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夜難寐

朱見深頓時有些惱怒起來,他撇了萬貞兒一言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唐驚染同朕說什麽,還要向你交代嗎?”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十分憤怒,顯然是已經對萬貞兒忍耐到極點了,萬貞兒見狀連忙低下頭去一句話也不說。

萬貞兒見朱見深說話之間隱約有了怒意,便往前走了兩步勸諫道:“皇上,貞兒所作所為都全是為了皇上而已,皇上你想想呀,反正驚染姑娘現在雖然喜歡的是於冕,可是那於冕始終還是罪臣之後罷了,但是皇上你卻是堂堂的九五之尊,皇上與驚染姑娘平日裏相見並不多,所以驚染姑娘對皇上的為人也不太了解,相信驚染姑娘和皇上經過相處以後,一定可以改變對皇上的看法,重新喜歡上皇上。”

朱見深聽萬貞兒這麽一說心中一動,心道:“萬貞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倘若我和唐驚染能夠長久的相處,說不定唐驚染會重新喜歡上朕呢?”

但是,他的神情旋即又沮喪起來,畢竟現在唐驚染已經選擇了跟於冕在一起,要是自己橫插一腳,強行把他們分開的話,那他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令人不齒了。

所以,他便揮了揮手對萬貞兒說道:“萬貴妃所說的話,朕心裏都記來了,朕也知道萬貴妃都是為朕好,可是這件事情也不是朕能做得了主的,萬貴妃還是先回去吧。”

萬貞兒仍舊懇請說道:“皇上,貞兒所想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皇上你想想呀,皇上如今為了驚染姑娘的事情而茶不思飯不想,倘若驚染姑娘可以入宮,皇上豈不是不用受這相思之苦了嗎?”

萬貞兒的每句話都說到朱見深的心坎中間,他覺得萬貞兒說的很有道理,他何嚐不想呢,可是——

他每次一想到唐驚染那雙清澈的眼睛,心裏便覺得十分的溫暖,讓他去剝奪唐驚染的幸福他怎麽都是做不出來的。

因此沉吟再三之後,他還是對萬貞兒說道:“好了,萬貴妃你先下去吧,朕自有主張。”

萬貞兒見朱見深說話的時候神情已然大不如初,知道他隱約之間已經生了怒意,倘若自己再糾纏下去,非但他不會按照自己勸諫的去做,說不定還會遷怒自己。

所以,萬貞兒便盈盈下拜說道:“既然如此貞兒就先退下去,皇上多多保重才是。”說完萬貞兒便轉身離去。

朱見深等萬貞兒走的遠了,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寶座之上,他的心中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麽滋味都有。

萬貞兒方才說的話,在他心中起了不多不少的波瀾,雖然表麵上他看上去好象沒有什麽似的樣子,可是他心裏的傷痛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

而且這其中不但是因為唐驚染的緣故,還因為他同簡懷箴的關係遭到了破壞,他沒有想到簡懷箴竟然會為了於冕而欺騙自己,這讓他怎麽都想不通。

所以他認為自己在簡懷箴心中的份量竟然沒有於謙的兒子於冕重要,這對他而言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萬貞兒回到永和宮中之後眉頭緊蹙,陳嬤嬤和古冷意見她像是受了挫折一般,便誰也不敢說話。

“娘娘,到底出了什麽事,娘娘不妨告訴奴婢們知道,說不定奴婢也可以為娘娘分憂解難呢?”陳嬤嬤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萬貞兒目光冰冷說道:“我今天去找皇上,向皇上勸諫了半日,誰知道皇上竟然不肯聽我的話,也不肯讓那唐驚染入宮,這件事情說起來實在太過氣人。”

陳嬤嬤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因此她便對萬貞兒說道:“娘娘你三思而後行,不要再為這件事情生氣了,既然皇上心意已決,娘娘倒不如想想辦法,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寵冠後宮之中吧。”

