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熄燈之前, 牢房的門終於再次被打開,洛克沒抬眼,就已經知道是誰回來了。

畢竟到現在為止, 整個牢房裏,隻有那個人還在外麵。

手腕處的傷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他努力忍住自己不要抬頭去看, 卻還是條件反射地向門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一眼, 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

然而就在他視線聚焦的那一刻——

洛克瞳孔縮了又縮, 血液似乎都一瞬間凝固了。

他額角不受控製地滲出冷汗, 恐懼鋪天蓋地地碾在他身上, 讓他幾乎連目光都無法做到。

——隻見黑發少年的左耳下方, 出現了一個造型獨特的耳墜。

那是一隻瞳孔豎起的眼睛。

一隻感受到他注視後,隻是微微一轉, 便朝著他的方向, 冰冷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眼睛。

……

感受到洛克視線的西澤爾瞥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挑起眉梢。

自己不過昨天輕輕劃了他一刀,又沒殘沒死,怎麽今天看起來理智值突然就岌岌可危了?

這屆犯人的心理狀態竟然這麽差勁的嗎。

他沒去管洛克,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床鋪上, 剛躺下就聽到左耳邊一道聲音小聲嗡嗡:

“需要殺了他們嗎。”

西澤爾眨了下眼睛,在外麵囚犯們吵鬧聲的掩飾中,回複道:“怎麽殺?”

“有很多種方法, ”孩童般的聲音稚嫩而毫無感情,“你喜歡他們怎麽死, 我就怎麽殺。”

西澤爾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真的不是他願意多想, 而是經曆過那麽多漫畫和漫畫讀者的荼毒後, 他已經能想象得到這番言論放在漫畫上, 會有什麽效果了。

“peace&love。”西澤爾麵不改色心不跳,和善地說道:“總是把‘殺’字掛在嘴邊,會顯得我們很壞。”

他不緊不慢地補上後半句:“——雖然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厄休拉欣慰地支持道:“我舉十八隻爪子讚成。”

清瘦的少年在一片黑暗中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一般隨口確認道:“你似乎能夠讀心。”

“不是「讀心」,是淺層的「共鳴」。”厄休拉的聲音總是沒有任何起伏,顯得有些呆板:“不過在你醒來後,我就沒辦法再聽到你大致的心聲了。”

西澤爾眨了眨眼睛,他當然知道厄休拉沒辦法知道別人的全部想法,不然她當時聽到的他的心聲就不是“這玩意兒長得還挺眉清目秀”,而是下一句的“或許我應該找個時間看看醫生”了。

隻是他沒想到,這個能力的名字是「共鳴」。

要知道,「共鳴」和「讀心」的差距,可一點都不小。

至於“醒來後沒辦法再聽到心聲”,大概和他被新賦予的設定有關。畢竟手臂上的那隻眼睛,怎麽看都不僅僅是一個記號那麽簡單。

“你是怎麽被帶到這裏……關起來的?”西澤爾拋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危險的問題。

“我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厄休拉的態度出乎人意料的平靜,隻是聲音低了些許:“但我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

“你當然不是。”黑發少年的聲音乍一聽似乎帶著些許笑意,但仔細去分辨,卻會發現它平靜而冰冷。

“奇怪的不是「容器」或者「試驗品」,而是創造它們的人。”

漫畫主角身上牽扯到的主線,一定和這個世界息息相關,既然夏佐在白象區都能遇到被當成實驗體的事情,那權力核心的地方齷齪隻會更多。

畢竟夏佐當初要被帶走的方向是去往東南的,而白象區的東南方向,能夠逐步靠近聯邦的政治中心。

聯邦西北的群山後是伊斯維特瘋人監獄,著名的高危人群流放地,實驗室建在那裏危險性太高;

南麵又是糾察塔總塔所屬範圍,容易被抓住把柄;

東北就更不用考慮了,無論是戴拉死海還是北荒冰境可都不是好玩的地方。思來想去,當然還是掌控力最高的自己家裏最合適。

恐怕在聯邦高層心裏,還會覺得自己群狼環飼、楚楚可憐吧。

西澤爾當時在那扇門內直接問出厄休拉是“容器”還是“試驗品”,也是因為他看到的東西——那些占地麵積巨大的觸手,要想不惹人注目地帶到監獄還關起來,難度太高了。

不過要是能夠挑選合適的容器,減小麵積,不讓氣息外泄,在削弱了她大部分力量後,再用特殊礦石製作唯一通向外界的門,就能將她的活動範圍死死鎖定。

那扇門雖然看起來是鐵做的,西澤爾也一直叫它“鐵門”,但想想就知道,關注這麽一個危險角色的囚籠,不會這麽簡單。

……得想辦法搞點那扇門的邊角料。

厄休拉並不知道剛剛還在為自己說話的少年此時正在想些什麽東西,問道:“我們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安心,厄休拉小姐——”黑發少年回過神,眨眨眼睛,笑盈盈地說道:“這座監獄有一個可以探測天賦的B級在,既然他在我們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沒有發現端倪,這就說明,以他的能力,還不足以發現你。”

