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不像室內那樣溫暖, 外麵的風像刀子一樣割在人的身上。

不久前還在病**躺著的薑隱隻穿著薄薄的單衣,沒想到他這樣有勇氣,為了躲他居然穿成就那樣出去了。

真是, 逃跑也不知道分場合, 分時間。

永遠不會讓人省心的小家夥。

顧何執就這樣, 一邊想著等把人抓回來之後要好好教訓一頓,一方麵又擔心外麵的寒風會不會加重他的病情。

故而, 他的腳步便又急促了幾分。

與此同時,有點智商和情商的景良途躲在了醫院劃定的抽煙區裏, 一邊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邊搓手為自己取暖。

他不會傻到就在顧何執出去繳費的那短短幾分鍾就不管不顧地跑出醫院,那隻會被顧何執抓了個現成。

醫院的抽煙區四處漏風,景良途被凍得有點咳嗽,但是又不敢咳出聲, 隻能憋屈地輕輕悶咳著,喉嚨嘶癢。

接著, 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走廊裏走來。

景良途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心跳的聲音幾乎和對方的腳步聲重合。

別進來, 別進來...

然而事不遂人願。

門還是被人推開了。

然後景良途就跟一個50歲的中年男人深情對視了一下。

男人看著他皺了皺眉:“小夥子,大晚上的,你來這做啥子, 扮鬼喔。”

景良途支支吾吾:“我...我來散步。”

男人按開了打火機:“我來抽煙。”

景良途尷尬道:“你請,你請。”

男人也不管他,就這樣旁若無人的抽起煙來。

景良途沉默了一會, 試探道:“那個,你有手機嗎?”

男人挑了挑眉, 問他:“有, 想做啥子?”

景良途現在跟外界沒有任何通訊工具, 他小心翼翼道:“我想跟我的親人打一個電話可以嗎?”

如果讓外界知道顧何執對他做出了這種事情,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抹黑了他,這樣他身為反派的任務說不定就將錯就錯的完成了。

男人還是有點防範心理的,他說:“我手機在病房裏。”

說著,他看見景良途的手背上有淤青和腫包,上麵還有沒有來得及擦幹的血跡,這是強行拔掉了吊針的表現。

而且,這個青年的腳上沒有穿鞋。

男人這時候也顯然意識到了事情有點棘手。

他還是頭一遭遇見這樣的事情。

但是,他並不願意招惹上麻煩。

故而,他急急忙忙地將煙給掐滅了,眼神漂浮地對景良途道:“我,我抽好了,我先出去了。”

說著,男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雖然景良途希冀他會幫忙把手機帶來,但是在男人走之後,卻再沒有一絲一毫要回來的跡象。

景良途長長地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隻能靠自己。

他悄悄地探出腦袋,走廊裏空無一人。

大多數病房都已經熄了燈。

一直待在這裏遲早會被發現,如果不趁著晚上逃掉的話,第二天肯定會有工作人員將他交出來還給顧何執。

畢竟顧何執長得就是那種值得信賴的樣子,而薑隱的模樣就過於陰柔了,大多數人可能會更傾向於相信前者。

明明身為一個變態,現在卻要像一隻獵物一樣逃亡,景良途感覺自己有辱變態這個身份。

在確定樓道裏沒有任何人後,景良途抓準機會,通過安全通道走到醫院的花園,準備慢慢從後門繞出去。

現在公共電話亭這種地方大多已經被撤銷,他想著如

果自己逃出去了就先去投奔林醞看看,他肯定不會不管自家老板的死活。

打定主意之後,他專挑有樹木隱蔽的地方走,等他逃出去了,就先去找林醞,然後將這些天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他。

不過,想必顧何執應該不會害怕。

因為在這全部的事情中,薑隱也並不是完全幹淨的,他也做了很多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情。

他覬覦顧何執的時間,可比顧何執覬覦他的時間來得長久多了。

隻是顧何執最後成功得手,而他成為最終的獵物罷了。

換句話說,他這些天的遭遇,不過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但至少,他可以在顧何執光鮮亮麗的履曆上抹上一筆汙漬,如此,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的衣服實在是太過單薄,寒風就這樣不講理地往他胸口裏灌,原本就燒得昏昏沉沉的腦袋現在似乎更沉重了。

但是,隻要撐過這一次,他的任務說不定就完成了。

這樣,他就可以早一點回去安安穩穩地做他的總裁了。

正是這樣的執念支撐他腳步一深一淺地向前走去。

這時候,他聽到一聲鞋子踩斷樹枝的聲音,斷裂聲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十分明顯。

景良途立刻嚇得躲在一顆樹後,拚命忍住嗓子裏的咳意,屏住呼吸,不敢往外看。

這個腳步聲他非常熟悉。

一聲一聲,沉穩至極,就好像踩在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給人一種再也逃不掉的錯覺。

這就是顧何執最恐怖的地方。

他從來都是不慌不亂的,好像什麽都可以做成。

他做什麽都很有天賦。

包括逮人。

比如,現在他待在這裏,會不會就是一種守株待兔?

五分鍾的時間,顧何執估算到發著燒的景良途最遠能跑到哪裏,以及最終的目的地會是哪裏。

這樣,他什麽都不用做,獵物就會自己撞入他的懷裏。

現在景良途感覺到進退兩難,掌心捏出了冷汗。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腳底下一陣鑽心的疼。

仔細一看,剛剛被他踩過的地麵,似乎隱隱有血跡出現。

這時候,景良途才意識到自己跑路的時候太過匆忙,於是腳底被什麽堅硬鋒利的東西給割傷了。

但是此刻,他也沒心情再去顧忌這許多了。

顧何執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景良途雙手捂著嘴,心中江海崩騰。

好在不久之後,他聽到那陣腳步聲漸漸消失,四下重新恢複安靜。

景良途的心終於慢慢放鬆下來。

他試探性的往外探出腦袋,那個方向已經空無一人。

就在他放下心來時,他轉過頭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差點沒給景良途原地嚇趴下。

“顧...顧...”

