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月區距離中心一級監獄並不近, 就算是有專用通道的高危級別收押車來接,也硬是快速前行了快整整一天。
等到後半夜的時候,他們才快到達此行的目的地, 而一路上幾乎都沒有怎麽休息。
西澤爾身為監管者,自由比起夏佐要大得多,在中途為數不多的兩次停靠時, 還下車在附近隨意轉了轉。
而等他再回到車上時, 手中就會多出兩本關於當地的風土人情的書籍, 有時候還會有一些奇怪的像是禁書的東西, 看封麵就有一種格外令人不適的詭異感。黑發少年拿著他們, 就像是追求獵奇的叛逆小孩。
司機每次看到他這樣, 都有些恨鐵不成鋼。
——也不想想自己要去的是什麽地方,身家性命都快丟了, 還看那些書有什麽用?還風土人情……以後可都不一定有命再回來。
對於這樣的痛心, 黑發少年卻硬是生生給忽略了,司機甚至懷疑這孩子根本就沒來過大城市,不然怎麽會對他們習以為常的東西這麽感興趣。
“西澤——厄休拉……還沒有到嗎QAQ?”
前麵的氣氛勉強還算得上融洽,而在後麵車廂裏的夏佐雙目無神,原本發質偏硬的發絲都懨懨地倒了下去, 已經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
而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厄休拉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他的對麵,坐得端端正正, 麵無表情地嘲諷道:“嗬。”
“連病人都能撐得住長途跋涉,你撐不住。你真弱。”
被隊伍裏唯一的女孩子蓋章弱的夏佐:“……”
他睜大眼睛, 超級委屈地給自己辯解:“但我已經待在這裏整整快一天了, 除了吃飯和上廁所, 我一點都沒有動過!一點——都沒有!”
然後他就收到了厄休拉的蔑視目光。
黑發小姑娘麵無表情, 帶著奇異的驕傲說道:“我除了剛剛來找你之外,也根本就沒有動過,沒有給西澤添任何麻煩。”
夏佐一口氣哽在了喉嚨裏,頓時更加鬱悶了。
……物種不同,無法交流,謝謝。
“西澤爾讓我告訴你,大概還有二十分鍾,我們就能進入一級監獄的警戒區域。”
日常嘲諷完夏佐之後,厄休拉終於想起來了自己的正事,模仿著西澤爾的語氣,麵無表情地豎起一根食指,表示強調:
“一級監獄的麵積有近千畝,坐落在聯邦中心區域旁的郊區,硬件設施完善,根據標準配置,至少還有兩個A級天賦持有者坐鎮。而且裏麵還很大可能有隱藏的天賦囚犯。”
一級監獄和二級監獄,看起來隻是差了一個級別,各個方麵卻有著雲泥之別。
雖然西澤爾和夏佐隻用了非常短的時間,就來到了聯邦的中心一級監獄,但這並不代表所有監獄都和前麵的一樣廢物。
為了防止夏佐大意輕敵,或者一根筋地不分情況就將他能莽就莽的原則貫徹到底,西澤爾掐準了到達目的地之前的時間,讓厄休拉去和夏佐耳提麵命。
“不管其中有沒有探測類的天賦,隻要你不主動暴露自己的天賦,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麽大麻煩找上門。”
當然,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爭執”,肯定是無法避免的。
厄休拉:“但是西澤爾還說,如果有人主動挑釁,那麽就必須快狠準地反擊回去。”
前座的黑發少年偏頭看向窗外遠處戒備森嚴、燈火通明的監獄,偽裝得幹淨柔軟的藍眸在碎發的陰影下,幻覺般顯得格外沉靜而冷漠起來。
“——隻有這樣,他們才會知道,你並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獵物。”
——而是有足夠的資格加入其中的,不能夠允許任何人小覷的頂級獵手。
……
二十分鍾之後,押送夏佐的囚車果然準時到達了監獄大門口。
中心監獄的大門大概有十多米高,看起來又厚又沉,是用特殊的金屬材料混合加固過的。
旁邊的圍牆不但加了高度,還鋪了密密麻麻的電網,時不時有蚊蟲觸碰都會露出藍芒,甚至規律分布著幾個警戒的哨台。
門外站崗的警衛警惕地看了囚車一眼,一手搭在腰間的配槍上,先是取出對講機的確認了什麽,然後才謹慎地上前,通過搖下的車窗說道:
“給我灰月區二級監獄,和中心一級監獄的聯合證明,以及囚犯轉移報告書。”
司機點點頭,知道這是正常流程,熟門熟路地將需要的證明和文件都遞給了對方。
警衛在幾個重點的位置仔細看了幾眼,確認無誤後點了點頭,收好資料,回身打了個手勢,瞭望台上那支對準他們的、疑似狙擊槍的東西才暫時放了下去。
“監管先下車。”警衛後退兩步,公事公辦地說道:“囚犯將由武裝獄警押送,準備搜身。”
“請問,”副駕駛上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黑發少年輕聲開口,“我也需要搜身嗎?”