陳嬤嬤當然是一心一意的希望萬貞兒可以早日獲寵,那麽她也可以跟著雞犬升天,可是萬貞兒現在的心思仿佛並不在那上麵,她一心一意所想的都是怎麽打擊唐驚染,這讓陳嬤嬤和古冷意都覺得有些心涼。

萬貞兒擺了擺手說道:“你們想讓本宮想個法子重新複寵,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現在你們必須要幫本宮想辦法,怎麽可以把唐驚染弄到宮裏來,隻要把唐驚染弄到宮裏來,本宮就有辦法弄死她,讓皇上對她死了這條心,本宮就不相信以後皇上會對本宮不理不睬。”

萬貞兒的話就像是重錘一般,重重地錘打著陳嬤嬤和古冷意的心,他們互相對看了一眼,覺得萬貞兒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倘若那唐驚染入了宮,而萬貞兒又對付的了唐驚染的話,說不定皇上對唐驚染的那份心思就會從此消散,皇上也說不定會重新寵愛萬貞兒,所以他們便微微點了點頭。

陳嬤嬤望了古冷意一眼,陰森森地說道:“娘娘這件事情奴婢倒是有個好主意,隻是這件事情還需要古公公多多幫忙太行。”

古冷意拱了拱手說道:“好說、好說,有什麽事情陳嬤嬤盡管告訴咱家就是,咱家隻要能做得到的一定萬死不辭,為娘娘效命在所不惜。”

古冷意和陳嬤嬤的這番話讓萬貞兒聽到覺得十分滿意,她點了點頭對陳嬤嬤說道:“好,陳嬤嬤這事到底需要怎麽做,你且趕緊說來聽聽。”

“是。”陳嬤嬤答應著便對著萬貞兒和古冷意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說完之後,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而萬貞兒聽完之後也連連點頭說道:“這是一個好主意,隻不過——本宮方才去見皇上,皇上已經對本宮十分惱怒,若是本宮現在再去衝撞與他,恐怕——”

陳嬤嬤在一旁小聲的說道:“娘娘,你今天就不要再去見皇上了,明天這件事情古公公安排好了之後,娘娘再去勸說皇上同娘娘一起出宮就是。”

“好,那麽就照你說的去做吧,陳嬤嬤事成之後本宮一定對你重重有賞。”萬貞兒向陳嬤嬤許諾說道。

陳嬤嬤則搖了搖頭說道:“娘娘平日裏對奴婢已經夠好了,奴婢不奢望什麽賞賜,隻求娘娘能夠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就好”。陳嬤嬤在一旁不疾不徐的說道。

於是主仆三人便定下了惡毒的計謀,第二日一大早萬貞兒便去乾清宮中求見朱見深。

朱見深在乾清宮中懊惱,突然聽說萬貞兒來了,他心裏覺得越發惱怒起來,便對林建安擺了擺手說道:“你去告訴萬貞兒,讓她不要再來乾清宮中騷擾朕了,朕是不會見她的,她說的那些話朕聽都聽的膩了”。

“是。”林建安誠惶誠恐的回答說道,然後便轉身走出宮外,對萬貞兒揚了揚手說道:“萬娘娘求求您,您就不要再為難奴才了,皇上不肯見你奴才也沒有辦法呀。”他邊說著邊哭喪著臉望著萬貞兒。

萬貞兒目光炯炯有神,她瞪著他說道:“林公公還是那句話,你現在馬上去想辦法讓皇上見本宮,倘若不然——”

說完她便挑釁似的瞪著林建安,誰知林建安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被她所威脅,林建安擺了擺手說道:“好吧,既然娘娘這麽說,那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娘娘想要去同皇上告狀就去吧,反正奴才今天是沒有本事讓皇上再見娘娘了。”

林建安說那些話的時候顯得無所畏懼,顯然是他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萬貞兒見狀知道再為難他也沒有辦法可想,所以她便對林建安說道:“好了、好了,本宮剛才也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現在就去告訴皇上,說本宮之所以求見皇上是有於冕的事情要同皇上說。”

