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南低聲警告,“放開她。”

何錚的頭被槍頂著一動也不敢動,隻是眼珠上翻瞪著江振南,聲音略顯發澀,“你幹什麽?這……這裏是醫院,我不信你敢開槍!我死了你也得償命!”

江振南笑得幾分輕蔑,抬起另一隻手拉動套筒,又向前用力頂了一下他的頭,“那你敢不敢跟我一命換一命?”

這一聲輕笑就像一盆冷水,把何錚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又像一把暗器,正中何錚的內關穴,讓他心裏陡然一個激靈。

他望著江振南喜怒不明的那張臉,心裏的惱火頓時熄了大半,額頭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掐在明沁脖子上的手,慢慢地移開了。

江振南說對了,何錚不敢和他賭命,他還打算留著這條命好好享受那八百萬呢。

冷靜片刻後,何錚終於明白這個男人今天出現在這裏的作用是什麽了。

明沁太了解何錚了,她之所以不掙紮是因為她賭定何錚不敢掐死她,無非是憤怒讓他喪失了部分理智一衝動而已,一個連榮華富貴都舍不得的人,又怎麽會舍得這唯一的一條命呢。

呼吸突然恢複順暢,明沁幹咳了幾聲的同時,心裏暗歎江振南的小伎倆還真多,不過這次倒使得恰到好處。

像何錚這種色厲內荏的草包,就該給他點顏色瞧瞧,今天這股子邪火他也隻好悶在胸腔裏苦苦地自燃了。

看到他怒眼猩紅如血,明沁就不知心裏有多痛快。

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經讓自己的人生翻天覆地。他在一瞬間將自己推入萬丈深淵的時候,就該預料到有一天還給他的將是萬劫不複。

“看在你是為我辦事才受傷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明沁拿起手包站起身,剛才被憋紅的臉也已恢複如初,優雅的笑容在病房裏彌漫散開,“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說,南聖悅讓我轉告你,你們之間的賬,她會一筆一筆地跟你算!”

何錚腦門轟一下炸開了,眼睛瞪得像頭牛,“你說什麽?南聖悅她當真還活著……”

明沁故意不回答他,畢竟這種開放式的結局才會給人留有無限遐想的空間。

江振南收起書跟著明沁一起往外走,看著何錚癡傻地愣在那裏,他不厚道地笑了。

剛關上病房的門,明沁就靠在冰冷的牆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這三年裏,她甘願受盡百般辛苦,無非都是為了今天這個時刻。

這不過隻是個開始,她要今後的每一天都成為那對渣男賤女的血淚史。

江振南看她一臉陶醉,不覺好笑,“出了一口惡氣,覺得爽了?”

明沁點點頭,笑裏帶著苦澀,“嗯,我終於讓他嚐到了被愚弄的滋味。”

“要我說何必這麽麻煩,”他把書往腰帶裏一掖,樣子很痞的將她壁咚在牆上,“跟梁大少離婚嫁給我,我幫你幹掉他好不好?”

要是放在以前,明沁會感到很緊張,可是現在他在明沁的心裏儼然就和洪婉兒一般無二,硬要區分開的話,隻能說他是男閨蜜。

“你還說呢,”明沁左右瞧準了沒人,還是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把那個家夥帶出來了?這裏可是醫院,你是不是瘋了。”

江振南湊到她耳邊,“我把哪個家夥帶出來了?你好汙啊。”

明沁推開他的臉,“說正經的呢,沒跟你開玩笑。還好他是個慫貨,要是真跟你杠上了,我看你拿個空槍怎麽辦。”

他說,“你以為是空的?要不我卸了彈夾讓你看看?”

“謝了,用不著!”她一把推開江振南,好像一隻凱旋歸來的大公雞,挺胸抬頭往前走,“以後我要慢慢吊打他,今天隻是個開始!”

江振南在後麵小跑了兩步緊追,“那你嫁給我,我幫你吊打他怎麽樣?哎,你有沒有紙巾啊?我居然忘了醫院的牆上會有很多細菌啊……”

兩人正一說一笑的往前走,迎麵很匆忙地走過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彼此之間還交談著什麽。

就在與他們擦肩而過之際,明沁聽到了後麵兩個年輕醫生對話。

其中一個捧著病例夾說道,“患者米蘭,大腦缺氧性休克已超過七十二小時,剛剛已有蘇醒跡象。一會兒你要緊跟高教授,機會難得你要好好把握……”

