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計應對

他的話聲剛落,朱見深依然搖了搖頭說道:“打發他們走,朕已經說過了誰都不見,如果誰要敢來再騷擾朕的話,一律把他們都轟走。”

林建安看朱見深說的十分決絕,他便不可再多說,但是他又覺得唐驚染應該是皇上想見的人,所以欲言又止,神情十分之奇怪。

朱見深看了不由得惱怒說道:“朕剛才跟你說的話你沒有聽明白嗎?竟然還處在這裏,是不是要朕懲罰你才甘心?”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好,既然皇上下了命令,那奴才現在馬上把驚染姑娘給轟走。”說完,林建安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什麽,你說門外要見我的人是唐驚染?”

朱見深聽林建安這麽一說,隻覺得一顆心頓時有些軟化,他對於誰都能生得起氣來,唯獨在唐驚染麵前卻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唐驚染對他而言,原本就是美人如花隔雲端,他很想一親芳澤,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而今更被他知道唐驚染所喜歡的人竟然是於冕,而不是自己,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種極為失落的情緒。

他常常問自己,難道自己連於冕都不如嗎?每當想到這裏他就會覺得絞心一般的疼痛,但是他仍舊不舍得不見唐驚染,因此他便對林建安說道:“你把唐驚染唐姑娘請進來。”

“是。”林建安答應著,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其實,朱見深此時此刻他心裏還有一絲僥幸之意,他多麽想唐驚染已經回心轉意,對於冕已經死心,她如今已經喜歡的是自己,他知道這個幻想是幾乎不可能的,但仍舊存了一絲僥幸。

等到唐驚染走進來之後,他望著眼前的唐驚染隻見她美的就如鱗波仙子一般,心中先是柔軟了,他對唐驚染含了一句:“驚染姑娘。”

唐驚染上前行禮,見過朱見深,朱見深連忙上前去把她扶了起來,說道:“你坐吧,你為什麽今天忽然來見朕,是不是——”

說到這裏,他便打住不說,有些事情他實在是不想通過他的嘴裏說出來,他希望能由唐驚染對他說出來,但是唐驚染說出的話卻與他預想的完全都不一樣。

唐驚染對他說道:“皇上,驚染今天之所以來求見皇上,是想把一件事情跟皇上解釋清楚。”

“喲,是什麽事?”朱見深心中先是涼了一節,麵上的表情也有些冷淡起來。

唐驚染仍舊緩緩地說道:“皇上,驚染是想跟皇上解釋一下關於皇長公主和皇上的事情,皇長公主之前並不是故意要欺瞞皇上,那時候驚染被歐陽令擄走,皇長公主當真以為驚染已經不在人世,所以才對皇上那麽說的,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隨便去詢問任何人。”

“即使那事情是真的,可是後來你不是已經被救出來嗎?皇長公主也沒有跟朕說過你還活在這人世,她不是有心欺蒙朕是什麽?”朱見深有些憤憤地說道。

唐驚染便把簡懷箴當時是如何救她的情形說了一遍,那情形驚險無比,聽的朱見深有些愕然。

唐驚染苦笑一聲說道:“皇上你以為皇長公主不想嗎?可是那時候她救我也是費了那麽大的氣力,而且幾乎被燒死在雅香靜社之中,當時誰也沒有想到我還能夠被救活呀,所以,皇長公主之所以這麽跟皇上說並不算是欺瞞皇上,而後皇長公主之所以不跟皇上說——”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皇長公主也無非是知道我驚染不想入宮為妃,所以才不給皇上什麽念想,好讓皇上從此斷了這門心思,讓皇上可以重新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你說什麽,你不想入宮為什麽?難道你心裏一點都沒有朕嗎?朕對你如此的情深一片。”

朱見深的一顆心頓時涼的就像九天冰窖一般。

唐驚染卻很誠摯的望著他說道:“皇上,驚染不說假話,驚染心中的確對皇上沒有產生別的心思,驚染隻是把皇上當作親人一般,皇上在我心中。”

她偏著頭想了想說道:“就好象是我的弟弟一般,除了這個驚染對皇上沒有任何的心思,而且驚染比皇上大八歲,這其中的差距又其是旁的可以彌補的。”

唐驚染的話就像錐子一般重重的錐在朱見深的心中,他隻覺得一顆心火辣辣的生疼,他望著唐驚染半天才說道:“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朕心中仍舊是喜歡你,至於皇長公主的事你不要再同朕說了,朕自然知道該怎麽處理。”

唐驚染見朱見深心意已決,便悠然歎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驚染就不打擾皇上了,驚染先行告退。”

說完她便要走下去,朱見深看到她的背影婷婷寥落,美麗的就像天上的瑤池仙子一般,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了一絲惆悵之意。

他指著唐驚染問道:“難道你就不怕朕讓你強行入宮為妃嗎?”