——更何況厄休拉和他所擁有的能力,到底是不是天賦,可還是個未知數。

西澤爾的聲音很平靜:

“你應該感覺得到,夏佐是非常純粹的光明類天賦持有者。就連夏佐都無法察覺異樣,等到你用人類形態出現的時候,你隻會是一個人類女孩。”

“夏佐。我不喜歡他。”厄休拉麵無表情。

“沒關係,他不討厭你就夠了。”西澤爾很淡定。

厄休拉:“……”

她沒有再說話。

可惜的是,如同今晚這樣的監獄的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

第二天的時候,所有人都能顯而易見地看出來,監獄的警戒程度直接上升了好幾個等級,然而那些警衛自己都神情茫然,顯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

西澤爾醒來就隨手存了個檔。

他本來就隨身帶著書,無字書其他人又看不到,在行雲流水的動作之下,厄休拉也隻是以為他從早上就開始看書了。

她對什麽都有些好奇,不過並不催促西澤爾,而是靜靜地等待他收拾好來到食堂。

褐發少年一如既往地在這裏等待西澤爾。

夏佐看起來很是神采奕奕,一點都沒有因為昨天不太對勁的經曆而被影響到,就是san值太高,而不能夠看到厄休拉這件事讓他有些小沮喪。

厄休拉冷漠地再次嫌棄道:“他閃到我眼睛了。”

西澤爾:“……”

他什麽都沒聽到一樣,心平氣和地開口道:“這幾天做好準備。”

夏佐有些茫然地問道:“什麽準備?”

“這座監獄恐怕很快就要換人接管了。”黑發少年平靜地說,仿佛已經親眼看到了未來的景象:

“你要趁著現在最混亂的時候,增加自己的罪名和危險評分,然後順理成章地被轉移到一級監獄去。”

“時間很緊急嗎?”夏佐鬥誌滿滿地點了點頭:“放心好了,西澤,我會盡力的!”

厄休拉幽幽地補充道:“畢竟再不走,就永遠也走不了了。”

這件事典獄長絕對瞞不了多久,而厄休拉更不想再被關回去。

“沒那麽嚴重。”西澤爾搖了搖頭,平靜地說:“他們恐怕並不知道你的真實情況,誤認為你隻是一個失敗而無用的次品,所以才找到了一個不重要的地方「放置」。”

厄休拉說她什麽都不記得,如果她沒說謊,她很可能之前一直是沒什麽意識的狀態。在那些研究員看來,這就是殘次品。

一個殘次品,又能有多重要呢?

“如果實在不行,就暴露天賦。”黑發少年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夏佐的身上:“——引入糾察塔。”

“糾察塔……?”夏佐默念了一遍:“……你覺得他們和聯邦在關於實驗的事上有勾結。這樣就算去了那裏,也可以通過他們和聯邦的協定,查到一些不能公之於眾的東西。”

“隻是可能而已。”西澤爾笑了笑:“誰知道他們都和聯邦簽署了什麽協定?我又不是神,不可能知曉一切。”

夏佐:“。”

褐發少年微妙地保持了沉默。

“安心,三巨頭不是還有伊斯維特瘋人監獄嗎。”黑發少年一手叉起一塊土豆,一手支著下巴,動作閑適輕鬆,溫和又熟練地安撫道:“起碼伊斯維特一直以來都兩不沾邊。”

夏佐:……那是因為沒有勢力想和高危瘋批人群一起玩QAQ。

“事實上,我聽到的有關糾察塔執行人員最多的言論就是「秉公執法」、「不近人情」、「見誰咬誰」。我以為他們真的是這樣。”

“底層和高層自然也不一樣,而高層偽裝得足夠好。”黑發少年偏了偏頭,“另外你是聽聯邦公職人員說的麽?那就對了,糾察塔最喜歡咬他們。”

夏佐:“……”

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他偶然間聽到的似乎還都是那些人傳出來的。

“你們早餐就吃這些?”

一直很安靜的厄休拉突然出聲了。

夏佐看了眼自己的全素食物,不知道為什麽,隱約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因為下一秒,一條觸手就極為敏捷地甩了過來,如果不是夏佐的動態視力恐怖,根本就捕捉不到它的影子。

接著,夏佐的盤子裏就出現了一隻鮮血淋漓的死老鼠。

夏佐:“……?”

厄休拉:“保護好西澤爾,這是給你的獎勵。”

夏佐:“???”

西澤爾默默移開了視線。

還好他在昨晚就已經有先見之明地聲明了,他不喜歡吃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