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趙元沂並未回太子府,而是先去了工部,將一份圖冊交給工部侍郎,“孤前幾日去滄州,發現許多田地興修了溝渠,防旱抗澇。”
“這次永安縣秋收,要比往年翻倍,你們瞧瞧是否可行,若是可行,大秦各地皆可效仿一二,最好是由各州府出資修建。”
若是沈東籬在這兒,就會看出這份草圖正是當初她給胡大人的那份,胡大人當上滄州的州同知的次月,就撥了銀子,先給明水村和牛山村修了溝渠。
工部侍郎見到趙元沂的時候,就愣住了,不知道皇長孫怎麽會忽然來工部。
六部之中,戶部、吏部和禮部最受重視,兵部和刑部也尚可,倒是工部都是屯田水利之事,倒是甚少有皇子會在意他們。
當趙元沂拿出這份草圖,工部侍郎看了眼,便更驚訝了,“皇長孫殿下,這圖...是何人所畫?”
趙元沂看了眼工部侍郎,微微皺眉,“怎麽?這圖有什麽問題?”
“不,不是有問題,而是太好了。”
工部侍郎趕緊搖頭,“您不知道,今年江浙一帶雨水多,許多地勢低的田都被淹了,工部這段時間正在想辦法呢。”
“您這圖上,若是臣沒看錯,應該是溝渠通水的原理,明渠和暗渠結合用得巧妙。”
“這樣的話,地勢低的水可以通過暗渠最後引到明渠,無論是窪地還是高地,雨水多的時候都能起到排澇的作用,幹旱時候還能灌溉農田,實在是巧思!”
聽到這話,趙元沂勾了勾唇,“既然巧妙,那侍郎大人就拿去用吧,日後若是記功別忘了加上沈東籬即可。”
“沈...沈東籬是何人?”
工部侍郎有些蒙,“這位沈公子可真是天才,有天賦,皇孫殿下能否將此人舉薦到工部任職?”
“她是女子,當初被趕出傅家的嫡女,如今姓沈,這個草圖就是她在永安縣設計出來的,並且已經用在了永安縣各村。”
工部侍郎聽到趙元沂的話,愣了好半晌,最後才忙不迭地點頭,“原來是傅家姑娘,果真是才女,若是男子就好了,工部就多了個人才。”
女子就不行了?
趙元沂看了工部侍郎一眼,到底沒說這話,畢竟皇祖父對周國女帝可是很反感的,讓人傳到皇祖父耳中,難免惹他不悅。
但話沒說出口,趙元沂卻暗自下定決心,他若是日後當皇帝,也要設立女學,周國的許多國策都有值得大秦模仿的地方。
此時的滄州內,私鹽的案子解決後,也到了鄉試放榜的日子,錄選人數一共是七十二人,而其中是縣學的學子,上榜之人也僅有三人。
這個上榜的人數其實並不多,但相對於前幾次鄉試僅有一人或沒人上榜相比,便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其中名叫張祈安的,甚至排名在前十,而晁嶽也排進了最後一名。
“我中了,我中了!”
晁嶽幾乎是喜極而泣,他如今都三十多歲了,家中爹娘已無餘錢供他讀書,連妻子都說了,這次若是再不中,就隻能去找些營生,否則便要他寫一封休書,自請離家。
他今年幾乎是最後的機會,壓力可想而知,所以當初沈東籬去教書,晁嶽才會那麽激動地反對。
他不想讓自己這次科考出現任何紕漏。
隻是後來瞧見許多同窗都去聽沈東籬的課,都說講得好,他當時心裏掙紮了一番,便也去聽了。
幸而沈東籬並不計較自己之前的錯,甚至在課後有自己不懂的地方,也會解答,後來甚至得知他家中的情況,如今已經無米下鍋,還特意給他家送了一車土芋度日。
晁嶽想,自己能考上榜上最後一名,除了自己的努力以外,也要多謝沈東籬施以援手,否則他惦記著家裏,便不會到最後還能靜下心來備考。
如此想著,他摸了把紅了的眼睛,“我回去給媳婦兒報喜,這次是真的中了,不管明年殿試如何,至少也有個舉人名頭了。”
其實舉人也已經可以做官了,就算不做官,一個舉人也能有許多賺錢的差事,往後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他還得準備一份禮物,給沈夫子送去,這次多虧了她!
沈東籬不知道晁嶽如此感激她,畢竟對她來說,田裏的土芋本就很多,能給晁嶽送去緩解家中果腹的燃眉之急,本就是她種土芋的目的。
此時馬上要到中秋節,她和汀蘭正忙著買菜和肉,晚上和父親還有三哥好好聚一聚,如今私鹽的案子解決,永安縣縣衙近來清閑了不少,傅文睿也有空閑時間。
晚上沈雲歸燉了一條魚,又蒸了螃蟹,然後又做了幾道青菜和菌子,一頓晚飯豐富極了,沈東籬還買了一壺桃花醉。
算是難得的一家人好好吃一頓飯,隻是還多了個外人,就是謝禾,謝雲曦走了,把他一人留在滄州,人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不過謝禾人識趣,沈雲歸也挺喜歡他的,今日高興,他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哼著曲兒,“如今才算是神仙過的日子,千金不換。”
沈東籬笑了笑,旋即看著沈雲歸道:“父親,關於我的身世,有些話想問你。”
之前奚玉景找過她,後來又給她留了書信,但因為當時三哥的事情,再加上縣學一堆事情忙,她並沒時間去管這些,如今閑下來,她自然是想打聽一二。
“這個畫像上的人,您可認識?”
當初奚玉景給沈東籬看過以後,她就刻在腦海裏,回家以後就畫了出來,不能保證一模一樣,但至少九成相似。
沈雲歸微眯眼眸,看了一眼,然後搖頭,“不認識,從沒見過。”
沈東籬有些急切地問了一句,“父親當初不是說見到傅玉珠的時候,在河裏看見一具屍體,不是她嗎?”
沈雲歸搖頭,“不是,那是個丫鬟,長得雖然挺好看,但肯定不是她。”
如此,就算是有畫像,這個線索也算是斷了。
沈東籬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她也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想要找人本就很困難,隻是她不明白自己的親生母親,為什麽會跟奚玉景有關係。
一直沒說話的謝禾忽然開口,用帕子擦了擦手,才看向沈東籬,琥珀色的眼眸望著她,“沈姑娘,你這畫像能否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