“於冕的事情?”林建安有些好奇的問道。

“的確是於冕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關係著於冕為人的品行,倘若稍有不慎唐驚染姑娘便會選錯人,你把這些話原原本本的告訴皇上,皇上就一定會見我的。”萬貞兒成竹在胸說道。

林建安蹙著眉頭看了萬貞兒一眼,他也不想得罪了萬貞兒,倘若萬貞兒真的向皇上揭開他的老底,那麽他林建安在這後宮中就沒得混了。

所以他見萬貞兒說的那麽自信,便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娘娘說的這麽肯定,那奴才就再為娘娘走一趟,不過皇上到底見不見娘娘奴才也不能作保,隻希望奴才再為娘娘走這一趟之後,娘娘就不要再為難奴才了?”

“好,你現在就去找皇上,同皇上把這件事情說了,倘若皇上還不肯見我的話,那本宮就立刻回到永和宮中去,再也不來找皇上了。”

林建安見萬貞兒說的如此的懇切,他便轉過身去重新回到乾清宮中向皇上來啟奏這件事情。

朱見深手裏捧著一本書翻來覆去的卻不知道看什麽地方才好,他一抬頭猛然間又看到那林建安走了進來,心中十分惱怒,對他揮了揮手說道:“林公公你到底想怎麽樣?朕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嗎?”

“是,啟稟皇上,奴才也不想進來見皇上的,隻不過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奴才必須進來向皇上說清楚。”

“是什麽事情,倘若你說的事情,不是真的事關重大的話,那朕一定不會輕饒了你。”皇上說話的時候已然之間有了很大的怒氣。

林建安見皇上發了雷霆之怒,當即被害的不清,他連忙跪下來對朱見深說道:“啟稟皇上,是萬娘娘在宮外對奴才說,她說她之所以想見皇上是有關於冕的事情要告訴皇上。”

“什麽,關於於冕的事情!”朱見深越發的暴躁起來,他揮揮手說道:“於冕到底是怎麽樣關朕什麽事情,你去告訴萬貞兒就說朕絕對不會見她的,至於那於冕的事情朕也不想聽。”

“是,可是皇上萬娘娘說那於冕本來是操行不好的人,她怕驚染姑娘受了騙,所以才來向皇上說這件事情,要是皇上不肯見她,那麽驚染姑娘——”

林建安知道皇上一心一意喜歡唐驚染,所以他才對皇上這麽說。

果然那唐驚染就是皇上的軟肋,朱見深一聽林建安這麽說,當即頓了頓,他側過頭來問林建安說道:“好,那你把萬貴妃宣進來,朕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麽天大的事情來和朕說。”

“是。”林建安恭恭敬敬地回答著,彎著身子走了出去。

林建安走出乾清宮中之後被嚇的頭上出了層層的冷汗,見到萬貞兒他抹了頭上的一把冷汗對萬貞兒說道:“娘娘,奴才對娘娘可謂是仁至義盡呀,奴才剛才是頂著被砍腦袋的危險幫娘娘向皇上進言的,皇上開始還是不肯見娘娘的,聽了奴才對皇上說這件事情關係著於冕的操行之後皇上才肯見娘娘,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娘娘你進去之後說話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觸怒雷霆才是。”

“好,我知道了,多謝林公公提點,林公公今天為本宮做事,本宮將來一定不會少了林公公的好處。”萬貞兒向林建安許諾道。

說完她便施施然走到了乾清宮中,到了乾清宮中之後萬貞兒先向皇上行禮。

皇上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且坐下來,到底有什麽事情?”

