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剛才居然對他冒出了那種不正常的想法, 顧何執就想離他越遠越好。
他這個人一向冷漠慣了,從小到大都喜歡獨來獨往,一個人吃住, 也沒有交過什麽知心的朋友,他交際圈子裏願意說話的大多都是學習或者研究課題小組裏夥伴,或者是一些德高望重的教授。
以至於,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多麽重的話。
直到他聽到了幾聲唏噓。
“我去, 薑老板難得會吃癟啊。”
“薑老板這次算栽了, 顧何執這個人完全不吃美色這一套啊。”
“想跟薑老板玩一夜情的人那麽多, 怎麽他就主動找這個冰塊呢?”
“一夜情”這樣的字眼落在了顧何執的耳朵裏, 他眉頭微皺, 目光裏帶著複雜的意味。
景良途被凍得臉色發白, 鼻頭發紅, 嗓音裏還帶著點哆嗦:“我, 隻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想做個朋友,沒有那種想法。”
[才怪]
[想吃的就是你~]
看著景良途神色發苦,手指局促地揪著衣角,顧何執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隻想趕緊轉移話題。
一陣冷風拂過,景良途忍不住搓了搓發冷的手臂,這個動作被顧何執發現了,他眉頭微皺道:“這個天氣你就穿成這樣?”
不得不說, 這樣的發言簡直爹味滿滿。
就好像是嚴厲的父親訓斥兒子的穿著一樣。
但是景良途才不管這些。
既然顧何執這個人如此冷漠, 不近人情, 著急跟他撇清關係, 景良途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方法很簡單。
三個字——裝可憐。
上一次, 顧何執把自己的外套給他,他的表情是很開心的,仿佛眼裏盛了無數個小星星,臉頰上是藏不住的酒窩。
第一次有人因為他這麽開心。
但是這次,景良途隻是吸了吸凍得發僵的鼻子,聲音低落道:“不用操心,我不冷。”
“對不起,打擾到你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沒有想到這個情況的顧何執愣在了原地。
有個好事的學生“嘖嘖”喟歎了一聲:“可惜了,可惜了。”
“至今還沒有人嚐過薑老板的滋味呢。”
顧何執表情不悅。
自從見到這個這個薑老板,他就經常聽到很多關於他的汙言穢語,好像能得到他是多麽大的榮耀。
但是他對此一點也不在意,他也不希望別人誤會自己跟他的關係。
他不該跟這個人有任何交集,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麻煩。
隻是...
為什麽在那個人在舞台上被無數人用貪婪地注視時,心中有個聲音會對他抱有那種偏執到極致的想法呢?
....
因為演出的時間在晚上,景良途沒有回家,在石南大學表演完後就直奔自家的酒吧。
已經九點半了,酒吧裏已經來了不少客人,熱鬧的很。
景良途進來的時候二話沒說,先抬起手招呼著林醞給他扔件外套過來。
林醞看著景良途身上單薄的衣服,皺了皺眉,把自己上班帶的運動外套扔給了他。
景良途眯著眼,笑著道了聲謝,他套好衣服之後就靠在吧台上,搓了搓自己凍的有些發紅的手。
林醞看了他一眼,問:“今天晚上怎麽回事?”
景良途聞言,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是在嫌老板曠工嗎,我昨天不是說了,我今天去石南大學表演啊。”
林醞一邊動作熟練地調酒,一邊心情不悅道:“去那表演又不賺錢,
你圖什麽,而且還凍成這樣。”
圖什麽,你問變態圖什麽。
當然是想多看看自己的獵物啦。
窺視欲已經不能滿足變態逐漸空虛的心髒,他想要得到的更多。
而且今天還發現了秋寧這號威脅性極高的人物,景良途還得想想對策。
不過,這麽變態的理由當然不能說給林醞這麽正經的人聽。
他轉了轉腦筋,想了個解釋:“當然是想領略一下石南的學術氛圍啦,你知道我的學業中道崩殂,他們那邊的才女才子們也看不上我這號人,平常哪有機會進入到這種高端學府見世麵呢。”
林醞歎了口氣:“薑隱,你不比他們這些人差。”
說著,他將手中剛調好的酒遞給他。
酒微辣,可以幫身體快速升溫。
景良途接過高腳酒杯,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
烈酒入喉,有點嗆人。
突然,他注意到,在酒吧旁邊的桌子上,有一個表情陰鬱的男人一直在看著他,但是在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那個劉海幾乎擋住了眼睛的男人又重新低下頭去,移開了目光。
喔~
景良途喝著酒,目光輕佻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男人的臉很快就紅了,隻是這點色澤也完全散不去他這個人渾身上下的陰鬱。
變態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也是個變態。
係統:【你擱這套娃呢?】
景良途:【這是薑隱的直覺,你懂什麽!】
不過,這個變態跟薑隱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這個男人的手段很低級,一點都隱藏不好自己。
而且似乎還對自己頗有想法。
隻是稍微看了他一眼,他就把持不住了,這麽容易就將自己的心思暴露無遺。
在薑隱的記憶裏,這個男人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他的酒吧。
但是他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他不去舞池裏跳舞,但是每次薑隱表演的時候他都要推開身邊的人,不管不顧地擠到最前麵,臉上掛著狂熱的笑容,目光卻讓人很不舒服。
大部分時候,他隻是默默找個地方喝酒,而且出手也不闊綽,每次來這裏都隻喝最低等的酒。
真摳門。
景良途都知道想要得到嬌妻,首先就要先霸道地撒錢,撒得越多越好。
總而言之,這個男人想泡薑隱,而且似乎並不打算用正常的手段,畢竟就像顧何執看不上薑隱,薑隱也不可能會對他有興趣,常規的手段根本得不到這個人。
至於這種非正常的手段...