警衛這才多看了他一眼,等借著光線看清楚他的麵容之後,頓時有些怔愣。
有這種長相,還來監獄裏混什麽混?
那群極端分子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他皺了皺眉,心裏到底生起了一絲不忍,耐著性子說道:“搜身是為了你好。”
“這裏可是中心一級監獄,接收的囚犯,不是罪大惡極之人,就是其他監獄無法管製,才轉移過來的危險角色。”
“在這種地方,拿著違禁物品,是想給他們遞刀嗎?”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有些慢吞吞地說道:“謝謝您的好意。事實上,我前些天才又複習了一遍相關書籍。”
什麽相關書籍?在這裏,最沒用的東西就是書。
警衛的耐心消散得一幹二淨。
他不知道眼前黑發少年說這話的意義,也懷疑對方根本沒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就不再多管。
他們中心一級監獄,比起聯邦的其他監獄來說,是管理最嚴格的那個。但在資源並不算充足的世界裏,一個監獄的警戒力度,也往往和其中的囚犯能力是呈正相關的。
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命。
“走吧,”他自我感覺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便公事公辦地走起流程,在前麵帶路,“你們的房間監獄已經安排好了,搜完身就能去休息。”
“希望你們來這裏的第一個晚上,能睡得安穩。”
正在好奇地觀察這座監獄的夏佐聽到這句話,高高興興地笑起來:“謝謝你的祝福,我會的!”
“……”
他忍不住冷笑一聲。
等這小子知道和自己同一個牢房的人是誰之後,就不會笑得這麽開心了。
說是聯邦頂級監獄,實際在各種政治環境下,裏麵的有些囚犯,很可能比他們這些正經的警衛地位都高,隻不過表麵上還是受他們管控罷了。
要是新人進去不小心惹到了他們,隻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這個叫夏佐的,既然是因為戰鬥力被評為危險等級……那麽這座監獄頂層的囚犯勢力,會洗牌也說不定。
夏佐被帶著去往了他的兩人間牢房,而西澤爾卻因為監管身份的特殊性,擁有一個獨立的小臥室。
黑發少年眨了下眼睛,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明智。
對於一個領地意識極強的家夥來說,容忍和別人共用一個地盤這樣的事情,次數多了,可是會失去輕鬆美好的心情的。
那麽,他很可能會做出一些雖然理智,但卻對其他人不太友好的事情。
對未成年監管的搜身並沒有用到什麽專有儀器,僅僅是有人檢查了他身上各個口袋,和查看製服中有沒有被改造出能藏東西的地方,無誤後就讓人帶他離開了。
“這是你的備用製服,”為他帶路的是個年輕獄警,氣質看起來有些輕佻,笑著低聲暗示,“希望你的兩套製服能夠多撐幾天。你知道的,新人囚犯的監管,往往不是那麽重要。”
“祝你好運。”
西澤爾點了下頭,平靜而溫和地彎起眼眸:
“多謝提醒。”
看到他這幅表現,年輕獄警有些許的驚訝。
……能這麽冷靜,如果不是太過遲鈍,那就是這個家夥,可能並沒有他外表看上去那麽柔弱可欺。
“我的房間就在你頭頂,有什麽疑惑的地方找我問就行。不過我會酌情回答,比起微不足道的善良,還是命更重要一些。”
“忘了說了,你可以叫我凱文。”
“西澤爾。”
黑發少年點了點頭。
看對方還算乖巧,凱文這才滿意地結束了第一天的新人引導,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等凱文的身影在視線裏徹底消失,黑發少年輕輕關上了門,再轉過身時,他微微垂首,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表情。
“厄休拉,查看這個房間裏的所有監控攝像頭。”
他話音剛剛落下,別人看不到的黑紫色霧氣就觸手一般探了出去,在西澤爾路上交代過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排查了起來。
“有兩個藏起來的攝像頭。一個在通風管道那裏,一個在床頭偏外側的縫隙。”
很快,厄休拉在他耳邊說道。
“我知道了。不用去管它們。”西澤爾的聲音很平靜:“隻有兩個,比我預想中要好一些。不過等夏佐被注意到,就不會是現在這個待遇了。”
當然,也可能是這個房間地方太小,裏麵的東西也不多,沒有太多能藏這些小玩意兒的位置的緣故。
不過哪怕不拆除它們,他也可以自如地生活在這個房間內,而不暴露他任何不想暴露的東西。
“睡個好覺吧。”黑發少年神態輕鬆地笑了笑,仿佛就是在自言自語:“畢竟看那個獄警的表現,和夏佐同一個牢房的,估計不會是什麽好處理的東西。”
他抬手關上了燈。
作者有話說:
厄休拉:今日份詞匯,「好處理的東西」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