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發少年聽到了來自神明的同意。

“可以。 ”

黑發青年說道:“書和權杖, 你可以借用其一。”

褐發少年一怔,然後反應飛快地問道:“冕下,我能知道它們的作用嗎?”

話音落下, 他沒聽到神明的答複,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有關書籍和權杖的最本質的權能,仿佛這些知識是憑空在他腦海裏麵生長出來的。

——記錄著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時空之書, 與劃分規則、連接因果的律令權杖。

他隱約意識到, 他眼前的黑發神明身上的其他事物, 也各有不同的、能夠有序管理世界的權能, 但神明卻隻允許他的祭司, 從他的手中選擇其一。

與此同時, 腦海中的知識也明確地告訴他,以他的能力, 並不能夠徹底驅動這兩件神器, 會換言之產生什麽後果,根本不會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

夏佐緊緊抿起唇。

他隻有這一次機會了。

也隻剩下這一次機會了。

他想起厄休拉複述的、零號的警告:

【時間是最不可控的東西。】

對方已經預料到現在的場景了嗎?

所以,他就要轉而選擇權杖嗎?

他可以用律令權杖,嚐試著去驅動它最淺層的作用,他無法確立新的嚴密而沒有分毫錯漏的規則, 徹底斷開西澤爾和自己的一切聯係,從對方的人生中徹底消失,嚐試讓西澤爾跳出他既定的命運——結局真的會像他想的這樣嗎?

——他的直覺告訴他, 在他這樣做之後,最大可能的結果, 是“西澤爾”這個人在他記憶中的徹底抹去。

【西澤爾】已經成【神】。

僅僅是一個大祭司, 真的能妄想用一件從【神】那裏借來的物品, 對【神】自身使用嗎?

褐發少年攥緊了手指, 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力用平靜的聲線說道:“我選擇書。”

時間是最不可控的東西。

而現在,“最不可控的”,恰恰能帶來那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

——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

夏佐隻覺得自己的大腦驟然刺痛了一瞬,等眼睛能夠視物的時候,他麵前已經不再是純白的宮殿和黑發的神明。

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串串的文字當中。

那些文字就像遊魚一樣,飛速從他身邊繞過去,速度之快讓人根本無法看清楚那上麵的字跡到底是什麽。

……他這是來到了,那本書的內部?

夏佐茫然了兩秒,就迅速回過神來,嚐試向前走去。

他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但同樣也沒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褐發少年頓了頓,放出掌心凝聚起來的天賦力量,並謹慎地控製著它們向外擴散。

而就在他掌心的金色粒子觸碰到那些飛速流動的文字之後,因為能力不足而顯得有些殘缺的信息就爭先恐後地湧進了他的大腦。

「聯邦曆1799年,……」

「聯邦覆滅,人類領袖夏佐·弗萊曼……」

「神子克裏斯汀現世……」

數不清的信息流驟然間湧入夏佐的腦海,他的臉色不由自主慘白了起來,強忍著讓他頭痛欲裂的擠壓感,在這無數信息之中,硬生生捋出了一個規律——

他身邊的文字流在向前,而他獲得的信息在不斷退回過去。

從他來到伊斯維特,再到聯邦覆滅;從聖殿建成,再到克裏斯汀現世……他在經曆著一場「倒放」。

聯邦一級監獄、灰月區二級監獄、白象區……三級監獄。

夏佐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重重一跳。

腦海中一切雜七雜八的東西都被清了出去,他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麽。

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雙手的顫抖,卻仍然在那一瞬間,堅定且毫不遲疑地將所有的力量都灌注進了那個節點所代表的文字中。

白象區三級監獄,囚犯夏佐·凱裏的牢房。

那裏是他可以找到的,時間長河中能夠最早讓他改變這一切的地方——

也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

……

「聯邦曆1797年9月23日22時45分25秒,白象區三級監獄普通牢房」

“……對了,我的名字是夏佐,你呢?”

在一片逐漸明亮起來的黑暗中,夏佐感到自己在說些什麽,他沒辦法控製,也暫時沒有輕舉妄動,然後在視野逐漸清晰的那一瞬間,聽到了無比熟悉、甚至熟悉到讓他差一點就想要鼻尖酸澀的聲音。

“克萊斯特。”

他的名字是……

“西澤爾·克萊斯特。”

黑發藍眼的少年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正傾著身,微微偏頭,微笑地看著他。那雙霧藍色的眼眸沉在黑暗之中,如同深夜裏的天空,深處卻含著不可思議的錯覺般的溫柔。

他聽到自己高興地說道:

“我記住了,西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