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早在去尋找夏佐的時候, 就已經存好了檔，因此他根本就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問題。
黑發少年獨自一人來到西樓的會議室，神色自始至終都無比平靜, 甚至在看到會議室隻有自己一個人時，也沒有任何遲疑，而是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
“這小子有點意思。”
一牆之隔的觀察室裏, 金發男人翻著手裏的資料, “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要知道, 就這幾張紙上寫的這些, 我實在無法不對威爾遜的選擇表示懷疑。”
可現在看來……他似乎還有點本事。
身為中心監獄A區囚犯和工作人員的一號管理員, 男人早就學會了不以外表來評判某個人。
這個西澤爾雖然年紀小, 看起來還一副體弱多病的樣子，但這份氣質, 起碼讓人在聯係到他的監管身份的時候, 不會產生那麽重的違和感。
“走吧，我們去會會他。”
……
西澤爾在看到會議室在到了時間卻仍然空無一人後，就明白了這個所謂“會議”的真實目的。
不過是想探一探他的底罷了。
就和在他的房間裝攝像頭一樣的道理，隻不過這次更加直白。
果然，不過片刻, 一個金發男人就打開門走了進來，笑道：“你就是新來的監管西澤爾吧。你好，我是A區的一號管理員蓋瑞。凱文也是我管理下的警衛。”
西澤爾點點頭, 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您好。”
蓋瑞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別緊張。我們隻是聊聊天。”
“你的身份比較特殊，我們這所監獄的監管加上你也才四個人——你知道的, 監管的折損率一向很高。”
“略有耳聞。”
黑發少年微笑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蓋瑞暗自挑眉, 繼續說道：“我已經看過了你的資料, 你是危級囚犯夏佐·凱裏的監管, 和他一起從灰月區的二級監獄轉移到這裏。”
“但問題是……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監管危級囚犯，為聯邦效力的能力呢？”
黑發少年抬起唇角，笑容充滿無懈可擊的技巧性：“如果一個月後我還沒死在這裏，您自然就會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蓋瑞話中的風輕雲淡散了幾分，看向西澤爾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暗色。
他原本是想借此提出對西澤爾能力的全麵檢測，同時借機刁難拉攏雙管齊下，沒想到這小子簡直就像經過相關的訓練一樣，一點都沒有讓出自己的主動權。
“管理員先生單獨找我來這裏，應該還有其他事情吧。”
黑發少年微笑道：“不妨直接攤開來說，也節省您寶貴的時間，不是麽？”
蓋瑞眯了眯雙目，麵上卻哼笑道：“我就說監管的性格怎麽都不可能這麽軟，原來皮下是個刺頭。”
而且先前他一直在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麽，少年怎麽回應，他眼底的平靜都從來沒有變化過。
仿佛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停留或駐足。
蓋瑞隱隱感覺到有些棘手。
他來找西澤爾的目的，當然不是熟悉一下對方這麽簡單。
他瞄準的是夏佐·凱裏。
可無論他再怎麽饞凱裏這個新鮮的戰力，能從二級監獄升上來的危級囚犯——據說鬧事鬧到差點炸了整個監獄——都太過不可控和危險。
想要接觸他，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從他身邊親近的，而且自己好下手的人來。
那個人選無疑就是西澤爾。
他雖然是凱裏的監管，但看凱裏的表現，顯然不但對他沒有惡感，還把他當做了自己的朋友看待。
所以蓋瑞才第一時間找上了西澤爾。
“您的目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夏佐吧。”
正在他暗自思索的時候，麵前黑發少年的聲音已經笑吟吟地響了起來。
“或者，我應該說得再準確一點——未來有可能在‘麥爺’手中活下來，甚至分庭禮抗，後來居上的夏佐。”
蓋瑞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縮了縮。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應該很需要一個新的領頭羊式的囚犯吧？”西澤爾輕聲道：“畢竟這裏是中心監獄，說是公正分明……實際上，在囚犯中的影響力越來越不如其他人，就算身為管理員，也是一件危險的事，不是嗎。”
聽到這裏，蓋瑞的表情和氣勢，已經和剛剛進會議室時完全不同了。