顧何執的笑容隱匿在夜色裏,隻有一點月光透過樹縫照在他的臉上,他的氣質愈發冰冷。

“小東西,藏夠了嗎?”

他的聲音明明聽不到一絲一毫的怒火,但是冷意簡直要伴隨著寒風浸透骨髓。

景良途恨不得將後背鑲進樹裏。

他最後掙紮道:“如果我說,我就是在房間裏待得太悶了,於是出來散散心...你信麽?”

顧何執笑了:“你覺得呢?”

景良途欲哭無淚。

太難對付了,這個男人太難對付了...

顧何執的目光透著景良途看不懂的情緒。

他衝景良途輕輕張開懷抱,笑意淡淡:“貓捉老鼠的遊戲差不多結束了,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自己走過來抱我。”

一直等待顧何執爆發的景良途不解地看著他,雖然琢磨不透,但是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他慢慢抬起手,怯生生地從正麵抱住顧何執,心中忐忑。

但是不得不說,他的懷抱真的好暖啊。

跟快凍成冰塊的景良途完全不同。

景良途在顧何執的懷裏不受控製的打了一個噴嚏。

雖然景良途主動抱顧何執示好,但是顧何執並沒有好脾氣的反手抱他,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隻是垂下眼來,耐心的看著景良途的每一個反應。

“冷嗎?”

又是一陣冷風無情的拂在了景良途的臉頰和脖子,他渾身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冷。”

他的手忍不住往顧何執身上溫暖的地方攀了攀,小臉都要凍得毫無血色了。

顧何執終於還是心軟了。

他握住景良途的手想為他取暖,這時,他看見景良途的手背上已經腫了一個鼓包。

他看了景良途一眼。

景良途則尷尬地撇過臉去,假裝沒有看見。

....

被丟到車座上的時候,景良途根本不敢反抗。

每一個計劃都有自身的風險,既然景良途決定逃跑,那麽他心中早就做好了承受隨之而來的代價的準備。

隻是,做好了準備並不代表他不害怕。

景良途現在雖然表麵正經,但是現在內心裏慌得一批。

好在至少從醫院到家的距離,顧何執不會拿他怎麽樣。

顧何執雖然表麵很平靜,但景良途能感覺到他的怒火。

比如現在的車速,就很讓他害怕。

以前他不知道,顧何執居然還會飆車?

景良途嚇得緊緊抓住安全帶,裝可憐道:“顧何執,你開的太快了,我有點害怕。”

顧何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這就怕了,那回家你豈不是又要哭了?”

景良途哽住了。

什麽也不想說了。

人生實在是太難了。QvQ

....

回家之後,景良途一點幺蛾子都不敢整,任由顧何執的低氣壓折磨著他的靈魂,搞垮他的心態。

進門的時候,顧何執注意到景良途的腳受傷了,走路的時候還在滲血,臉也燙的可以。

他表情慍怒:“自己糟蹋自己的身體,好玩麽?”

景良途蜷縮的像個鵪鶉,不敢說話。

顧何執從房間裏找到醫藥箱,捧著景良途的腳,開始為他上藥。

棉簽戳到傷處的時候,景良途疼得瑟縮了一下。

但是顧何執卻沒有絲毫要放過他的意思,甚至還威脅他說:“別喊疼。”

不人道,不人道,不人道。

居然連疼都不可以喊。

景良途隻能委委屈屈的抓住床單,皺著眉熬過著一陣陣的刺痛。

之前由於太冷,體溫很低,傷口都凍麻了,所以他才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現在,身體暖和過來了,疼痛便猶如將將蘇醒的猛獸朝他襲來。

大概是發現景良途真的疼到齜牙咧嘴,淚眼朦朧,顧何執的動作才終於稍微溫柔了一點。

一切結束以後,景良途癱倒在**,鬆了一口氣。

但是,針對景良途今晚的表現,顧何執的懲罰似乎才要剛剛開始。

因為打了退燒針,景良途的症狀已經好了不少。

顧何執的手撐在了景良途的兩邊,目光說不上來的晦暗。

景良途感覺到了透心涼。

他主動認慫:“顧何執,我錯了,我就是一時腦熱,沒想開...”

顧何執皮笑肉不笑地看

著他:“現在想開了?”

景良途點頭如搗蒜。

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識時務者為俊傑。

顧何執的按在景良途纖細的脖子上,感受著那裏血液的跳動,眉眼冷峻,帶著絲絲的病態道:“可是看到你逃跑的那一刻,我想不開了。”

景良途起初瑟瑟發抖,但是漸漸地被那種恐懼折磨的不行後就開始躺平擺爛道:“行了,你掐死我吧。”

顧何執愣住了。

景良途抓了抓頭發道:“如果這樣能讓你稍微好過一點的話,不過毀屍滅跡得幹脆利落一點,不然你也出不了國...”

景良途的話還沒有說完,顧何執便已經捂住了他的嘴,目光又凶又狠的看著他:“你在說些什麽,都給我咽回去。”

景良途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戳到顧何執的痛處了,他“唔唔”了幾聲,最後隻能兩眼含水的點了點頭。

顧何執這才將手收了回去,還愛撫地摩挲著剛才景良途被自己弄疼的地方,嗓音低沉道:“別以為事情就這樣算了。”

景良途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

他緊張道:“你...你想做什麽?”

顧何執笑著撫摸著景良途的耳垂,聲音略顯殘忍道:“等你病好了,我讓你一周下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