由於越走越遠,後麵說得什麽明沁就聽不見了。但是“米蘭蘇醒”這幾個字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決定跟過去一起看看。

果不其然,米蘭的病房裏圍了一圈白大褂,她就像一個標本躺在那裏,任由一個年紀較大的醫生各種指指點點。一下翻翻眼皮,一下又動動四肢,圍在四周的實習醫生看的同時還在本子上不停地記錄著老教授說的話。

大概等了二十分鍾左右,裏麵所有醫生都陸續出來了,明沁和江振南這才一起進了病房。

米蘭穿著豎條的病號服,一個人躺在那看著甚是可憐,鼻子裏還插著氧氣管,臉色慘白,眼睛微眯著。

“你來了……”米蘭緩緩地抬起手,想和明沁打個招呼。

明沁按住她的手說道,“快躺好,我今天特意來看看你,好些了麽?”

米蘭笑得很無力,“我最近……倒是和醫院的緣份不淺……”

上次紀蕾在片場引爆炸彈的時候,她身上的瘀傷還沒好,緊接著又在桃江發生了這樣的事,差點兒連小命都保不住。

直到現在,米蘭依然覺得空氣中還彌漫著那股腥臭的味道。

明沁的笑容很有親和力,“別想那麽多,就當是給自己放了個假。隻要好好休養,很快就可以再回片場拍戲了,”說到這兒她提了這次的事,“這次你受了傷,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好在當時何先生和你在一起,我想有他在,他一定會保護你的。”

米蘭聽了這話,眼神有些閃躲,並沒有接這個話茬兒,隻是提起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我……我要開工作室……”

明沁一愣,之前給她建議的時候,她並未搭訕,還故意岔開了話題,怎麽死裏逃生之後卻忽然改變主意了,難不成與何錚有關?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和她原本的計劃不謀而合了,也省了她很多的力氣。

她朝米蘭勾唇一笑,“工作室可以開,但是當下你要先養好身體才行。”

“明……明小姐,你要幫我……”

米蘭在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眼淚順著兩側的眼角流了下來。

明沁從旁邊的櫃子上抽了張紙巾為她拭了拭淚水,笑著問她,“你哭什麽?就算我不幫你,你與何先生同生共死,也算是患難夫妻,有夫如此,夫複何求?”

米蘭收回目光,每到何錚之處她都避而不答。隻是抬眼望向白嘩嘩的天花板,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明沁努力回想針孔攝像拍到他們被浸在水裏時的畫麵,難不成他們都為了自保而想犧牲彼此,從而導致了醒來後心裏再不能接受背叛自己的對方?

明沁想探一探她的底限,故作為難地說,“我當真想幫你,隻是……”

米蘭的聲音沙啞且毫無生氣,“隻是什麽?”

“隻是何先生現在與我之間有點誤會,而你又是她的太太,”她頓了頓說道,“所以……”

米蘭在那個生死之際選擇了犧牲何錚來自保,結果老天不開眼,何錚最後也落個平安無事。

她深知這次雖然大難不死,但是後福肯定是沒了,如果不選擇離開何錚的話,她以後恐怕每晚都要睜著眼睛睡覺了。

想起當初親眼目睹了南聖悅的那場車禍,米蘭虛弱的身體就有些瑟瑟發抖,她很怕自己就是下一個南聖悅。

米蘭抓住明沁的手冰涼,“我會和他離婚……隻要你肯幫我開工作室,別說是離婚,要我怎麽樣都行!”

“雖然我也很想看到你可以自己獨立,成為最耀眼的明星,但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這麽做不太好吧?”

明沁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起來一副猶豫不決很為難的樣子。

半晌,她又坐回到床邊,像是下定很大決心的對她說,“好!既然你這麽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讓你失望。我答應你,離婚後一定讓你擠身一線女星,讓你吃好的,穿好的,日子比現在逍遙百倍。”

米蘭見她答應了,還許下如此的重諾,心裏頓覺有了依托。

“有件事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你既然打算和他離婚,身為朋友我還是應該站在你這邊。”

米蘭把目光重視聚焦到明沁的臉上,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

“你們為了幫我的忙,受了這麽重的傷,我本打算是想給你們一筆錢做為酬勞和補償,畢竟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麽其它更好的方式,可是……”明沁故意頓了一下,“隻是何先生收了錢之後讓我不要告訴你,而且還讓我幫他偽造一份南聖悅死亡的假證明……”

米蘭聽後的眼簾越來越低垂,嘴角滲出一抹冰冷的微笑,五髒六腑都被她的話攪得不停地翻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