就算心裏知道的確如此，被一個剛見麵的人如此不留情麵地揭穿出來，他也不由帶上了幾分惱怒，同時開始懷疑起了，眼前的少年是不是早有預謀。
否則，他一個剛進監獄的監管，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我看過夏佐·凱裏的資料。”蓋瑞冷笑道：“他可以憑借肉身以一當百，我確實很欣賞。但你別忘記了，在這所監獄，沒有人護著，他又能安安生生地活多久？”
“你也別指望麥肯後邊的人看中他。以麥肯的性格，絕對不會允許有一個能夠挑戰自己地位的人的存在。”
西澤爾眨了一下眼睛，輕笑道：“所以前麵的那些危級囚犯，您護住了嗎？”
蓋瑞的臉一下子黑了下去。
精準戳中痛點的黑發少年彎起眼眸。
——不好意思，現在可是賣方市場呢。
“既然您是真心實意想要合作，”原本的從屬關係，被他隨口一句改成了合作關係，“我們也不是不可以為了您對上麥肯那樣的囚犯。”
黑發少年無辜地笑：
“不過，有條件。”
“就算不和我合作，你們也一樣會被麥肯針對。”蓋瑞冷聲道。
“不，您錯了，管理員先生。”黑發少年抬起雙眸，那雙藍色的眼睛朦朧而帶著一絲冰冷的平靜：
“畢竟，讓他能夠和我們和平共處，與讓他無法再出現在我們麵前，還是有那麽一點區別的。”
不知道為什麽，蓋瑞竟然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這個西澤爾說話時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在討論，怎麽處理無關緊要的垃圾一樣。
西澤爾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第一，我要足夠的權限。當然——隻是權限而已，能不能順利使用，以及後續我的安全問題，並不需要您來考慮。”
“第二，我要最高的懲戒豁免權。”
他歎了口氣：“畢竟在管理森嚴的監獄裏動手，要麵對的敵人甚至還有高層，實在太讓人沒有安全感。”
蓋瑞眉頭一跳。
他咬了咬牙，“我答應你。”
其實答應這兩個條件，已經是他的忍耐極限了。
如果是誤打誤撞的還好，如果連這都是眼前的少年算計好的……
他無法想象。
“每天下午的放風時間，以麥肯為首的幾個囚犯至少會出現一個。給我看看你的實力，這並不過分吧？”
蓋瑞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潛意識裏合作的對象，已經從兩個人，變成了西澤爾一個。
“如您所願。”
……
當天下午，午休時間過後，隨著哨聲響起， A區的囚犯前往大庭院集合。
這是無聊的監獄生活中唯一的調劑，囚犯們大多都表現得非常興奮。
更何況，今天下午顯然有樂子可看。
“豹子被放出來了？估計在禁閉室都憋瘋了吧……”
聽到這句話，臉上帶著刀疤的精壯男人一個眼刀掃了過去。
看到那人恐懼地噤聲，他才把視線移向走進庭院中的褐發少年。
“聽說，你很能打？”
男人一個躍起拉近距離，慢慢走到夏佐身前不遠處，露出一個獰笑。
“正好我缺個練手的……來試試吧！”
沒等夏佐給出任何回應，他就猛地竄了過去，顯然在走過來的時候，就早算好了衝鋒的距離。
夏佐反應極快地抬臂，瞬間擋住了對麵砸過來的拳頭，同時另一隻手也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了男人的眼睛。
然而，這任誰看來都無法躲避的一擊，被男人避開了。
夏佐目光一沉，當機立斷地猛然發力，來了一個過肩摔，不指望造成什麽傷害，目的僅僅是拉開距離。
剛剛對方的速度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在那一瞬間，自己很危險。
“他的天賦在速度。”厄休拉的聲音突然響起：“西澤爾說，他的外號，是「獵豹」。”
夏佐若有所感地朝某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不知什麽時候就出現在這裏，仿佛毫無存在感的黑發少年。
然而在他看到的那一瞬間，獵豹也捕捉到了。
他哈哈大笑：“這就是你的監管？我來幫你殺了他，不用謝我！”
下一秒，他就猛地朝著西澤爾竄了出去。
“西澤！！”夏佐瞳孔驟縮，身上的殺氣一下子翻騰了幾倍，用最快的速度追了過去，甚至已經隱隱要和獵豹的速度都持平。
然而這畢竟不是他的專長。
隻是眨眼之間，獵豹就竄到了黑發少年身前，手成爪狀，自上而下地朝他頭頂狠狠壓去。
獵豹自信他隻用這一下，就能把對方的腦袋拍爛。
然而，就在他過去的那一瞬間，黑發少年動了。
他隻是微微側身，就完美地蹭著受傷的邊緣險之又險、玩笑一般躲過了這一擊，與此同時，漫不經心地抬起手，和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臂擦過——
“滋——”
鮮紅的血珠頃刻間撒在了空氣之中。
圍觀的囚犯興奮地尖叫起來，以為是那柔柔弱弱的黑發少年，被獵豹的尖利指甲擦破皮流了血，然而等到他們真正看清楚的時候，那聲尖叫就卡在了喉嚨裏。
——流血的並不是少年監管。
——而獵豹剛剛出擊的手臂上，卻出現了一道滲著血的細長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