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到近乎凝固, 微風吹過,一片枯葉從鄔傾多眼前拂過。
仿佛平靜無波多湖麵上突然卷起一圈漣漪,在視野被阻擋的這一瞬間,鄔權應聲而動, 抬腳向鄔傾疾步襲來, 手中抽出一柄長劍, 進攻迅疾,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鄔傾反應極快,在鄔權即將刺中他的那一瞬間閃身躲過,避開了鄔權的攻擊,隻剩下一道虛影。
鄔權猛地轉過頭去, 發現身後空無一人,再抬頭, 一道凜冽地劍鋒自上而下地向他劈來,鄔權眼瞳驟鎖,狼狽躲過,在看見對手宛若修羅的目光時, 心中微顫,他感覺臉上一熱,抬手一摸, 臉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血痕。
鄔權隨意將血一抹, 眼中紅光閃爍, 時間似乎靜止了下來, 在他周圍的數十米內, 正在下落的樹葉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在這樣一個有限的空間, 限製了鄔傾的行動能力, 而鄔權卻可以隨意活動。
組織也算是將各種科技和藥劑不要錢的往他身上砸,這次複仇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在這樣的限製下,鄔傾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目光中的冷意更深了。
鄔權再次向他發起進攻,在他的身後有無數的黑影將鄔傾包圍其中。
被逼到這樣的地步,鄔傾冷笑一聲,他沒有躲避,也沒有揮劍,鄔權卻停在了距他一米外多地方,劍尖竟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一滴冷汗落了下來。
包圍著鄔傾的黑影在這種壓倒性的鎮壓下,居然猶如被烈火炙烤著一般,在一陣劇烈地顫抖之後,伴隨著一聲尖嘯消失在空氣中。
巨大多壓迫感仿若有形,鄔權將劍尖調轉方向,麵帶冷汗地半跪在地上,用劍身堪堪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嗬。”鄔權嗤笑了一聲,嗓音冰冷至極。
他寒聲道:“我們兄弟之間,果然要走到這個地步了。”
鄔傾好笑道:“兄弟?你把我當作過兄弟嗎?”
果然,想要跟鄔傾硬碰硬確實很困難。
不過,他也沒打算跟鄔傾公平公正的比試。
隻要可以贏,他就可以不擇手段。
哪怕是跟他同歸於盡。
鄔權垂下頭來,頭發擋住眼睛,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下一秒,鄔權構造的狹小空間瞬間變成煉獄,無數黑灰一樣的物質從他身後湧現出來,貪婪地吞噬著這裏的精神力,猶如吸血鬼吮吸著人類的鮮血一般,劇烈的痛苦從鄔傾的每一根神經上傳來。
這便是組織研究出的最新,也最致命的手段。
強行剝奪和幹擾別人的精神力。
就好像研製毒的人才能解毒,隻有組織裏的高層才有辦法克服這種要命的東西。
這也正是組織的可怕之處。
鄔傾感覺自己的視野變得模糊,鄔傾麵目猙獰地看著他,眼中是蝕骨的殺意。
鄔權一字一句仿佛粹著毒:“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裏。”
隻要鄔傾想要動用精神力,他的身體就會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難以言說,除此之外,他的行動也受到了諸多的限製,可以說是占盡劣勢。
鄔權卻絲毫不吝嗇他的攻擊,各種殺招層出不窮,鄔傾連連躲避,但是身上已經多了幾道血痕,鄔權在要他命的時候可以說是毫不手軟。
他是,真的很想讓他藏身此處。
可是,他又怎麽可能允許自己死在這裏。
早上,他們還沒有告別。
他怎麽可能輸在這裏?
看著沒有反擊之力的鄔傾,鄔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別說是反擊了,現在的鄔傾估計稍微動彈一下都疼痛萬分吧,他現在沒昏過去都已經算是意誌過
人了。
可是這樣又怎麽樣呢,他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就在鄔權揚起長劍,準備給他致命一擊之時,他難以置信地看見,鄔傾抹去嘴角的血跡,慢慢抬起的眼眸中,居然有藍光閃爍。
他瘋了嗎?
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要...
感受到精神力的氣息,無數黑色物質貪婪地尋覓過來,試圖將鄔傾吞沒,與此同時,鄔權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綁了一般,僵硬在原地,無法動彈。
下一秒,鄔傾的劍準確無誤地朝他的心髒刺來。
隻是,並沒有血濺當場。
鄔傾的手背青筋泛起,渾身猶如被千啃萬噬般,痛苦萬分。
鄔權麵帶憐憫的看著他:“你那種劍是穿不透我身上的東西的,現在...”
