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的房間裏隻有個很小的淋浴室，顧未棠讓林瀾坐到椅子上，自己拿了毛巾，又仔細試過水溫，同時非常嚴肅且不容置疑地按下林瀾的手。
——不，我不想。
顧未棠用眼神警告他。
林瀾害羞道：“你也覺得不合適啦，可是等下衝洗的時候難免會有水嘛，褲腿濕了很難過的。”
“……知道了。”
林瀾聞言眼睛一亮，誰知下一秒，顧未棠俯身——然後把他兩邊的褲腳管卷了起來。
“……”
麽厲害呢？林瀾幽怨地看著顧未棠。
顧未棠完全不知他心思，拿花灑沾濕了手，輕柔地為林瀾清洗頭發。
林瀾從衛浴的倒影裏看向顧未棠。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似乎很冷淡的樣子，動作卻異常溫柔仔細。
已經不是顧未棠第一次碰他的頭發，明明是那麽小的一件事，卻總是能得到顧未棠的認真對待。
林瀾的心情有點好。
“你發現，學長真的是什麽都會哎。”
“別撒嬌了。”顧未棠拆穿他，但聲音聽起來卻難得輕鬆，“這有什麽會不會的，以前在人造星……”
林瀾警覺：“在人造星？等等，不會是阿文吧？”
“以前老師顧不過來的時候，會幫幫那幾個沒到五歲的小鬼。”顧未棠莫名其妙，“阿文這麽大個人了，自己還不會洗頭？找打呢。”
林瀾開心了：“就是就是。”
“至於我麽……”顧未棠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生硬，“受傷是特殊情況。”
“嗯嗯。”
“咳。”
可你以前沒受傷，我也會幫你擦頭發、吹頭發啊。
林瀾心想。
不過這句就不必說出來了。
“頭稍微往前低一下。”
林瀾乖乖照做的同時，視野裏出現了顧未棠的裸足。
他也把褲腿卷了起來，露出一截勻稱的小腿，腿很直，腿型也很好看，跟腱纖細，如果是恢複所有力量、長大的林瀾，大概一隻手就能抓住他的腳腕。
隨著花灑的移動，水珠落到腳背上，蒸汽將白皙的皮膚氤氳得粉粉的。
兩人之間的地板上，水漬一塊接著一塊，逐漸積蓄起連灘的水。
林瀾動了動腿，有些調皮地把腳輕輕放到顧未棠腳背上。顧未棠大概是有些無語，往邊上挪了挪，結果林瀾又把另一條腿湊了過去。
“！”顧未棠顫抖了一下，失手把水淋到了自己身上。
“玩什麽呢，嗯？”顧未棠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林瀾的臉頰。
“對不起，你不是故意的。”林瀾態度十分誠懇，但拒不改正。仗著顧未棠不會真的跟他生氣，繼續著這沒什麽意義的小遊戲。
怎麽像小動物似的，碰到水還要動來動去……幫小動物洗澡就是這種感覺嗎？
顧未棠感覺相接觸的地方癢癢的，酥麻的感覺順著皮膚竄上後背。
但林瀾的道歉聽起來非常無辜，乖乖巧巧的，毫無心機，估計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於是顧未棠也隻有無奈。
在林瀾的幫助下，最後等顧未棠把洗漱幹淨的他從浴室裏送出去的時候，顧未棠自己身上也差不多全濕光了。
“……”顧未棠扶額，“你幫我先冰敷起來，你回去洗個澡。”
林瀾被顧未棠押著好好穿上了衣服，渾身散發著暖洋洋的熱氣。聞言，他不解道：“幹嘛還要折騰一趟，學長在這裏洗就好了啊。”
“你沒帶衣服。”
“穿你的啊！”林瀾熱情地打開自己的行李，期待地看著顧未棠，“你帶了換洗衣服，裏麵一定有學長能穿的。啊，內衣也都是新的。”
不行。那像什麽話？他不能……
顧未棠看著林瀾那雙紫色的眼睛，因為剛打理完，林瀾整個人看起來都軟蓬蓬的，像一隻很好摸的淺色寵物犬。
“……好吧。”他聽見自己說。
林瀾立刻貼心地遞上衣物，開開心心將顧未棠重新送回了浴室。
顧未棠動作向來很快，林瀾在床邊坐了沒十分鍾，水流聲就停了。
不過門並沒有馬上被拉開，而是傳來顧未棠隱約帶著點遲疑的聲音：“林瀾。我這個衣服……”
“怎麽了嗎？”林瀾走過去。
“……我沒事買這麽大的衣服幹什麽？”
啊。林瀾眨了眨眼睛，對哦，因為考慮到任務中可能會遇到身體變大的情況，他這次是特意準備了適合他原本身材尺寸的衣物的。
哎呀，他真的是忘記啦，才不是故意沒提醒顧未棠。
林瀾假裝無辜：“啊，不是大，是寬鬆風來著。學長是不是不太看那個什麽……穿搭網站啊？”
“……”顧未棠當然不看，他都不買衣服，永遠製服、作戰服輪著穿。因此林瀾這麽說，他自然也沒什麽不信的。
“衣服有扣子啊，腰帶啊什麽的可以調整的，學長先出來吧，你幫學長弄。”
“……”顧未棠似乎有些猶豫。
林瀾道：“嘿嘿，沒想到你也有能幫上學長的一天，感覺好開心啊。”