唐驚染頭也沒回,她搖了搖頭說道:“驚染知道皇上不是不會的,驚染雖然與皇上相交不深,可是自始自終又知道皇上並不是這樣的人”。

唐驚染的話聽在朱見深的心中,朱見深變種便是有百煉鋼也頓時化作繞指柔。

他終於還是長長的歎息一聲說道:“不錯,你說的對,你說中了朕的軟肋,朕的確不是那樣子的人,可是在你心中,你真的喜歡於冕嗎?你覺得於冕真的配得起你嗎?”

唐驚染回過身來,她的眼眸如同點點星波一般美麗,她靜靜地說道:“皇上,驚染和於冕的情分不是外人可以揣測的,在驚染遇到危險的時候,於冕他不顧自身的安危,闖入到那黑樹林中寧願跟驚染同生共死,這樣的男子這舉世之中又能找到幾個呢?”

朱見深聽唐驚染這麽一說,心中頓時覺得有片刻的惆悵之意,他忽然抬起頭來問了唐驚染一句,他說道:“倘若那時候闖入黑樹林中救你的人不是漁民而是朕呢?你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喜歡朕?”

唐驚染抬起頭來望著琉璃瓦頂,她想了半日才緩緩地點頭說道:“驚染想也許會吧。”

朱見深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頓時覺得溫暖起來,他擺了擺手說道:“驚染你回去吧,到現在為止朕終於明白了,也許如果朕不是皇上,不是九五之尊,不是一朝天子,也許你會喜歡上朕的,可是現在我們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於懸殊,我知道兩宮皇太後也不會允許一個江湖女子入宮,朕現在對你已經死心了,你回去吧。”

“那皇上和皇長公主之間——”唐驚染挑了挑眉問道。

朱見深苦笑說道:“朕和皇長公主之間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皇長公主對朕如何,朕自己心裏也明白,可是在這件事情朕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原諒皇長公主的。”

唐驚染見朱見深說的十分決絕,知道她無論再怎麽說,都不能挽回皇上心中的意思了,所以她便出了乾清宮,直入萬安宮中。

簡懷箴在萬安宮中夙夜不寐,她在想她欺蒙皇上的事情,正想的入神,唐驚染已經走了進來。

唐驚染見到她,先上前去對她行了一個禮,簡懷箴微微有些詫異道:“驚染,才這麽早,為什麽你已經在這宮中了?”

唐驚染這才把她見皇上的始末說了一遍,她對簡懷箴說道:“公主姑姑,驚染已經盡力了,皇上對公主姑姑能不能寬佑驚染也不知道,我隻希望公主姑姑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失去了與皇上的和氣才是。”

簡懷箴看著驚染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知道她在這件事上想必是經過了很深的掙紮,所以簡懷箴便安慰她說:“你放心吧,皇上好歹都是我的子孫輩的,他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就怪責我的,即使現在心裏有氣,想必過不了多久這口氣也能消了。”

唐驚染看簡懷箴強顏歡笑,心中很不是滋味,其實她知道有一個法子能夠把這件事情圓滿的解決,讓皇上既不怪責簡懷箴,而她自己也可以報答簡懷箴的恩情,那便是他答應皇上的請求入宮為妃,到時候皇上非但不會怪責簡懷箴,還會待簡懷箴一如當初。

可是唐驚染也曾捫心自問:“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嗎?”她想來想去覺得這始終不是她想要的,而且倘若為了這件事情而入宮,失去了她喜歡的於冕,她是始終不能夠接受的。

這莫說是對她自己不公平,就是對於冕也始終不公平呀,所以唐驚染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盡管如此她每次麵對著簡懷箴的時候仍然覺得心中有很多歉疚,但是簡懷箴的態度卻讓她覺得心裏一如春風吹拂一般的溫暖。

驚染去乾清宮中見過皇上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萬貞兒耳中,萬貞兒知道這件事之後不禁有些憤憤。