他滿眼血絲地獰笑著:“讓我送你上路吧!”
下一秒,血肉貫穿!
一雙手擋在了鄔傾的太陽穴口,被研製多日的裝置在這一刻發出了銀色的光芒,全息保護罩在這一刻展現出法陣般的神秘紋路,周圍的黑色物質頃刻間消散,遮擋豔陽的浮雲終於散去,得見天光。
血液濺在鄔傾的眼裏,也落在了鄔權的身上。
隻是,這不是鄔傾的血,也不是鄔權的血。
鄔傾雙手顫抖地接住夏塔的身體,目光難以置信地看著貫穿他身體的劍傷,難以言說的痛苦將他徹底包裹。
這鮮紅的一幕,比剛才經曆的那些,要痛苦一萬倍。
鄔權目光愣怔地看著這一切,他的手僵硬在那裏。
他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殺掉鄔傾,可是他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要傷害夏塔。
但是,那道傷口毫無疑問是致命的。
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鄔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但是,他剛才滿腔的殺意眼下居然所剩無幾,懊悔撲麵而來。
“不...不,為什麽...為什麽。”
向來冷靜自持殺伐果斷的鄔傾在這一刻像是手足無措的孩子,連說話都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眼淚混合著血液流淌在這具奄奄一息的身體上,鄔傾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不明白這樣的致命的傷口跟這個人有什麽聯係。
明明,明明應該是自己死在這個人的手裏。
為什麽,反倒是他倒在他的麵前。
不...不該是這樣的。
一切都錯了,錯的離譜...
景良途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血液似乎帶走了他身體的溫度。
他看著鄔傾悲痛欲絕的臉,虛弱的思考著,這樣悲傷的臉,他已經看了多少次了呢?
他抬手撫在鄔傾的臉上試圖安慰他,在看到自己的手在鄔傾的臉上染上血痕之後,才驚覺自己把他漂亮的臉給弄髒了。
反派退場前應該說些什麽?
下輩子再來取你狗命?
救你完全是一個誤會?
隻是看不慣你死在他手裏?
罷了,罷了。
景良途因為疼痛而在鄔傾的懷裏瑟縮了一下,在目光觸及到他滿含絕望的雙眼時,他嗓音溫柔,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隔閡:
“少爺,好好活著啊。”
這聲音沾著清風,像是從這個世界裏第一次看見鄔傾時那般溫柔,那時候,那個目光倔強的孩子還渾身帶刺。
....
三個月後,那個組織被鄔傾徹底剿滅,被強行禁錮到組織中為他們所用的人才願意投誠的便留在帝國中得到使用,如夏塔那般曾經無依無靠的孩子也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過孩子應該過的生活,學習,玩耍,以及感受世界的美好。
在城區
中央的一家花店裏,柳音選了幾束漂亮的百合,目光滿是憂傷。
原本,她和K未來的生活應該是困在組織裏當一輩子的打工人,做盡危險的工作,然後死在某一次隱姓埋名的任務中,無人記得。
從將生命交到組織手裏以換去生存資源的同時,他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現在,他們居然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隻是,有一個好朋友掉隊了。
夏塔,已經不在他們的生活中了。
她抬眼望天,隻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灼眼,刺痛了她的雙目。
不然,她怎麽會有眼淚呢。
她帶著這束新鮮的百合花來到了夏塔的墓前,K坐在那裏,一雙枯目凝視著墓碑上的名字,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些天來,他總是感覺無比後悔。
為什麽要告訴夏塔他們的計劃,為什麽要讓他知道鄔傾會死,為什麽沒有發現,他對鄔傾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恨那麽簡單。
如果他早一點發現,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他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麽鄔傾明明已經抓到了他們,卻還要容忍他們這兩個威脅一直活在世上。
原來,是因為夏塔幫他們求了情,而鄔傾愛他。
柳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將百合花放在夏塔的墓前,覺得很是不搭。
夏塔曾經說過,他死後,墓前不要放花,放野草吧。
畢竟他們那樣相似。
但是柳音怎麽舍得呢。
隻要是做過夏塔的朋友的人,都不會舍得。
柳音看著沒有一絲浮雲遮蔽的天空,對著K這樣安慰道:“K,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夏塔還會在某個世界,好好的活著。”
....