“……今天不是才剛救了你麽。”
顧未棠這麽說著，總算是打開門走了出來。
隻不過，姿勢相當地不自然。
他穿著林瀾的衣服，但上下兩件都大了太多。上衣的肩寬是林瀾按照自己原來身體的尺寸買的，對顧未棠而言太寬，他那個瘦子身板實在撐不起來，袖子垂下肩膀誇張地耷拉著，把他整隻手都蓋住了。顧未棠倒是努力扣上了所有扣子，但衣服太大，反而顯得像是沒穿好。
林瀾原來約莫有一米九，因此褲子對顧未棠而言也長了不少。腰身相差倒不是太多，但還是被顧未棠謹慎地提在手裏。
他的臉色非常地臭，目光如刀，整個人殺氣騰騰的。
但濕漉漉的黑發側邊，露出來的耳朵尖卻是紅紅的。
林瀾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顧未棠。
心頭莫名癢癢的，感覺卻並不壞。
他勉強按捺住笑意，用純良的表情說道：“哎呀，學長是真的不擅長穿搭啊。”
“……”顧未棠黑著臉，“讓我來出任務不是來玩的，怎麽帶這種衣服。”
他倒是一點兒沒多想。
過去仙君要林瀾穿的衣服可更繁複，是裏三層外三層地要裹；加之來到穿書世界之後，林瀾本就很喜歡折騰穿搭，因此把這兩件整理到看起來合身，對林瀾而言並非難事。
林瀾從包裏拿出腰帶和夾子，很快幫顧未棠收拾出一股子寬鬆休閑風的味道來。
自上次去管理中心登記臨時伴侶之後，顧未棠就沒有這麽穿得這麽花哨過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不自在：“等會兒幫我弄好冰敷你就回去了，沒必要……”
林瀾啊了一聲：“學長要回去嗎？”
顧未棠瞥了一眼飛船上並不寬敞的單人床，意思是：你難道不回去？
林瀾扭了扭自己的手指，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哦。沒什麽，就是飛船上的裝修風格和小型基地有點像……就，都是那種金屬風格。”
“……”
“所、所以感覺有點害怕……”
“……”
“那，還是算了吧。”林瀾揪著顧未棠的衣角，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再怎麽說你也是個Alpha，很有攻擊性的，學長留下也不合適的啦。”
顧未棠的目光落在林瀾那修長漂亮的手指上：“那我倒是鬆手。”
“哦。”林瀾委委屈屈，紫色的眼睛裏不知道是落了燈光還是什麽，看起來水汪汪的。
“先過來趴好，幫我看著時間，冰敷一會兒再睡。”
“哦。”
“傷成這樣還不太平。”顧未棠在拿到的冰袋外麵又裹了一層紗布，小心翼翼地敷在林瀾怵目驚心的背上。
林瀾小小地吸了一口涼氣。
“……床這麽窄，等下不小心碰傷我，你可不負責。”
林瀾一下子抬起頭：“學長是說……”
“嗯。”總不能，放著會害怕的林瀾不管吧？半夜要是一個人哭了怎麽辦呢？受傷也不能沒人照顧。
林瀾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還裝得假惺惺的：“咳咳，但你是Alpha，學長是……”
“我是什麽是。”顧未棠故意說，“幼稚的小鬼。”
話雖如此，林瀾卻在他黑色的眼睛裏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林瀾的傷是他自己下手的，看著嚇人，其實並不嚴重。顧未棠計算著大概，也沒讓他冰敷太久。
然後終於，到了睡覺的時間。
林瀾是乖乖聽話趴在靠牆的裏側的，他努力給顧未棠騰地方，不過飛船上這房間本來隻是應急，不是專門用來住宿的，床到底還是窄。
顧未棠看了一眼：“算了，你在地板上湊合一下吧。”
“那怎麽行。”林瀾爬起來，拍拍床板，說道，“學長先上來吧，我到裏麵。你有辦法了。”
顧未棠將信將疑地照做。
“然後側一下，朝外麵……”
“！”顧未棠剛一轉身，冷不丁就對上了林瀾近在咫尺的臉。
他驚得就要後仰，好在林瀾眼疾手快，伸手替他墊了一下，才避免顧未棠的後腦勺狠狠磕到牆壁。
“學長小心呀。”林瀾說道。
麽近的距離，連林瀾的淺色睫毛好像都一根一根能數清楚了。
顧未棠感覺心率有些失衡。
他也太好看了。
顧未棠簡直七葷八素，好不容易算是調整過來，糊裏糊塗又感覺脖子肩膀上多了一雙手臂——
原來是林瀾側過身抱住了他。
“！？”顧未棠大腦一片空白。
偏偏林瀾還將臉埋到他鎖骨處，親昵地用鼻子蹭了蹭。
溫熱的呼吸使顧未棠止不住地顫栗。
“側過來睡就不怕碰到後背了。”林瀾用毫無心機的聲音軟軟地說道，“而且抱著學長，感覺好像就不害怕了。”
他隻是害怕而已。
他還是個孩子。
沒有什麽好多想的。
沒有……
嘀嘀嘀嘀——
顧未棠的頸環再次發出了刺耳的警報。