他說話的時候顯然有些惱怒,萬貞兒見狀也不害怕,她不疾不徐地說道:“皇上,貞兒回去之後,昨天晚上夙夜難寐,貞兒想來想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貞兒也不知道當不當同皇上講,倘若不同皇上講的話,貞兒怕皇上受到欺瞞,所以貞兒想來想去決定還是把這件事情同皇上說一遍。”

“到底是什麽事情?你不要賣關子了,趕緊說!”朱見深有些不耐煩的揚了揚眉說道。

萬貞兒則仍舊是緩緩地說道:“這件事情關係著於冕的操行,所以貞兒才十分的慎重,貞兒記得以前貞兒仍舊在千紅院中的時候,於冕曾經救過我,而且他還給我們千紅院的保姆顧鳳凰了一筆錢,他當時是想為貞兒贖身的,那時候她對貞兒有意思呢!”

萬貞兒邊說這些話邊看皇上的反應,她知道朱見深心中完全沒有自己,所以她也並不擔心說出這些話來朱見深會因此對她生了什麽嫌棄。

果然朱見深對她的事情一點也不關心,反而揚了揚眉說道:“你說什麽,你說於冕想為你贖身?”

“是呀,皇上的確是有這麽一件事情,而且那於冕可是我們千紅院之中的常客呀,他經常來千紅院之中,千紅院中很多人都認識他,倘若皇上你不相信,可以把千紅院以前的姐妹召集過來向她們詢問就是了。”

萬貞兒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急不慢、不疾不徐,因為她早就已經讓古冷意給部署好了,隻要皇上能找到以前千紅院之中的人,那麽她們口中所說的話必然與萬貞兒說的如出一轍。

其實於冕根本就不是千紅院之中的常客,於冕當時之所以進千紅院,也無非是看到朱見深帶了一個小太監往千紅院之中去了,他怕出了什麽事才在後麵跟了上去。

而至於當時於冕拿出銀子來幫萬貞兒更談不上是為她贖身,隻不過於冕當時看到當時萬貞兒十分可憐,心中起了憐憫之意,所以才拿出了三十兩銀子給了那顧鳳凰。

要說於冕初見萬貞兒的時候,對她一點情愫也沒有,那也許並不是,可是在於冕見到唐驚染,並與唐驚染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之後,他早已經全心全意愛上了唐驚染,對於萬貞兒是完全沒有一點意思了。

但是萬貞兒故意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舊事重提,她所想的無非就是想讓皇上相信自己,而證明於冕不是一個好人,從而讓唐驚染入宮罷了。

果然朱見深聽她這麽一說,被嚇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很久他才說道:“什麽,你說於冕是這樣的人?倘若於冕是這樣的人,為什麽皇長公主和唐驚染會不知道?”

朱見深問這些話的時候,有些半信半疑的說道。的確在他心目中經常進出青樓的男人就不是什麽好男人,可是他卻忘記了自己當初還不是照樣被京城的千紅院所吸引,而經常私自出宮去千紅院嘛。

此時此刻朱見深心裏別提有多矛盾了,他一方麵希望萬貞兒說的是真的,倘若那於冕當真是一個信不過的人,這麽一來驚染說不定從此就對他死了心,驚染對於冕死了心說不定會轉而喜歡上自己。

而另一方麵他又希望萬貞兒所說的不是真的,倘若萬貞兒說的這些話都是真話,那麽若是唐驚染知道了,她心中該是多麽的悲傷、多麽的絕望。

所以此時此刻朱見深完成陷入到了兩難之中,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在好,他想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情不踏實,倘若於冕當真是萬貞兒口中所說的那種朝三暮四,而又經常流連於楚館的人,那麽這樣的男人怎麽可以負擔起唐驚染下半身的幸福呢?

想到這裏他便對萬貞兒鄭重的問道:“萬貴妃你所說的都是真話嗎?你倘若敢在朕的麵前說假話,那就是欺君之罪。”

萬貞兒連忙搖了搖頭,誠摯地說道:“皇上,貞兒絕對不敢在你麵前說假話,倘若我在你麵前說假話,這不很容易被皇上拆穿嗎?貞兒又怎麽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昨天貞兒來見皇上的時候,本來很想跟皇上說這件事情的,可是考慮到皇上會不相信所以貞兒才沒有說。”

“哦,那你今天為什麽又來說了呢?”朱見深瞪著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