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夏佐在監獄的歡快的起床鈴聲中醒來,先是懵了幾秒鍾,拍拍臉頰讓自己足夠清醒後, 才揉了把頭發,去公共衛生間準備洗漱。

走之前他看了眼另一邊的床鋪——昨天一晚上,那裏都沒有人。

他原本還想和新室友打個招呼, 見狀也隻能歇下這個心思。

不過也正是因為環境中沒什麽惡意, 他才能安心地睡過去。

夏佐雖然不知道在監獄中的囚犯, 晚上不回牢房還能去哪裏, 但他並沒有探究的欲望, 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 隻看了一眼就完全拋到了腦後。

也不知道西澤爾昨天晚上會不會遇到什麽麻煩……

他懷著心事進入自己入住的第三層的洗手間。

過於敏銳的聽力,卻將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分毫不落地帶給了他。

“這個囚服的顏色……又一個進來就是危險級別的新人。”

“哼, 說是危險級別, 能活過這個月再說吧。之前有多少個宣稱危險級別的,都沒到兩天就被搞死了。”

“小道消息,他似乎還有一個監管?”

“這座監獄都多久沒有過監管了,這小子可以啊,看來下邊的監獄還挺忌憚他。”

“……”

聽到他們提到自己時, 褐發少年還混不在意,可當他們提到西澤爾,他的金瞳就一瞬間暗了下去。

在這種地方被關注, 絕對不是一件什麽好事。

褐發少年抬起頭,金瞳一個個地掃過去, 記住了他們的麵孔。

那些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也都噤了聲, 典型的欺軟怕硬。

夏佐並不想和他們多待, 洗漱完就準備走人,卻被人叫住了名字:

“夏佐?”

喊出他名字的是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中長的黑發,臉上帶著連夏佐都能看出的假笑,看到他的視線掃過來,還自以為友善地說道:“我視力很好,看到你胸前的姓名牌了,才知道你的名字是夏佐。”

“要不要交個朋友?”

“不用了。”夏佐皺起眉:“我有朋友。”

男人穿著的囚服顏色比他要淡了一些,可是能進中心監獄的,不是罪無可恕,也是作惡多端。除了西澤爾和厄休拉,夏佐不會相信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尤其是對方留著黑長發,還盡力做出一副柔和的表情,簡直就是超低配版的西澤爾——夏佐都覺得這麽想是對自家好友的侮辱。

說起來他和西澤第一次見麵也是在監獄裏,但眼前的人和西澤不同,從眉梢到嘴角,都透著一種賊眉鼠眼的奸滑味。

被當眾拒絕下了臉,瘦高男人嘴角的笑容一僵。

他先前算盤打得好——其他人都因為夏佐是個小屁孩,就對他多了幾分輕視,也不想想這到底是一個危險級別的囚犯,要是真惱了,他們可不一定扛得住。

可要是在這種時候,釋放點善意,籠絡到他,以後就能多出很多操作的機會。

誰知道對方這麽油鹽不進、脾氣暴躁。

“不過是一個新人,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就在瘦高男人窩火的當空,他身旁的小弟看不下去了,嘲諷道:“和麥爺在一個牢房,還敢這麽狂妄,你以為你能活多久?”

可是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

褐發少年刷一下看向了他,金色的眼瞳裏並沒有被他激怒的憤怒,反而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那種踩著屍骨走過來殺意和氣勢,被毫不保留地釋放出來的時候,簡直讓人兩股戰戰。

不隻是出言挑釁的那個人,其他為了看熱鬧特地聚集在此地的一群烏合之眾,此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夏佐。”

就在氣氛越來越凝固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道平靜的少年音色在洗手間門外響了起來。

而就在這道聲音響起的同時,他們錯愕地發現,原來還表情可怕的夏佐,瞬間就完成了變臉,那雙原本暗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你怎麽過來了,西澤?”

演技不太好的夏佐勉勉強強收拾好了自己過於外露的情緒,隨之而來的,就是對西澤爾人身安全的擔憂。

而聚集在此處的其他囚犯,看到他的表情和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了門外的黑發少年身上。

尤其是瘦高男人,僅僅是看了一眼,臉色就黑了下去。

少年靠在門邊,鴉羽一般的漆黑長發沒有被束起,就這麽柔軟地披在他的肩上和背上。那雙霧藍色的眼睛更是沒有任何攻擊性,是能夠讓人輕而易舉就感到包容和溫和的顏色,柔化了他整個人的氣質。

黑發少年眨眨眼睛,露出一個笑容來:“如果有正當理由,監管是可以自由進出的。”

比如尋找由自己負責看管的囚犯。

瘦高男人:“……”

黑發,瘦高,和善微笑。要素齊全。

但隻要長眼睛的就能看出來,他根本就沒辦法,和門外被稱為“西澤”的那個少年比較。

他隱約明白了,夏佐對他露出那種目光的原因。

還沒等瘦高男人惱羞成怒,黑發少年就慢悠悠地補充道:

“畢竟,如果來這裏的第一天,你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人——”

黑發少年的目光似乎是不經意地,在為首的幾個囚犯身上輕飄飄轉了一圈:

“處理起來……可是不好向上麵交差的。”

瘦高男人頓時後背一寒。

他來不及去思考黑發少年話裏的意思,也來不及慶幸自己似乎在夏佐手裏逃過一劫。

他所能最直觀感受到的,就是黑發少年在說笑時,那神態之中流露出來的,讓他的直覺瘋狂預警的危險氣息。

那不是夏佐動了殺意時對生命的威脅,而是一種更隱晦,卻更恐怖的東西——好像在對方麵前,就連死亡帶來的恐懼,也不值一提。

夏佐卻什麽都沒有察覺到,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說得好對,西澤!”

可惡,他果然差一點就又給西澤帶來麻煩了QAQ。

西澤爾瞥了他一眼,就知道這家夥根本沒有領會自己話裏的真正意思。

不過,他也本來就不是說給夏佐聽的。

“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他好整以暇地轉過身去,“走吧,去熟悉一下這座監獄。”

夏佐直接把其他人不重要的人拋在了腦後,高高興興地跟上。

而在他的身後,囚犯們的討論聲又響了起來:“還放話要殺人……狂什麽狂?以為自己是麥爺嗎?”

“要我說,不等麥爺,就是豹子出來也能弄死他。”

“還有那個所謂的監管……噗嗤,就那細皮嫩肉的,還真是膽大包天。”

“不知道這小子……”

“夠了!”瘦高男人突然低喝一聲,臉色慘白:“……你們剛剛都沒有感覺到?”

他身邊的人莫名其妙:“感覺到什麽?你不會是被那兩個小屁孩嚇到了吧?”

“看起來就十幾歲,就算真殺了不少人,這裏也有的人治他,你慌什麽。”

“……”

瘦高男人不再說話。

難道剛剛那樣令人無法言語的恐懼感,真的是他的錯覺嗎?

……

“西澤,我剛剛遇到的所有囚犯身上都帶著很大的惡意,他們要是對你好,你可千萬別信。”

夏佐有些憂心忡忡地說。

厄休拉:“嗬,就算你被騙得隻剩了一條褲衩,西澤都是不會上當的。”

厄休拉:“果然還是我更了解西澤。”

夏佐:“???”

西澤爾:“……”

他眨了下眼睛,心平氣和地說道:“夏佐隻是不太放心我的戰力,才會不自主地說這些。”

黑發少年又抬起唇角:

“不過這方麵確實不用擔心,畢竟我有厄休拉。”

——這個場景要是被放到漫畫裏,估計滿屏都會被刷“新的小白臉出現了”吧。

西澤爾笑了笑。

“和你同牢房的那個人,昨天晚上沒有回來嗎?”

黑發少年漫不經心的地隨口問道。

“對……欸,西澤你怎麽知道?”

雖然已經對西澤爾這樣的操作有些習以為常了,可每次在對方說出原因之前,他還是死活都想不明白。

“要是他在牢房裏,你就不會是我見到的這個狀態了。”西澤爾平靜地解釋道。

“他和你一個牢房,同樣是危險級別是肯定的。但是看這座監獄裏其他人的反應,他絕不會僅僅隻是危險級別那麽簡單。”

甚至那些烏合之眾都能對夏佐這麽輕視,隻能說明在此之前,折在那個人手裏的危險級別,隻多不少。

西澤爾歎了口氣,露出幾分浮於表麵的憂鬱來:“以我的戰鬥力,也幫不上你什麽忙,夏佐,要是他來挑釁,就全靠你上了。”

“沒問題!”夏佐毫不猶豫地點了頭,一點都沒覺得自家好友的語氣有那麽一絲奇怪。

畢竟他從來都沒考慮過,讓西澤爾去和別人打的這種情況。

而且就算嘴上不說,在他被打死之前,厄休拉也一定會幫他的。夏佐很確定這一點。

“我八點鍾要去開會,在這之前,我會把厄休拉留在你這裏,幫助你警戒的同時,告訴我你這邊的情況。”

西澤爾說道:“厄休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聽到其他人的心聲,同時感知他們的情緒。她會是一個優秀的情報員。”

他壓根就不指望夏佐能給他收集來什麽情報。他自己小心點,不把情報泄露出去就不錯了。

畢竟是漫畫世界的主角,氣運之子,在該需要智商的時候,這點腦子應該還是有的。

“那你怎麽辦?”夏佐皺起眉:“厄休拉不在你身邊,你……”

褐發少年瞳孔一縮。

因為他分明清楚地看見了,自家友人的袖口中,那飛速閃過的一抹銀光。

……他帶了刀片?他不是也經曆過搜身的嗎?

黑發少年偏了下頭,慢條斯理地笑道:

“請放心。”

“有刀的我,和沒有刀的我,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