鄔權在夏塔死後不久便已經被製服了。
畢竟,沒有外物限製的鄔傾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夏塔的死亡也摧毀了鄔權所有的勝率。
因為服下了組織的藥物,在那場決鬥不久,他就徹底因為那藥物的副作用而失去了精神力。
夏塔死於他的手裏,鄔傾自然是不可能放過他。
隻是,似乎也輪不到鄔傾動手。
這種藥物的副作用會一直折磨著他,先是失去精神力,再失去五感,最後在各種精神的折磨中慢慢被逼至毀滅。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在服下藥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結局要麽是同歸於盡,要麽是自取滅亡。
他被鄔傾關在了牢房裏,靜靜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他的目光一直望著夏塔曾經住過的房間的方向。
沒有人知道,他臨死前到底在想些什麽。
....
助手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看過公爵大人合眼了。
這位年輕的公爵夜以繼日的工作著,僅僅一年就征服了世界的大半版圖,隻要他想,連皇帝的位置都唾手可得。
隻是,比起野心,他從這個人眼裏看到的,反倒是那種不敢停下來的膽怯。
自從那個漂亮的男子死去後,他便一直這樣了。
助手從小到大學到的知識告訴他,這個世界很殘忍,少了誰都可以一如既往地運轉。
但是對於活生生的人來說,這個鐵律便瞬間變得站不住腳。
他隻能驗眼睜睜的看著公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毀壞,猶如少了某個重要零件的機器一般,隻會超負荷的高速工作,仿佛停下來就會回到那個年輕人死去的時刻。
對於那個男人而言,死亡是一切的結束。
可是對鄔傾而言,那何嚐又不是世界的終結。
好像塵世間所擁有的一切良辰美景被剝奪了全部的顏
色,世間隻剩黑白。
無趣的恐怖。
那個上不了台麵的杯子一直放在公爵大人的桌子上,仿佛它是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不過那是一個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杯子,因為一旦他試圖靠近,就會被公爵大人用極其危險的目光掃射,仿佛他下一秒就會羽化而登仙。
不行,他隻有一條命,他惜命,他絕對不可以因為好奇而死,忍住,忍住。
隻是有時候,公爵大人會麵色凝重的抬頭望天,仿佛在思考著什麽國家機密。
每每這個時候,助手隻敢縮在他的背後瑟瑟發抖,生怕他突然來一句“元芳,你怎麽看?”
雖然他很聰明,但是麵對多智近妖的公爵,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給出一個滿分的標準答案。
在公爵大人沉思半晌之後,終於啟口問他:“你覺得...”
要來了!要來了!需要瘋狂地進行頭腦風暴,推舉論證,舉一反三,多方麵求證才能得到答案的高難度問題!
誰知今天公爵的問題格外平易近人:“你覺得,為什麽有人會願意為了一個不值得他救的仇人而死呢?”
這居然是一個感情問題。
助手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稍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觀點:“大人,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地為自己不愛的人而死的。”
聞言,鄔傾猛得轉過頭來,眼中是那樣的難以置信。
他感覺自己的聲音仿佛飄在雲端——
“你剛剛是說....愛?”
....
景良途在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醒了過來。
係統:【你在上個世界產生了太多的感情波動,我已經幫你屏蔽了一些情緒,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景良途:【我感覺自己現在能炫三碗飯。】
係統笑了,安慰道:【放心,再踩點幾個世界,很快就能回家了。】
景良途點了點頭,抬眸環顧四周。
他屏息凝神地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這是一個變態的房間。
因為這裏牆壁上麵,入目可見的就是各種角度的偷拍照片,它們個個角度清奇,但是這些照片無一例外,拍攝對象都是同一個人,而且就算是這些角度刁鑽的偷拍照,也能三百六十度展現被偷拍者的美。
可見對方的顏值有多麽逆天。
不過,會在房間了意.**別人的偷拍照,這具身體的主人多半不是什麽好人。
他在這個世界不會是一個油膩肥胖的老大叔吧。
想到這裏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間裏僅有的一麵鏡子上,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雙勾人的狐狸眼,貌美近妖,眼尾的紅妝染在白皙如玉的皮膚上,驚豔無比,就算麵無表情,那雙眼睛似乎也帶著挑逗,好像生來就是那樣多情。
不過,這倒真是冤枉了他。
畢竟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原主似乎隻對照片上的主人興趣頗深。
那一瞬間,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
他在這個世界...不會要演變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