倒也不是看不穿。
他打算什麽時候動手,景良途一點也不害怕。
畢竟同為變態,他那點小心思自己難道還看不穿嗎?
[這種老鼠,怎麽可能跟我心愛的小獵物相提並論呢。]
[不過,雖然是老鼠,也不是不能好好利用一下~]
....
回家的時候,基本已經深夜了。
景良途一來到家就快馬加鞭地來到了臥室開始例行偷窺。
對麵的燈果然已經亮起來了。
這是自然,薑隱的變態程度令人發指,對於顧何執的作息也了如指掌,基本不可能錯過能偷窺他的時間。
感覺今天的顧何執看起來麵色陰沉,心情不佳呢。
難道是因為見到了他,所以不開心嗎?
嘖,他就那麽討厭嗎?
不過作為一個變態,景良途很早就有了要被主角討厭的覺悟,畢竟現在討厭,以後還會更加討厭,習慣就好啦~
就在這時,對麵被他不動聲色偷窺的人突然猝不及防地抬起眼睛朝這邊看了一眼。
景良途心髒猛地停滯了一下,身體失衡,一不小心摔了一下。
再爬起來的時候,對方已經熄燈睡覺了。
“......”
好,今天的他算是徹底下班了。
景良途倒在**,抱著顧何執的外套安然入睡。
...
在那個和他隻有兩麵之緣的青年從他身邊跑走之後,顧何執表麵上毫無波瀾,心中卻悶悶的,十分難受。
他聽身邊的人說,那個人叫薑隱,是附近一家酒吧的老板,父母死後就放棄學業,一個人開店賺錢了。
薑隱。
人生軌跡同自己完全不同。
顧何執的父母都是高知分子,是社會精英,從小時候起,他就經曆著最嚴格的教育和高強度的學習,他從小就有明確的人生目標,父母一直對他輸入他們的人生觀念——
不要跟不學無術的人往來,他們都是社會的渣滓。
他一直不覺得這個觀點有什麽問題。
隻是那句“對不起,打擾你了”,卻在心中久久揮散不去。
乃至於當他終於如願坐在圖書館裏時,居然沒有辦法想平常那樣立刻專注下來,沉浸到自己的世界。
他想——
薑隱,真是一個麻煩的人。
從學校回來,走到央月小區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往上次薑隱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生不會總是偶遇。
上次的巧合當然沒有發生。
當他滿臉不悅地回到房間裏的時候,自然不會聯想到對麵有個變態正在守株待兔式的偷窺自己。
他的大腦向來會自動地替他清理那些沒有利用價值的信息廢料。
包括秋寧在內的所有舞台表演已經記憶模糊。
唯獨那個最不符合他審美的節目卻一直頑固地印在他的記憶裏。
吵鬧的音樂以及那個青年的舞姿哪怕此刻還在心中陰魂不散。
以及他那時心中的貪婪陰暗的想法,此刻此刻也竟如噩夢般清晰。
那絕對不是他。
顧何執這麽固執地想著。
心情焦躁的他下意識地抬眼往窗外看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對麵有窗戶的光線抖動了一下。
再仔細看,卻又什麽也沒有發生。
今天的錯覺格外的多。
可能他確實是累了。
原本打算繼續編點程序的顧何執決定今天早點休息。
....
陰暗的巷子裏,一個年輕人沒命的往前逃跑著,他一邊跑,一邊帶著哭腔,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救命。
最終,他體力不支,在被一塊石頭絆到後,整個人踉蹌著倒了下去,膝蓋磕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他蜷縮在那裏,雙腿發軟,滿眼含淚,驚恐交加地求饒:“對不起,我再也不逃了,你放過我吧。”
這個哭得滿臉淚痕的人,是薑隱。
一道偏執又狡黠的聲音,宛若什麽惡鬼修羅,在空****地巷子裏響起:“你乖一點,我就不欺負你。”
這聲音陌生而熟悉。
到底是什麽人在追他?
顧何執下意識地往旁邊的牆上看去,上麵有一麵破碎的鏡子。
裏麵的人,是他自己。
一股冷意瞬間沿著神經鑽入他的頭腦。
顧何執猝然從睡夢中醒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滿頭冷汗。
假的。
幸好,是假的。
隻是,夢中那滿臉淚痕的麵孔卻在他的心中久久消散不去。
那病態至極的聲音,似乎也確確實實是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來的。
....
在那之後幾天,顧何執都沒有再看見過薑隱。
雖然他知道隻要走進那家酒吧就能看見他,但是,對他而言,那依然是一個值得被批判的地方。
他這輩子都不會主動進去。
石南大學和薑隱所在的酒吧隻有一個岔路口。
顧何執的人生裏也曾遇見過無數的岔路口,但他向來是一個目標明確的人,對於那些錯誤的路,他向來是不屑一顧。
縱然又是會往酒吧的方向看上一眼,但他從來不會走錯路。
但是這對於景良途來說已經算是一個重大的進步了。
畢竟以前的顧何執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分給這種藏汙納垢之地。
與此同時,景良途還在盤算著自己下一步的勾搭方案。
他抿了一口酒,單腿屈起,懶散地靠在吧台上,目光不動聲色地看著那個劉海擋住眼睛的男人。
剛才,他敏銳地發現,今天那個目光陰鬱的客人,在褲子的口袋裏藏了一把小刀。
那把小刀的外殼是黑色的,藏在黑色的口袋裏,確實不容易被發現。
但不巧的是,這個變態的視力還不錯。
他知道,這種懦夫不敢殺人,也舍不得殺他。
那麽他帶刀,他想做什麽不言而喻。
[所謂富貴險中求。]
[想騙獵物上鉤,當然要用點危險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