容恢複時,臉上癢得就像有無數隻蟲子在爬一樣……”

“我們究竟得罪了誰……而我們的孩子又都得罪了誰……為什麽偏偏都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本以為報複何錚懲罰米蘭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卻不曾想因為我的出現,而讓盛園的每個人都無端地承受了這麽多……”

明沁心裏亂成了一團麻,一直處在難過和自責中讓她對未來徹底喪失了方向感。看著可憐兮兮的紀蕾,她仿佛看見當年她在東港醫院昏迷時的樣子。

梁湛威擔心她情緒不太穩定,會給自己無形中增添更多的壓力,便打斷她的自言自語。

“過去的就別再想了,如今你再也不是南聖悅,你是我梁湛威的妻子明沁。而盛園的每一個人都是你的親人,親人就是要彼此之間相互替對方承擔不是麽?”

“可是……承擔的代價太大了……”

梁湛威用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別難過了,一切都有我在,相信我好麽?”

明沁難過地點點頭,畢竟除了他,她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夜深了,走廊的盡頭光線很暗。

明沁的腦子裏總是浮現出她和紀蕾一起滾下樓梯的畫麵,反複幾次之後,她開口請求梁湛威,“我們回趟盛園好麽?”

梁湛威不明白她要做什麽,“深更半夜地回盛園幹什麽?”

“我隱約記得當時腳下是踩到了什麽東西才突然滑倒的,我想去趟碧波雲海再查看查看。”

“你覺得這不是意外?”

明沁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有些過於狹隘了,隻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紀蕾每次出事都與我有關,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梁湛威打量她一下,“你還是在醫院休息吧,讓童年照顧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我要親自去!”她十分堅持,逞強道,“我沒事,剛剛不過是一下子接受不了紀蕾流產的事。趁著夜裏媽睡覺了回去一趟也方便些。”

見她如此倔強,梁湛威當下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之後,便帶著她開車直接奔回盛園。

夜裏的盛園靜謐非常,除了正中湧路旁的複古地燈亮著,其它地方幽暗的儼如落寞後的帝王之家,略帶幾分蕭條。

遠遠望去,碧波雲海漆黑一片,毫無半點煙火氣息,更像是一處荒廢了很久的爛尾樓孤獨地戳在那裏。

院子裏的每棟別墅門前都立有一盞類似於故宮裏的落地宮燈,天黑即亮,天明即熄,意為“長明燈”,取“家中興旺,人丁不斷”之意。

但讓明沁覺得奇怪的是,今天就連長明燈也沒亮。

她感歎道,“看來今天也把方姨給嚇壞了,居然連長明燈都忘了開,結果孩子果然沒保住,真是太不吉利了。”

梁湛威立刻否定她,“你這是封建迷信,凡事有因必有果,不要想些有的沒的,那樣反而會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兩個人一起來到客廳,整棟房子靜得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

梁湛威順著牆壁一路摸索打開了燈,客廳頓時燈火通明。

明沁獨自上了樓梯,木質地板在夜裏發出“吱呀”的響聲,讓氣氛一度變得有些詭異。

每踩一層台階,她就想起幾個小時前從這裏滾下來的畫麵,身上的酸痛感也就越發強烈起來。

兩個人從臥室門到整個樓梯全部搜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就在明沁想要放棄的時候,忽然發現腳下的台階處似有一道深深的劃痕。

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蹲下身來細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她連忙叫梁湛威過來看。

這條劃痕的位置正好是她當時摔倒的那層台階,一條豎痕由痕及淺,正是由於著力由重變輕所造成的。

“看來這不是我的錯覺,我的確是因為踩到了什麽東西才滑倒的。”

說罷,她舉著手機四處尋找,每一個角落都不肯放過,可最後仍是毫無所獲。

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又破滅了,明沁歎氣道,“我猜想應該是個圓型的物體,類似於珠子之類的,所以在我摔倒後,它也就不知道滾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在這一點上,她的想法和梁湛威不謀而合。

梁湛威不顧明沁垂頭喪氣,自己卻用慢動作摸擬當時的情景。

他從樓梯上開始一步一步往下走,然後在劃痕位置開始模仿一個人摔倒後可能產生的自然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