她說道:“沒想到皇上到現在還不怪責唐驚染,可見皇上對這唐驚染實在是很過於迷戀。”

萬貞兒的話充滿了怨毒,陳嬤嬤在一旁說道:“娘娘,事到如今娘娘還是不要跟這唐驚染鬥氣了,娘娘還是想一想怎麽能夠讓皇上重新寵愛娘娘吧。”

雖然說此次萬貞兒失寵後宮中的人,再沒有人敢對她落井下石了,因為後宮中的人都知道萬貞兒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她年紀已經這麽大了,竟然還能當了皇上的皇妃,皇上有幾次都對她不寵愛了,但是過了沒有多久又重新對她複寵,這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很奇怪。

所以後宮中的人,唯恐下次萬貞兒再得到皇上的寵愛時會對自己報複,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敢對萬貞兒輕視了,盡管如此萬貞兒心裏仍舊十分不平。

陳嬤嬤的話在她心中挑起了一絲漣漪,但是她很快便冷笑著否決著說道:“隻要這皇長公主還在後宮之中,隻要她懂得這降術,本宮便是使再大的力氣又能如何,難道當真要本宮拿兩顆珍珠放在眼眶之中,或者做成兩個酒窩來吸引皇上嗎?到時候倘若降術反噬,本宮吐血而亡怎麽辦?”

陳嬤嬤聽萬貞兒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怨懟,便低下頭去在一旁不敢說話,恰好這時候古冷意也走了進來。

他聽到萬貞兒的話便忙上前去對萬貞兒行了一個禮說道:“貴妃娘娘但是我們也不能就在這裏幹等著,倘若皇上還不來永和宮中,那麽這後宮之中的人都是跟紅踩白,逢高踩低的,到時候說不定他們口中又要傳出多少難聽的話來。”

萬貞兒知道古冷意所說的都是實話,她想了很久才說道:“好,既然皇長公主對我不仁,也休怪我她不義了,我現在就去見皇上,求皇上把這唐驚染納入後宮之中為妃。”

萬貞兒說這些話的時候加重了語氣,眼中的怨毒之色,就如同最毒的毒蛇吐著的毒芯子一般。

她心中之所以這麽想,無非是有兩個原因而已,第一,她覺得倘若唐驚染入了宮,在宮中她便可以想法設法的對付唐驚染了,唐驚染在外頭乃是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掌門人,她想對付唐驚染但是沒有辦法,而且唐驚染又會武功,遠不像以前的吳皇後和現在的王皇後這麽好欺負。

但是隻要她進入宮中,就一定會受到宮規的約束,到時候自己再想個辦法對付她也未嚐不可。

第二個原因那便是因為於冕,萬貞兒自始至終就喜歡於冕,她對於冕的感情十分綿長,可是讓她覺得很意外的是於冕竟然與唐驚染在一起了,這讓她心中十分不憤。

她更憤憤不平的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丈夫皇上,另外一個是她喜歡的人於冕,兩個人喜歡的人都是唐驚染,而不是她自己。

她一想到這件事情,心中就妒火中燒,義憤難平,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同唐驚染對著幹,總之她心目中是恨極了唐驚染。

陳嬤嬤對她的做法卻甚為不解,陳嬤嬤搖了搖頭滿懷憂思的說道:“娘娘事到如今,你為何還是針對唐驚染,便是唐驚染出了什麽意外又能怎麽樣,到時候皇上要是不喜歡娘娘,我們所做的一切還不是徒勞。”

“不,話根本不是像你說的這樣,陳嬤嬤你完全不懂,你想呀,皇上他現在喜歡的人是唐驚染,倘若唐驚染活在這個世上,皇上就不會喜歡第二個人,但是倘若唐驚染死了,那說不定皇上就會喜歡上別的人,你說本宮說的有沒有道理?”

陳嬤嬤覺得萬貞兒有些強詞奪理,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敢去反反駁她。

萬貞兒繼續緩緩地說道:“隻要這唐驚染入到宮中來,那麽本宮便有辦法收拾她,到時候本宮更有辦法送她一程,讓她不得不死,即使活著也生不如死,到時候唐驚染還有什麽能力跟我鬥,你說我說的對嗎陳嬤嬤?”

