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途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可以跟魏卿如此相敬如賓的待在一塊。

或許今晚的信息量對一個人類來說還是太大了, 他已經站在陽台口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原本一個是可憐小白鼠,一個是殘忍實驗員,但是現在, 他們兩個人居然還客氣起來了。

景良途給魏卿倒酒的時候, 魏卿禮貌的站了起來道:“謝謝, 謝謝。”

去洗手間的時候隻剩下一個洗手台,魏卿謙讓道:“你先,你先。”

總而言之, 氣氛那是相當的詭異。

趁著魏然不在的功夫,魏卿忍不住問他:“你跟我弟弟是怎麽認識的?”

景良途:“他閑得無聊陰了個海王,故意找他說想讓他負責,我剛好在那個地方工作, 幫了他一下。”

魏卿“嘖”了一聲,吐槽道:“他玩的遊戲挺別致的。”

這點景良途確實也同意, 附和著點了點頭。

氣氛又尷尬了一會,魏卿問:“那你跟畢鶴戚....”

景良途:“我是他養父。”

好像突然就變得合理了。

他們在餐廳門口分別之後, 魏卿的心情十分的煩躁。

在以前的實驗中,他從來不需要擔心實驗對象的安危,他需要做的不過是從他們身上得到指引他通往正確方向的數據罷了。

可是現在,他才意識到何胥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他是魏然在乎的人, 同時居然還是畢鶴戚的養父。

如果他不能保證何胥的安全的話, 魏卿感覺自己差不多已經能預料到後果了。

隻是何胥現在的身體狀況...

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過最大的危險期。

...

景良途回到家之後不久就接到了畢鶴戚的視頻電話。

因為在外麵待久了感覺有點四肢酸痛, 景良途幹脆就靠坐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畢鶴戚聊著天。

雖然已經極力在掩飾了, 但是眉宇裏的疲憊是騙不了人的。

畢鶴戚目光憂心的看著他, 雖然何胥說自己沒什麽事, 隻是有點累了, 但是他心中的那陣不安總是消散不去。

而這股不安在何胥的手機突然在手中滑落的那一刻到達頂峰。

他嚇壞了,近乎瘋狂的呼喊著何胥的名字。

過了一會,那手機又被人撿起,原來剛才的那一幕是因為景良途因為身體太疲憊而不自覺的睡著了。

雖然這樣的解釋也很可信,但是在畢鶴戚的記憶裏,何胥幾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刻。

就算是熬了幾個大夜,他喝了咖啡後就能繼續精神抖擻的工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起來那樣虛弱。

根據魏卿的測算,現在藥劑的副作用已經升級到了另一個嶄新的階段——嗜睡。

這跟上一個階段景良途幾乎夜夜失眠的情況完全相反。

但其實也更加危險。

*

畢鶴戚這日去訓練營檢查軍人們的訓練情況,他在軍隊裏的名望很大,一腳踏入訓練營,全體士兵都向他投來敬佩的目光。

雖然曾經也有因為他的年紀而質疑他的能力的人,但是在無數充滿血與紛爭的戰場上,畢鶴戚都已經用自己的實力向大家證明了他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被輕易小瞧的對象。

有他這一級別的人在,大家基本上都不敢說話。

三小時後,訓練結束,為了不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讓大家繼續保持那種大氣都不敢出的狀態,畢鶴戚靠站在一棵樹後,準備在這裏等一等實驗基地的管理人。

雖然何胥什麽也不說,但是他必須得問清楚何胥現在的狀況。

日過樹梢,他等的人沒有等到,卻站在這裏聽到了另外一個令他吃驚的消息——

“你說上次那個吐血的研究員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看起來身體好差,怎麽還能繼續留在這裏研究呢?”

