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籬抿了抿唇,她險些都忘了有謝禾在,眸中劃過一抹懊惱之色,畢竟這算是她的家事。

實在是怪謝禾這陣子都在家裏,而且還沒有外人的自覺,讓他們也誤以為謝禾真跟他們是一家人了。

不過畫像都已經被謝禾看見了,沈東籬也沒有藏著的必要,將畫像遞了過去,“謝公子認識此人?”

“這人有些眼熟,隻不過我也不能確定。”

謝禾伸手接了過來,仔細看了許久,好半晌才在沈東籬期待的目光中說道:“這人....長得有些像我舅母。”

“什麽?”

這下沈雲歸都震驚了,剛有些微醺的腦子一瞬清醒,“你確定你沒看錯?這人是你舅母?”

謝禾趕緊擺手,“不是,不是我舅母,就是長得像,長得像我舅母,或許跟我舅母有些關係。”

傅文睿筷子夾的菜落在碗裏,看了眼謝禾,又看向沈東籬,仔細怎麽看都沒有半分相似之處,旋即想想,舅母和謝禾也沒有血緣關係,長得肯定不像。

他還真是被嚇糊塗了!

“謝公子,關於我妹妹的身世,半點都容不得馬虎,你可瞧仔細了,你舅母是周國人,如何會到秦國?”

謝禾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一會兒寫封信傳到邊關舅舅那裏去,這畫像能否一起給我,我一起送回周國,也好讓我舅母辨認一下。”

一陣沉默後,沈東籬點了點頭,“麻煩謝公子了。”

奚玉景給她留的書信,明明說她母親是北魏人,如今謝禾又說母親的畫像與他舅母長得一模一樣。

這兩人到底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

又或者連這幅畫像都有可能是假的,奚玉景要拿一幅假的畫像騙她做什麽?

還有當初在龍城晚上遇到的刺客,喊她娘娘!

她隻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何如此複雜?

其實沈東籬在看到奚玉景的信的時候,自己是有些退縮的,她如果是北魏人,還有什麽臉麵留在大秦,有什麽臉麵做沈雲歸的女兒?

要知道沈家世代從軍,秦國和北魏還是敵人,難道讓沈雲歸認她這個有可能是北魏人的女兒嗎?

若是讓皇帝知曉,沈家要麵臨什麽下場?

可她又想了許久,無論身世如何,她都沒辦法否認,自己若是都查不清楚,等到自己身世被別人揭穿的一天,才是真正的被動。

奚玉景能查到,其他人也能查到。

晚些時候,傅文睿帶著謝禾回了縣衙,沈東籬關上門,才轉頭看向沈雲歸,“父親,如果我是北魏人或是周國人,你....”

“咋的,你找到親生爹娘就不認老子這個爹了?”

沈雲歸回頭有些惱怒地看著沈東籬,“當初老子趕你,你不走,現在又找爹找娘的,他們若是把你當回事兒,早都找到你了。”

“不是,我是怕自己的身世會給父親帶來麻煩,畢竟你是將軍,萬一皇上知道我的身世,您收養我,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皇上都或許會懷疑父親。”

聽到這話,沈雲歸沉默良久,旋即一擺手,“管他呢,老子早都不做將軍許多年了,撿個女兒還有錯了?”

“要是這麽說的話,傅家還養你十幾年呢,他們也脫不了關係。”

沈東籬:“.....”

所以還能這麽比是吧,傅家和沈家一個都跑不掉唄?

回到縣衙的謝禾,當晚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周國京城,送給阿姐謝雲曦的信,若是沈東籬的身世真是周國人,那簡直是天賜良機。

阿姐完全能名正言順地將人要回周國去,尤其是沈東籬的母親如果還跟舅母有關係,說起來跟他們也還沾親帶故呢。

另外一封則是給邊關的舅舅寫信,連帶著從沈東籬那裏要來的畫像一並送了出去,讓舅舅和舅母好好查一查這人到底是誰。

此時的大周邊境,營帳內的中年男子一身盔甲,麵色肅然地看著一眾副將,“陛下手諭,即刻拔營撤兵。”

此話一出,一眾將士麵麵相覷,“將軍,不打了?”

“對啊,怎麽能說不打就不打了?咱們再堅持堅持,北魏人肯定得屁滾尿流的投降,這時候怎麽能撤兵呢?”

“將軍,不能撤兵,北魏人之前怎麽欺負咱們大周的,如今好不容易出口惡氣,怎麽能這麽輕易就算了?”

營帳內吵吵鬧鬧,沒有半點消停,中年男子眉心緊蹙,聲音低沉冷冽,“都說夠了沒有?陛下的旨意,你們也敢違抗,要造反嗎?”

一陣沉默過後,有人忍不住道:“兄弟們也是憋著一口氣,前些年北魏人欺負咱們周國,都什麽樣了?”

中年男子歎了一聲,“你們要記住,這次咱們是幫著秦國攻打北魏,如今秦國那邊要撤兵,咱們再跟北魏打下去,便是鷸蚌相爭,反倒讓秦國占了便宜。”

“秦國撤兵了?”

有副將喊了一聲,旋即咒罵道:“秦國這個鱉孫兒,當初求著咱們大周幫忙,如今他們倒是撤兵撤的快!”

“可不是,一群王八犢子!”

眼見著有人掀桌要罵人,被中年男子壓了下去,“好了,這些國事不是咱們該議論的,既然陛下說要撤兵,明日之前便班師回去。”

“你們都去收拾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啟程。”

哪怕這些人再不情願,也得回去收拾東西,副將都走了以後,營帳內安靜了許多,中年男子才鬆了口氣。

他何嚐不想繼續打下去,北魏就是一頭狼,將狼放走了,等什麽時候真要是再打起來,不咬下周國一塊肉是不會鬆口的。

這秦國皇帝真是王八羔子!

營帳被人從外麵掀開,緊接著身穿布衣,頭上纏著布巾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夫君,我聽將士們說明日要撤兵?”

“嗯。”

中年男子捏了捏眉心,旋即看向女子,聲音透著一抹歉然,“陛下口諭,秦國撤兵了,咱們若是不撤兵,恐怕會損失慘重。”

女子搖了搖頭,“我明白,雖然我恨北魏,但一切以大秦為重。”

聽到這話,中年男子忍不住握緊了女子的手,“事情都過去了,往後不會再有當初的事情發生,相信我。”

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頭傳來一道聲音,“報將軍,周國來信。”

“周國來信?”

中年男子鬆開女子,大踏步走了過去,粗糲的手指接過信箋,拆開信封,裏麵除了一封信,還有一張畫像。

他手裏捏著信,沒料到畫像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中年男子也懶得彎腰去撿,朝著女子開口道:

“阿瑩,幫我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