陳嬤嬤不敢說話,她看萬貞兒的樣子,萬貞兒好象已經完全著了魔一般。

她繼續說道:“隻要能對付的了唐驚染,本宮就不相信皇上到時候會不喜歡我,隻要唐驚染不在這人世了,皇上心中對唐驚染沒有了牽掛,那麽本宮再去請石大師幫助,已經能夠讓皇上喜歡上我。”

她之所以這麽說,也無非是為了安撫陳嬤嬤和古冷意兩個人而已,其實她現在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更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理智還是不理智的。

她之所以處心積慮的對付唐驚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於冕,她自己心裏明白,但是她卻不能告訴給別人知道,倘若陳嬤嬤和古冷意知道她是為了於冕而對付唐驚染,那麽他們一定不會讚同自己的做法。

萬貞兒對古冷意和陳嬤嬤說道:“你們先在這宮中等著我,我現在就去乾清宮求皇上,到時候我一定有辦法勸服皇上。

說完,萬貞兒便換了一件衣裳釋釋然然走了進去。古冷意和陳嬤嬤憂心忡忡的望著萬貞兒。

古冷意有些驚詫的說道:“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咱家總覺得現在的娘娘與以前的貴妃娘娘不同了,以前的貴妃娘娘做什麽事情都很理智,但是現在的貴妃娘娘卻好像是瘋魔了一般。”

陳嬤嬤連連點頭說道:“我何嚐不是覺得這樣呢,可是又有什麽辦法,誰讓我們上了娘娘這條船呢?我們也隻有不忤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兩個人便隻在那裏唉聲歎氣,且說萬貞兒去到乾清宮之後,她對林建安說想去求見皇上,林建安好言好語說了半天,對她說皇上誰也不見,她便瞪了林建安一眼,林建安素來知道萬貞兒是十分陰狠之人。

萬貞兒冷言冷語的對他說道:“林公公你既然不肯讓本宮去見皇上,好吧,那本宮便把你以前做的事情大肆宣揚出去,到時候本宮倒是想要知道皇上還信不信你。”

林建安很不憤萬貞兒經常拿這個借口來要挾自己,可是他知道萬貞兒所說的都是實話,他也知道萬貞兒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他也不敢得罪萬貞兒。

所以他便很無奈的攤攤雙手說道:“娘娘,實在不是老奴不幫忙你,但是皇上已經說了他誰都不見,老奴也沒有辦法呀?”

“嘿嘿,你說皇上誰都不見,那麽為什麽他在早上的時候見過了唐驚染,林公公本宮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

她邊說著邊用陰狠的眼神瞧著林建安,瞧的林建安心中不寒而栗,他連忙走到乾清宮中去對皇上說道:“啟稟皇上,有人求見皇上。”

“什麽,有人求見,是誰?難道是驚染回來了?”朱見深的麵上頓時露出一絲喜悅之色。

林建安卻有些驚疑不定的說道:“不是,是萬貴妃在外麵想求見皇上,萬貴妃說有要事想同皇上說。”

朱見深麵上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擺了擺手說道:“你去告訴萬貴妃就說朕現在誰也不見,讓她回去吧。”

“可是萬貴妃說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同皇上說,倘若皇上不見她的話,那這事情該怎麽辦?她說這件事情是同唐驚染唐姑娘有關的。”

林建安也隻不過是信口胡說,他知道倘若不這麽對皇上說,皇上絕對不可能見萬貞兒的。

朱見深聞言變想了想,說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讓萬貞兒進來,朕倒是想知道她還有什麽事想對朕說。”

因為之前的時候,是萬貞兒一怒之下去,帶著朱見深出去,去到懷明苑之中,揭穿了唐驚染還活著的這個事實,所以這件事情讓朱見深不由自主的對萬貞兒產生了幾分信賴之意。

所以當林建安說萬貞兒有要事要回稟的時候,他就決定見萬貞兒了。

萬貞兒走進來之後,先是諂笑了一聲,跪下來對朱見深說道:“萬貞兒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見深揚了揚手,有些不耐煩的說:“萬貴妃你來見朕到底有什麽事情?有事情你就說出來,倘若沒有事情就先退下,不要在這裏打擾朕。”

萬貞兒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對皇上說道:“貞兒聽說早上的時候唐姑娘來過了,可有這件事嗎?”

朱見深不知道萬貞兒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便微微的點了點頭。

萬貞兒從旁說道:“不知道驚染姑娘來見皇上,同皇上說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