“你是說上次被上將救走的那個嗎,說實話,我也覺得納悶。”

畢鶴戚很快從這些隻言片語中認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信息。

何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吐過血,而且很嚴重。

他的心髒顫抖了一下,有一瞬間覺得呼吸困難。

那兩個上次找景良途挑釁的人還沒有意識到畢鶴戚的存在,繼續喋喋不休道:“一個有病的人居然能呆在這裏,而且還被上將那麽看重,聽起來感覺城府很深啊。”

他們正在聊著,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低氣壓充斥在他們的周圍。

他們嚇了一個激靈,轉頭一看,發現他們口中的上將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後,眉眼淩厲的看著他們,那一瞬間,他們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畢鶴戚冷笑一聲,嚴肅的問:“說說,你們看到什麽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冷聲道:

“現在,把你們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

對於畢鶴戚在調查他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景良途發現一個新鮮的愛好,種花養草。

因為景良途身體不太好,每天都不願意出去,魏然則常常帶著魏卿來看望他。

魏然有時候會驚訝的問:“你走後到底幹什麽去了,怎麽現在越來越瘦了。”

魏卿有些心虛的看著景良途,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景良途什麽也沒說。

景良途:【煎熬嗎,哎,煎熬就對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係統:【你這個人在某些方麵還真是意想不到的壞。】

魏卿看著景良途站在陽台上,穿著休閑的衣服,看起來與世無爭地服侍著那些花花草草,心中很不是滋味。

如果說以前的他強迫自己不要心軟,哪怕是為了魏然也要耐著性子將這個實驗做完的話...

那麽現在,這個“不心軟”的前提已經分崩瓦解。

他看到何胥消瘦的背影,還有被陽光鍍了一圈光暈的發絲,恬淡的表情,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突然被一陣恐慌淹沒。

他突然記起了自己曾今無數次的心軟時,心中想著的似乎不僅僅隻是為了魏然。

似乎還包含著一些別的,不一樣的情愫。

隻是這些陌生的感情被他刻意忽略,努力遺忘。

他突然意識到,倘若在實驗的最後何胥真的出了什麽事,魏然會原諒自己嗎?

他呢,他自己又會原諒自己嗎?

*

這日,畢鶴戚接到朋友的電話,來到了對方的辦公室。

他朋友將畢鶴戚上次帶過來的藥粉交給了他,嚴肅道:“這是一種抑製藥物。”

畢鶴戚也跟著皺眉道:“你是什麽意思?”

朋友道:“雖然我也不清楚這東西是在抑製什麽,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種藥物隻有在身體極度脆弱的時候才需要服用,比如...生命垂危的人。”

聽到“生命垂危的人”這幾個字時,畢鶴戚整個人仿佛凝滯了一般。、

他沒有辦法將著幾個字跟那個聯係起來。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畢鶴戚的聲音發著寒:“你是想告訴我,吃這個藥的人,他活不了多久了?”

朋友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結巴道:“我,我倒也沒這麽說。”

但是畢鶴戚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了。

他感覺自己的思緒像一片亂碼,將他的大腦攪做一團,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

嗜睡的景良途每天都以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睡去,有時是在沙發上,有時是在地毯上,有時是在椅子上,有時正常一點,睡在**,不過是趴著睡去。

時間久了,他感覺自己都要離開這個魅美麗的世界了。

想到這個世界的畢鶴戚上了軍校,也成功當上了上將,龍傲天的任務線應該算是完成了。

唯一遺憾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何胥的願望。

這天,他昏昏沉沉地從睡夢中醒來,眼神有些茫然。

他夢到自己被人拿著八十米的大砍刀追殺。

或許是這個夢太恐怖了,他整個人居然都被嚇清醒了。

人睡久了酒容易覺得渴,他也不例外,起床後就去廚房給自己燒了一壺水。

在等待的時間,他又想去書房拿一本書消磨時光。

雖然書房裏大部分都是原主的藥劑學書籍,但是景良途自己也有私藏一些輕鬆的書,隻不過這些都被他放在了書架上,不容易被人發現。

但是這個高度對他來說也有些吃力。

他踮起了腳,伸手去拿,剛剛碰到了一點書角,身體就因為沒有站穩而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剛好摔在了身後的可折疊桌子上,連人帶桌發出了一聲巨響。

他磕到了腦袋,腦子有點暈,一時半會沒爬起來。

他心想,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可真狼狽啊。

幸好沒有人看見。

但是這個想法才剛冒出個頭,他家的房門就被一個人急促地打開。

那人看見景良途摔在地上,眼眸驟縮。

“何胥!”

他衝上前去將景良途緊緊抱住,不知為何,他的身體居然在輕輕發抖。

景良途愣了愣,將手放在那人的背後安撫著:“別緊張,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